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导师带着一群人,终于在柳林里找到了他们。
导师四五十上下的年纪,还因为找人跑得气喘吁吁的,看见简青才放下心,语气没多好,听得出来是有些生气的“你到底带着蔺教授跑哪儿去了手机又不在身上,我们都快找疯了”
简青裹着厚厚的围巾,柔软的羊毛绒围巾的上沿拉得很高,遮住了整个下巴,他整个人就陷在柔软的淡黄色中,看上去很有些乖巧。
他眨了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湖边的风吹动,声音裹在围巾里,传出来的时候都变得闷闷的“是蔺教授说想在这里待一会儿,蔺教授,是吗”
他后面一句话是转过头,对着和他一样穿着一身单薄白大褂的蔺尘说的。
在过去的半个小时中,这只饥渴起来就颇有些恬不知耻的意味的魅魔拉着他亲了很久,连他的嘴唇都咬破了,看得出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剩下的一刻钟,蔺尘一个人呆着,并努力尝试着怎样才能将自己放出来的犄角、翅膀和尾巴收回去而简青负责放哨。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他们被找到的前几分钟,蔺尘终于冷着一张冰块脸,转过头对他说“好了。”
简青只是托着腮,微笑地看着他。
他都几乎能想象出顶着一对墨玉般的小犄角,冷冰冰对自己说话的小魅魔的样子了。
半晌,简青才发出一声感叹。
真可爱。
找到他们的导师介绍了一路他们离开后实验室发生的事情。
那些变异的小白鼠们还活着,背上的伤口都愈合了,看上去就像一只只白白的小蝙蝠。
导师发现这个情况之后,把事故上报给了高层领导,上面非常重视这件事情,要求带涉事的相关学生和老师一起进行身体检查。
现在,没做检查的就只剩他们两个了。
导师一脸沉重,语重心长地告诫简青,实则把两人一起批判了“你说你,危险不危险都不知道的东西,非要去碰干什么万一被污染了怎么办我看你爸妈心疼不”
简青想了想,点点头“导师说的是。”
导师也假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一旁一言不发、恢复高冷形态的蔺尘,状似无意实则有心地提了一嘴“蔺教授也是,您现在带了个这么大的课题组,不能随便把自己的安全当作玩笑的,就算您自己不在意,别人不在意,您的父母难道不会担心吗”
蔺尘像是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智,反应了一会儿,才干脆利落地回答“我是孤儿。”
导师“”
他立刻连声道歉,随即默不作声地往后靠了一步,用眼神默默地打量着蔺尘,时不时长叹一口气。
简青“”
导师怕是今晚睡着了,半夜都要起来打自己一巴掌。
他也闭上嘴,没有将真相告诉导师。
有些误会不
必解开也很完美jg
十分钟后,他们走到了生科院独立创设的检测室。
先是常规的抽血化验,简青有些震惊的是,即使他知道蔺尘敢重新回到人群中,一定会做一些伪装,但没想到他真的能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他们拿了化验结果,继续朝着前方新的检测设备那边走。
由于他们现在已经是高风险人员,那些引导他们的研究员只敢在玻璃隔出的一道长廊中带着他们向前走。
两人的身体紧紧挨着,就像是亲切的朋友、眷恋的情人。
蔺尘已经从对方那双充斥着淡淡讶异的眼睛中读出他的困惑,他本就等着简青来问,可不知为什么,对方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天生没什么耐心,看在简青陪着他解围、又想起了那个说好“要还”的吻,蔺尘还是开口了“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简青即刻回答道,他神色平淡,似乎真的没有产生任何波动,“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但不知道,可以被你解答吗,蔺老师”
蔺尘的眸子暗了暗,在心里想
老、师。
又是这个称呼。
不知何处传来痒丝丝的触感,像是被这句话撩动着。
蔺尘极力忽略了那种异样,直视着简青的眼睛,仿佛要从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读出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来。
然而,他还是没有办法,在简青的眼睛里找到任何歹意。
他说的“好奇”仿佛真的只是纯粹的“好奇”,而不沾染着任何代表着“利益”的恶臭味道。
这和蔺尘所接触过的人类实在太过大相径庭。
他见过厌恶他嫌恶他的同龄人、见过鄙视他的老师、见过大腹便便为名利奔波的商人、见过身陷丑闻的科研大牛
这些人类似乎都有光鲜亮丽的一面,可越是光鲜,他们腐烂的那一面就越发散出恶臭的气味。
可是,面前这个人似乎真的不一样。
他仿佛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很纯粹的和他呆在一起。
每一次,他想要从简青那里得出一些他在表面上看不出的信息、尝试着从他身上看见和常人一样共有的腐烂的那一面的时候,他屡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他仿佛永远不会腐败,就如同世界上最普通平凡的小花那样,并不夺目,安稳宁静的在自己的岁月中开放着,你可以观赏,却永远不可以亵玩。
