白昼到来,浅淡的光线在地板上缓慢的移动着,侵蚀着夜的王国。
季凭舟再一次回到了a1301卧室里的神龛之中。
与前面几次的回归沉睡不同,季凭舟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一般,脸色异常灰败,苍白的唇紧紧抿着,如同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在踏入神龛的那一刻,他终于坚持不住似的,扶着神座微微弯下腰,紧蹙的眉尖纠结到一起
刹那间,他身体上覆盖着的血肉和肢体分崩离析,从他的躯体上瞬间簌簌掉落。
方才被小怪攻击到的背部的血肉脱落得最为厉害,甚至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骨头,看上去甚为瘆人。
冰冷的火焰在他的胸膛中燃烧着,像一只饿极了的凶兽一般,正在缓慢而坚定的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和皮肉。
世界意志的声音适时在季凭舟还没有疼晕过去的时候插了进来,自他耳畔响起“您好,您与世界意志编号为22098号的纠纷判决书已经下达,请及时在系统信箱之中查看。现在对您执行相应处罚,请勿挣扎。”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那些创口之中溢出,几乎要化为实质。
周遭原先在他身边盘旋着的黑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光下消失,只余下季凭舟一人安静的承受着处罚。
世界意志期待着他能够像其他违反规定后,接受惩罚的boss那样尖叫出来,这样的话,才能满足它出于恶意的满足和窥私欲。
然而,它的愿望落空了。
季凭舟的表现比它此刻的心境还要平淡。
无论多么大的痛苦与难挨,在季凭舟脸上的表现,就只是微微地一蹙眉,再多的表现是没有的。
世界意志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有些不甘心地询问“您现在的感受是”
它不确定,这样是否能让季凭舟感到痛苦因为,它根本没有受到恶意的反馈。
“七日之约”游戏中衍生的千百万个副本中,每一天都要产生数千亿万兆的恶意,这些都会被副本自动转送为能量熵值,从而带动整个游戏的运转。
它就是以玩家和怪物所产生出的恶意为食的东西。
季凭舟的恶意,应当是无比美味的,可是
为什么它现在,感觉不到
它沉默着思考,没注意到在神龛中央,那个身上承载着森森白骨、受到烈火灼烧的“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头,那双黑黝黝、冷沉沉的眼眸已经锁住了它,就像是锁住了一只猎物。
他微不可察的勾唇,开口道“我有事要问你。”
世界意志没有设防,下意识靠近了一些,然而,下一刻,它就完全失去了自己原先拥有的主动权和控制权
一股强大得无以复加的恶念彻底攫住了它。那一瞬间,世界意志甚至产生出了一个可笑的错觉。
季凭舟身上的恶念和和它需要的相比,就像是精卫用珠穆
朗玛峰来填海,或是女娲用地壳来补天。
它甚至开始觉得,如果季凭舟愿意的话,他完全可以用自己所拥有的恶念,在顷刻间掌控这个游戏的一切,或者说毁灭它。
“你想要这个”季凭舟开口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含着沉沉的沙哑,那双眼睛在神龛昏暗的光线之中仍然跳跃着鲜亮的光彩,“给你好了。”
世界意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那个怪物、他竟然有能够摧毁整个游戏的能力
当时招他进来的部门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他不是怪物
比起令人闻风丧胆、不寒而栗的游走型boss,他给世界意志的印象,更像是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撒旦。
也就是说,如果让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外表和人类相差不多的boss动怒,他很可能会在一瞬间摧毁整个副本
这个认知让世界意志终于安分下来,不敢随便说话,只能像一只被捏紧后颈的兔子,战战兢兢的等待着季凭舟发话。
季凭舟洞悉了这一点,神态舒展开来,开始了自己的盘问“今天是副本的最后一天,对吗”
世界意志被说中,像是察觉到他到底要说些什么,只能保持着沉默。
“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季凭舟说,他垂着眸时,那双漆黑的眼眸在睫毛的遮挡下影影绰绰的,角世界意志无法从那双眼睛里,分析出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它像是被领导或者上司叫来办公室提问的小职员,瑟缩着应了一声,红光在机器臂的铁皮上可怜地闪烁着,像是一种隐晦的服软或投降。
“在这次副本开启之前,简青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世界意志听完之后,终于暂时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个问题还是可以回答的。
