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大婚, 普天同庆。
南郁听到开门声从醉梦中惊醒,慢慢睁开眼睛看向站在门边的人,视野里一片模糊, 只能看到一道婀娜的身形, 仍陷在半醉半醒中的他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梦到自己杀了南秀,直到此时手还在轻轻颤抖着,庆幸只是一场梦而已, 但喉间依然像是堵着一团棉花, 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已经成为七皇子妃的林萍儿一身盛装,见到他醉醺醺的样子, 走近后担忧地问“今天是太女殿下大婚的日子,你没去,就不怕惹陛下不悦么”
她的声音让他清醒了许多,身影还在他眼中摇晃着,勉强坐直,又沉默着喝了一口酒。
“不要再喝了。”林萍儿夺下他手中的酒杯,想到他几次三番对南秀的为难, 无奈道,“你何苦总是要与太女针锋相对皇位到底有什么好”
南郁苦笑“我对皇位无意。”
从前他处处为难南秀时, 她还曾试图讨好自己,缓和二人的关系。可后来他向她服软,却还是回不到从前,所以他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因为不甘心, 所以他几度派人刺杀齐青长。
南郁对林萍儿仍有怜惜, 朝她惨淡一笑,道“离开皇子府吧,和我一起留在这儿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林萍儿震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郁却没有解释, 只是重复道“快走吧。”
他这样含糊其辞,林萍儿自然不肯走,但第二日还是被他的心腹强行绑上了马车。不久后,她听闻七皇子南郁以谋逆罪论处,被女皇送了一杯毒酒,但也有人说他仍被幽禁在关押获罪皇族的清河苑中等待发落。
两人分别前南郁已经预言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林萍儿绝望地认定他一定是被女皇害死了。
冯溪在七皇子失势后得知表妹林萍儿下落不明,心情既怅然又庆幸。南郁对表妹是真爱,临死前护她周全不算是一桩难事,宫里也并没有继续追究,只希望她能看开些,从此隐姓埋名安稳度过余生。
但没想到很快他又再次见到了林萍儿,在看到她第一眼时就被吓了一跳。
林萍儿脸颊凹陷,唇色惨白,简直像孤魂野鬼一样。
她忽然跪在冯溪面前,吓得他连连后退,惊慌道“你这是做什么”
“求表哥带我去见太女殿下。”林萍儿语气凄婉,伸出手紧紧攥着他衣袍下摆。
但冯溪漫长的沉默让她逐渐绝望,接下来的话更是令她如坠冰窟。
“我在殿下面前哪里说得上话。”冯溪心灰意冷地想,他早就无颜面对太女了,更别说厚着脸皮去求她什么。
林萍儿木然跪坐着,又忽然回过神来一样颤抖着手扯开衣裙。她来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知道表哥从小就爱慕自己,今日哪怕献身于他,也要求得一个见南秀的机会。
见状冯溪急忙瞥开眼,厉声要她掩好衣裳,“你这是做什么”
看到他满脸惊慌愤怒,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爱意怜惜,林萍儿默默垂泪道“表哥萍儿真的无人可求了,只有你能帮我。”
冯溪背过身对着她,说“你无须如此。”
他以为林萍儿只是不肯面对现实,走投无路想要去向太女求情,纠结拖延许久,才在她不断的苦苦哀求下道“我会帮你这最后一次。”
他也不知七皇子到底是生是死,答应了她之后心中很快又生出几分悔意,犹犹豫豫地问“假如七皇子真的已经死了,你要如何”
林萍儿黯然道“那我便彻底死了心吧。”
南秀也答应见林萍儿一面,其实心里很清楚冯溪这个傻子又被他亲爱的表妹利用了。林萍儿执意要来见自己,无非是想为南郁报仇。
结果却发生了南秀预料之外的情况在林萍儿突然掏出匕首意图刺杀时,冯溪突然多此一举扑过来替她挡刀。
说是挡刀,几乎是在主动往林萍儿的刀尖上撞,顺着伤口溢出来的血很快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林萍儿以为自己误杀了冯溪,震惊之余手中染血的匕首跌落,呆呆地束手就擒。南秀召来医官来为冯溪包扎伤口,听他靠在床边喃喃说“我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冯溪心中的林萍儿善良柔弱,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没想到竟真的敢刺杀太女。他泪眼朦胧地看着南秀,感觉到胸口濡湿,一阵阵泛着疼,手脚也软得厉害,但却完全不怕死,心里想着能为南秀而死,至少她会念着自己一辈子。
然而南秀看了一眼他的伤处,与医官对视后哭笑不得道“放心吧,没伤到要害,而且以林萍儿的力气也没有刺多深。”林萍儿虚弱得不成样子,凭着怨气支撑才能勉强刺出一刀,南秀想要躲开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实属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医官又在一旁幽幽补充说“冯公子应当是有些畏血眩晕。”
南秀失笑。
她又转头看向失魂落魄坐在地上的林萍儿,对她轻声道“他没有死。”