和蔺尘曾经遇到过的那些追求者不同,简青对他的态度仿佛永远只是想要靠近,看不出任何的喜爱。
过了许久,蔺尘才收起那些百转千回的心思,回答道“你问。”
简青抬手,摸了摸被风吹红的耳朵,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样“那个蔺老师,我想问的就是,你的尾巴露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冷啊”
蔺尘僵住了,他几乎没太理解简青的话“什么”
简青小
声地重复了一遍,耳朵又红了一些“我以为蔺老师已经研究出了某种可以给尾巴进行保暖的方式目前看来,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蔺老师好像还是没找到呢。”
简青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像是一只无往不利的小爪子,在蔺尘的心脏上轻轻的抓挠着。
饶是他对魅魔再有不了解的地方,他也知道,自己全身上下最为脆弱敏感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尾巴。
简青方才掌心的温度仿佛还烙印在尾端的桃心上,现在被蔺尘想起来之后,冒着滚滚的热度。
他有些咬牙切齿地想,简青一定是故意的。
简青见他的脸也染上不自知的红,不由得轻笑了声。
只是口头调戏一下,就会脸红啊。
果然是真的很可爱。
他们被分头叫进了辐射监测室,简青这边当然没什么问题,他在看见那些变异的小白鼠们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些是因为蔺尘而产生的异变。
在情热期的魅魔控制不好自己的气息,很容易就会污染上别的物种。蔺尘已经算是控制力很好的魅魔,但是因为他并不听话,老是硬扛着,才会导致情热发作的症状一次比一次更厉害。
比如说这一次,就是他没控制好自己,才产生的祸端。
他在心中默默地给蔺尘添了一条“捣蛋精”的tag,轻轻叹了口气。
01和蔺尘唯一相像的地方,应该就只有性别吧。
不过,这样其实也挺好的,简青想。
他很想看看,自己能接触到的关于01的每一个样子,从此窥知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遗失的那段记忆。
不一样的01,也很好。
他坐在等候室里等着,也许是蔺尘身上的气息更浓中一些,他坐了一会儿,蔺尘才从那间检测室中出来。
方才他离开检测室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说了,要等结果出来,确认他们两人身上都不携带着任何具有放射性、可携带性质的辐射之后,才能让他们离开。
简青自然不缺这一点时间,看见蔺尘出来之后,还招了招手,微笑着和他说“坐这里。”
蔺尘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方才因为他惹出的薄红终于消退得差不多,又变成了一块大冰山了“好。”
他难得这么听话,让简青有些诧异。
难道是有话对他说
他沉思了一会儿,在蔺尘开口之前,及时打断道“蔺教授想说什么,等会儿我们出去一起吃个饭吧。”
简青说话的时候,目光越过蔺尘,看向了不远处悬挂在墙角的监控。
他相信,蔺尘一定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然而,简青没想到,蔺尘却说“监控已经失效了。”
他确实是有话想对简青说。
他想问你真的不怕我吗
但是这句已经在他心中排演几百次的话每每到了快要出口的时候,却像是加了千钧的力道,卡在喉间,吞不下吐不出。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不该说出口。
对于简青,那些最简单的事情仿佛都一一失控,失去了原有的秩序和意义。
他似乎并不像那些人类一样,渴求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他的目的实在是太不明确,甚至模糊到蔺尘无法猜测的地步。
也许,这个问题在简青面前,只会显得异常可笑,能得到的回答也只是一个“不”字。
他当然是不害怕自己的。不然不会胆大到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就是用召唤阵的方式,也不会趁人之危,签定下魅魔和人之间的契约。
他一次又一次地拉近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就像是某种魔咒一般,重复着一个他所不知晓的宿命。
他抿着唇,明显还在纠结之中。
然而,一直等着他开口的简青已经误会了。
他微蹙着眉,睫毛随着呼吸抖了抖,像是在揣测着他的想法。
终于,简青凑过身,给了他一个吻“是想这样吗”
蔺尘的眼眸一暗,扣住了他的腰,加深了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那个问题似乎永远也不需要答案。
比起明白的告知,他好像更喜欢一点一点地去探寻
也许,简青会是一个好的伴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