它不情不愿地晃动了两下机械臂,随后小声地用机械音回答“简青为七日之约签约员工,在神婚副本之中执行7次任务,即可切换副本。”
世界意志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季凭舟它应该没说错什么能够让这位boss生气的东西吧
然而,它却看不穿季凭舟的心思。
“在这之后呢”季凭舟抬眸,那双眼中射出的锋芒不假,“他会去哪里”
刚刚还在悻悻然的世界意志倏地一顿,红光闪烁两秒,终于停息。
“在这个副本完成之后。”季凭舟的语气平静,却在此刻越加让人胆寒,“他会随着副本刷新,一起消失,是吗”
世界意志简直要冒出冷汗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世界意志运转的逻辑从来没有告知过他人,但季凭舟却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可季凭舟已经不想再和世界意志纠缠了。
他微仰着脸,望向高处代表着世界意志的机械臂“那么,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是这怎么可以呢”
上午九点三十,所有人都再一次聚集到了活动室的会议室之中。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凝重起来,老毛更是蹙起眉头,几乎要在眉间压出一道折痕。
时间的流速超乎他们的意料。
从世界意志降下惩罚的那一刻起,时间就在以一种均匀的速度,缓慢而不可忽视的加快。到现在,副本中时间的流速已经大约是现实世界中时间流速的三倍。
也就是说,第七天的时间,从24个小时,压缩到了8小时。
而他们想要从这样的险境之中逃出生天,就必须要在8个小时之中,探索出副本隐藏的秘密、打败门口那些被老毛和小陈用物理手段堵着的小怪们,然后寻求出一条能够离开副本的路径。
这看上去,完全是不可能的。
几个玩家也同样知道他们现在面对着的压力到底是什么,忧愁地坐在会议桌前,在面前一片空白的白纸上写写画画,像是想要强行从脑子里挖出一条生路来。
简青坐在会议桌的最里面。
他似乎看不到众人沮丧的神色、听不见他们忧愁的叹息,正垂着眸,专注地看着那块白板上自己之前写上去的内容。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果不能找到一条逃出去的生路,他将面临着什么。
要么就是被副本抹杀,沦为供养副本的养料。
要么,就被季凭舟带走,强行锁在他身边,过着没有自由、毫无尊严的日子。
这两个选项,都不是简青想要的。
他不想要死亡,也不想要那紧密得几乎让人窒息的爱。
他微微屏着气,睫毛随着呼吸的频率微颤着,日光灯的光线缓慢下落,在他洁白饱满的脸颊上投下一道不规则的浅色阴影。
比起在这里逃生的玩家,他身上更多了一分面对生死的从容不迫,淡定得几乎要让人觉得他其实是来这里度假的。
朵朵最先沉不住气,她站起来,探身去看小陈面前的纸张“你发现了什么吗”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小陈面前的纸张也是白净一片,没有什么字迹。
他有些尴尬,叹了口气“抱歉朵朵姐,我不太会。”
老毛皱起眉,把面前摆着的白纸丢到一边去“别急,小简还在解,你们别再在这里吵吵,如果闲了,还不如去外面打僵尸”
他口中所说的“僵尸”,就是那些已经变异了的小怪们。
不知怎么的,它们似乎在一夜间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强化,成长成为了玩家们打不过的模样。
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方才还在对话的两人在一瞬间就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去验证方才老毛看似玩笑的一句话的真实性。
“好了。”终于,简青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话。
他站起身,白色的尖角衬衫被走动时刮起的风吹得微鼓,将那块白板悬挂起来“我先,我们现在有必要再来梳
理一下整个副本的逻辑。”
“首先,背景故事我们已经很熟悉,一个无良商家想要赶走住进他用来洗钱的房子的那些住户后,用了请神的方式,找来了一位邪神镇压。但没想到,这位邪神不仅完成了他的诉求,还将这里变成了一处死地。”
“而你们作为新住进这里的盛大公司员工,需要在这里存活7天,然后才能通关。”
“在这期间,你们会遇到由冤死的住户们化成的鬼怪,它们会孜孜不倦的骚扰你们,第二天后,被断了供奉的邪神会从茧里苏醒过来,因为饥饿,他会选择每一天晚上,都吃掉你们之间的其中一个人。玩家们会很快发现,并且寻找方法,试图躲藏。在这个期间,他们一定会探索地图,并且发现一个问题”
“他们现在遇到了一个阻碍。那就是,我们不能上到顶楼,去查看那个所有人都从上面跳下来的地方。那里被封住了,而现在,已经到了第七天,按照逻辑,现在的我们,应该可以上去了。”