虽然没有说出名字,林萍儿却立刻反应了过来,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赫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再问了一遍“他没死”
南秀点点头,说“我可以送你去找他。”
两行清泪顺着林萍儿面颊留下,她激动得失了声,除了流泪什么都说不出来。
南秀又提醒她道“但他不会再变回过去的样子了,现如今与废人无异,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去到他身边么”
女皇的一杯毒酒虽然没真要了他的命,可也废掉了他的心智。是痛快地赴死,还是懵懵懂懂地活着,也是南郁自己选的。这是女皇对他最后的仁慈。
林萍儿悲喜交加,最终恍惚说道“能活着就很好了,我只要他活着。”
南秀示意侍卫将她带了下去。当初预示梦境中两人的结局便是相携离开长安,如今也算殊途同归吧。
养好伤的冯溪又愧疚又难堪,辗转反侧整夜后决定离开东宫,不管是另寻营生也好,去游历四海也好,总归是没有脸继续留在长安了。
他走之前想请王崇州喝酒,被拒绝了还是没有放弃“就当是还你那次请我的。”
王崇州被他缠得不得不应下。两人再次对饮时,借着醉意,冯溪劝王崇州想开点。
王崇州本就是千杯不醉的体质,嘲讽地看着他发癫。
冯溪见他表情镇定中夹杂着对自己的不耐烦,哼笑一声“你自以为看得清我的心思,笑话我装模作样,自欺欺人难道你就与我不同吗”
听到他这番话,王崇州渐渐握紧拳,手背青筋暴起。
冯溪笑了笑,继续说着“你比我惨多了,我能看得开,选择离开东宫。但你舍不得离开殿下,哈哈”
“很好笑”王崇州慢慢问。
冯溪也有点后悔戳人痛处,抬起头刚要为自己的口不择言道歉,忽然眼眶剧烈一痛。
隔日彩儿送冯溪离开东宫,直到上马车前他都一直低头用袖子挡脸。
她觉得奇怪,歪头细看才发现他为何要如此,惊讶道“呀你眼眶怎么青肿成这样难不成又被人打了”
冯溪耳朵通红,索性破罐子破摔,放下袖子恨声道“王崇州打的。”
彩儿意外道“他打你做什么”
冯溪冷笑“因为我戳到了他的痛处。”
“王崇州最是好脾气了。”彩儿嘟囔了一句,明显不信他的话。
冯溪终于品出了王崇州的阴险,当初假装喝醉向他透露辜将军的事,根本就是不怀好意他抬手摸了摸眼眶,又痛得嘶了一声,转身爬上了马车。
马车落下帘子上了路,听着耳边清脆的马蹄声和滚滚车轮声,他还是没能忍住挑起车帘,向外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巍峨东宫。
沿着宫墙马车渐行渐远,他落寞垂眼,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女皇在禅位太女之前为郭水姜和夏侯廷赐了婚,从前便已经为二人赐过婚了,只可惜那时候缘分未到,平白错过多年。这一回夏侯廷主动求到了女皇面前,郭水姜也被他的执着打动。
等到二人成婚时,南秀已经登基。
大婚当日女皇和皇夫亲临夏侯府,荣宠可见一斑,其余世家更不敢不给郭家和夏侯家面子,礼单流水一样从早唱到晚。
面对多年未见的齐青长,郭水姜的表弟善韫都不敢认了。若说从前的齐青长尚算温和,如今更多是冷峻,只有面对女皇时才有浅浅的笑意,也许真是从军后磨砺出来的吧,就如同一柄插在鞘中的宝剑,掩藏锋刃却极具威慑。
女皇倒是眼中带笑地望向自己,对齐青长说“这不是你过去在长安难得的朋友么”
吓得善韫连酒盏都端不稳了,正慌张地准备起身向女皇陛下见礼,却见她温和地笑笑,示意自己不必动。
齐青长也看向善韫,目露友好,只是仍是不那么热络。
婚宴结束后,南秀和齐青长没有立刻回宫,而是趁夜去了登月楼。
两人坐在登月楼的高台上,远望灯火辉煌的繁华长安。
此刻登高远眺,南秀忽然想起从前来“我记得小时候你带我爬到宫里的九层台上看烟火,结果下来后被母皇斥责了一通。”
“不要以为我如今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就隐去前因后果不提。”齐青长笑道,“可不是因为我带你登高,而是你趁施太傅睡着用火燎了他的宝贝胡子,他带着宫人到处抓你,所以我领你躲在了九层台上。”
他一顿,似乎是在边回忆边说“结果你不肯下去了,我只好陪你在上面看了大半夜的烟火,第二天施太傅罚你抄的书还是我熬夜替你写完的。”
当时她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掌灯陪着他,结果趴在他旁边睡得香。
南秀惊喜“你果然都想起来了”
之前他还只能回忆起一小部分,如今连细节都能说出来。
笑过后,她语气又有些寂寥“母皇禅位后没有住在长汤行宫,而是离开了长安把我一个人丢在宫里了。”
南秀眼底一热,心头有些酸涩。
一场重病过后女皇深感力不从心,有辜时川在女儿身边,她更能放心地离开了。
身旁人轻轻道“我会永远陪着你。”
南秀笑着侧首看他。齐青长眼中映出她的身影,夜空星河浩瀚,万千光辉也不及他这双眼睛。
她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被她全身心依赖着的滋味使他心中柔软至极,抬手轻轻碰她含着薄泪的眼睛,又用指腹轻轻抹掉泪痕。南秀顺势将脸轻轻贴进他掌心,撒娇说“那你这回一定要长命百岁。”
“我答应你。”他神色郑重,语气认真,令南秀的一颗心终于真正地安定了下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