他这一番分析把在场三人都弄晕了。小陈有些迷糊,小声问“简哥,那个为什么啊我本以为这个副本不会向我们开放顶层了。”
“它会的。”简青语气淡淡的,“在第二天,我出去勾画地图的时候,就发现了副本构建场景时,只会用心做好一些玩家需要的场景。你们有没有试图在云雾不多的晴楼下看过那里的场景模糊极了,就像是一个纸壳糊起来的场景。就是这样一个穷酸的副本,为什么,他还有如此精细的、向上直达顶楼的楼梯”
朵朵也插话道“但是,副本怎么会确定我们一定会上去呢”
简青看了她一眼,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个啊,有点小插曲。”
“在游走型boss进来之前,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s级副本,会有很多线索、甚至于邪神boss亲自提示,告诉玩家,在这里死去的人只有两种死法。一种就是被小怪吃掉,另一种,则是从高楼上坠亡。”
“但现在不是这样了。”简青站在会议室的门前,手握着冰冷的门把,“因为,原先的邪神boss不见了,来了一个找我追债的大老板。”
小陈和老毛向前站了一步,替简青开道。
现在是白天,日光对它们应该还是有一定的制约作用的,小怪们不会太凶恶,他们两人当前锋,带上朵朵这个奶妈来补血,还是有一战之力的现在,他们要保护的,就只有简青这个什么都没有的脆皮。
小陈惯用的是能量枪,他一边面带嫌恶地抹开脸上沾着的绿色浆液,一边好奇的询问简青八卦“啊,老板对哦,他看上去就很凶很生气的样子简哥,你欠了他什么啊”
简青快步从他和老毛为自己开出的一条小道走出,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情债。”
“情债啊”小陈还没反应过来,喃喃地念道,随即震惊了,失手开火,不小心炸死了远处的两个无攻击力的小怪物,“我擦情债简哥你真牛逼啊怎么能谈到这个地方来的
”
简青闲闲地应答“嗯,也许是运气好。”
小陈崩溃了
被追杀、被迫和玩家合作,现在还要面临小怪物堵门的风险,这看上去简直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到底算哪门子运气好
他疯狂摇头,这福气给他可接不住
简青自然不知道方才还在自己身前奋勇杀敌的小陈已经在脑海之中脑补了一番人鬼情未了大戏,也不知道余下二人看着自己的目光瞬间肃然起敬起来。
他们四人成功地在被后来的小怪追赶上来之前甩开了它们,小陈气喘吁吁地关上楼道间的门,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胸口“妈、妈呀我差点就被一只流口水的长舌怪啃胸了”
老毛也喘着气,忽然笑了一声“就你那二两肉,顶多算是开胃菜。”
小陈瘪了瘪嘴,本来想还嘴的,但看了一眼老毛非常丰硕的大胸肌,顿时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
简青没参与他们的拌嘴,他带着几人朝上走去。
楼道间很是清幽安静,虽然没有别的什么异响,但是出于谨慎,充当前锋的两人还是抱着自己的武器,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简青抬起头,望着每一层楼道上的吊顶
那里全部都是一层层灰黑发绿的东西,甚至有些地方还沾着未干的粘液,黏黏乎乎的朝下滴流。
这里在今天之前,都是那些长舌怪寓居的地方。但是它们现在不在这里了
在世界意志的驱动下,它们都从老巢之中倾巢而出,在方才的追逐战之中充当了主要角色。
简青没有告诉他们那些小怪物已经不会再在这个地方出现这个事实,毕竟越往上走,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也就越多,最好早做准备,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他们往上爬了几层,越向上,光线就越好。
昼光融融,几乎驱散了原先的黑暗,和下面那些昏黑的楼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差异大得几乎会让人以为,他们是在两个世界。
小陈啧啧称奇“原来这里这么亮啊,等从游戏里出去之后,我一定要买一层高的楼层。嘿嘿嘿,在采光好的地方待着,心情肯定也很不错”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出去买房。”朵朵简直无语,“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小陈受了委屈,想找老毛哭诉,可对方正在和简青讲话。
“小简,刚刚你说的两种死法,就是我们原本的未来吗”
简青没有隐瞒他“是的,所以我想来看看,顶层到底有什么。”
老毛摇摇头“那你现在有想到什么通关方法吗”
简青罕见的顿了一下,随即回过头,对上老毛有些浑浊的、却充满着希冀的双眼。
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死去,他们都是被迫来这里体验生死游戏的倒霉蛋,自然也有很多人像小陈一样,无数次想过自己出去之后,到底想做点什么。
简
青叹了口气,终于没有瞒着,轻声道“现在,我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另一个还比较模糊,但我可以先和你说,我比较确定的那一个。”
老毛点点头“你说。”
简青“首先,我们排除掉游走型boss这个影响因素,也就是说,我们只看原来的副本。游戏通关的条件就是我们在这里存活7天,就能通关。但很显然,这是一个悖论就算你很幸运地在邪神boss的屠宰之中,活到了最后一天,成为了活到最后的那个幸运儿,但是,第七天之后,邪神就会陷入新一轮的沉睡也就是说,邪神会将这些恶念和残留在这里的玩家活人和尸体,一起当成副本对自己的进贡,彻底吸纳进去。”
老毛皱起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简青“这么说的话,我们是不是死路一条”
“是的。”简青微笑,“但是,我们似乎在刚才的谈论之中,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一个点那就是,系统完整的要求是,它要求你们在这里存活整整7天,不要被boss和那些凶恶的小怪们吞吃杀死,假如我在第七天和第八天的交接点,自我了断,那么是不是完全满足了这两个条件”
老毛一愣“这么说我们应该在今天晚上24:00一起从高楼上跳下去”
“理论上是这样,但你好像还估算错了一点。”简青说,“它要求我们一定要在那个点自我了断,我们从顶层跳下去,要考虑实际用的时间,如果估算错误,我们还是会被邪神boss当作贡品,被献祭死去的。”
他们说话间,已经穿透那片黑雾缭绕的楼道,到达了顶层。
硕大的一轮太阳高高的挂在头顶,蓝天白云,一片美好的景象。
然而,那轮太阳实在太远、太橙黄,显得有些滑稽,甚至像是儿童画上拼贴的部分。
在场几个玩家都不敢深想,赶紧将自己的目光朝着阳台四周投去。
这里的布局其实和普通的居民楼差不太多,几个光秃秃的晾衣杆,一台台陈列放好的太阳能电热水器,四周还建起了成人大腿高度的护栏,被人用白色的漆刷好,应该是防止来这里玩儿的小孩掉下去的。
简青注意到,在顶层延申到最前方的位置,栏杆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重物撞击后,栏杆也掉下来了。
老毛追了上来,站在简青身侧,继续了刚才他们未完的话题,试探着问“小简,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能用那个办法了,对吗”
“嗯。”简青回答,“我先看看。”
他走到了那一块缺损的栏杆旁边,站在高楼向下眺望。
明明刮着风,可盛大公寓外种植着的景观树木的枝叶却纹丝不动,像是一张剪贴画上的东西。
不远处的街道、汽车,和各种生活场景都和简青所言一样,极其粗糙。
“那些跳下来的玩家,去哪里了呢”朵朵忽然问。
简青微微俯下身,朝下看去,半晌后才收了回来,伸手轻轻的碰了碰朵朵的肩膀“看这
里。”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淡淡,很是认真,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于是,朵朵十分听信地学着简青的样子,俯下身
映入眼帘的,是盛大公寓的墙壁外密密麻麻攀附着的小怪。
朵朵简直要犯密集恐惧症,尖叫一声,差点摔下去,还是简青伸出手拦了一把,才幸免于难。
“我擦吓死我了”朵朵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怎么这么多鬼我记得神婚这个副本挑战次数为1376次,就在这么多玩家之中,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去的吗”
“好问题。”简青说,“就算他们也知道了从这里向下跳,还要考虑实际死亡事件,但这并不是完全没有几率算出来的,但,为什么这么多玩家走到了最后一步,还是死了呢”
小陈张了张口,明显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脸上写满了迷茫二字。
不知过了多久,简青才开口,声音轻轻的,就像是一声叹息“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神龛,是我供奉的。我,作为一个幸存者,到底是怎么从当年被诅咒的命运之中活下来的呢”
“还有,如果这个副本的解法,只是和这幢大楼有关,那么,邪神boss存在和出现的几率,会不会显得异常低了一些呢”简青忽然轻轻地笑了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显得有些空泛,像是对某种突发情绪泛滥的遮掩,“或者,我换个简单的说法。如果要在这里存活七天,那么就要摆脱邪神的诅咒,那么,达成这个目标最快的办法是什么”
他的眼睛望过众人,落在虚空中飘渺的一点“是弑神。”
无数画面在他的脑海之中滑过,一张张一片片,画满了一个人的景象。
温柔微笑着的、紧紧拥抱着他的、洗手做羹汤的、躺在冰棺中苍白失血的、畸变非人的、充满偏执欲望的眼睛里只装着他一个人的
那是季凭舟。
你曾经说过,可以为我付出一切,那么现在,我想杀了你
当爱欲混杂着死欲,你会自愿为我奉上生命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