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岁三日未眠,第四天实在撑不住,趴在裴珩的床沿边睡了一觉。
醒时房间里太医都离开了,安静的很,床榻上裴珩依旧直挺挺躺着,苍白,虚弱,手指冰凉谢岁又伸手碰了碰,确实冰凉。
他吓了一跳,以为人死了,连忙抬手去试他的鼻息,呼吸微弱,谢岁趴到裴珩胸口数了一下心跳,心跳声极其急促,擂鼓一样。
这心跳声不对劲,谢岁骤然起身,打算去喊太医过来看看,刚一转身,脚下顿时一个崴倒,堪堪拉住床幔站稳了。谢岁背后,昭华长公主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已经往这边看了多久。
而太医院那几个老头全部被赶了出去,此刻全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讪讪的冲着谢岁打了个招呼。
谢岁“”
他看见长公主心中便有些发怵,后退两步,反应过来后跪地行礼,“奴婢见过殿下。”
昭华长公主这次倒是和蔼,十分淡然的让谢岁起身,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谢岁过去。
谢岁看着妆容艳丽的女人,沉默片刻,低着头走过去。
他还记得上次长公主说要收他做面首,现在裴珩看样子要死了,她应该不会旧事重提吧虽然前朝确实有过父夺子妻,兄终弟即之类的荒唐事,但他姿色平平,应该不至于让人惦记到母亲夺儿子的人吧
谢岁连手指头都在发抖,他心惊胆战走到女人身侧,正想说两句场面话,长公主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走到身前,亲近道“谢小郎君,走过来些,让本宫看看。”
金色的护指冰凉,上面镶嵌的宝石抵在他手上,冰凉锋利,谢岁打了个冷颤,有种被刀抵着的感觉。
“你生的像你母亲。”长公主盯着谢岁的眼睛,她面上带着笑,眼神里却是惋惜,“姩娘当年可是京中第一美人,最擅诗文器乐,当年她在文德馆上学时,女苑的墙头都被压塌了两座,多少王孙公子挤破脑袋也想听她弹一支曲子。只是叫本宫看,你这孩子倒比你娘年轻时还要俏上两分。”
长公主这话一出口,谢岁瞬间就明白了,她是在阴阳怪气。毕竟他身为男人,长的一点也不英武也就算了,现在还靠色相蛊惑他人,依附她的儿子过活,看见他这张肖似自己死对头的脸,长公主一定很生气吧
不过谢岁这两年脸皮厚了许多,阴阳他那就阴阳喽,反正他不在乎,脸都不带红一下,低头道“公主殿下谬赞了,奴婢文不成武不就,如今也只是倚靠王爷怜惜王爷若是醒不过来,奴婢顶着这张脸又有何用倒不如毁了干净。”
长公主扬眉,“你对珩儿倒是深情。”
谢岁眨眼,落泪,一气呵成,他跪在地上,缩回手痛苦道“奴婢不敢自居深情,只是王爷一日不醒,我便一日心如刀割,只盼苍天开眼,诸般罪孽加由我身,好让王爷早日苏醒。”
长公主看着哭哭啼啼的谢岁,眉头不留痕迹的一蹙,而后笑开了,甚至有点慈祥,“你对珩儿的一腔深情,本宫都知晓
了。听人说,珩儿带你回来至今,都还没给你个名分”
谢岁“”
男宠要什么名分
随后长公主的手便落在了他头上,像是抚摸什么猫猫狗狗,“本宫前日寻了钦天监,说是珩儿昏迷不醒,乃是因为煞气缠身,只要择一个良辰吉日冲喜便可。”
谢岁“”
“本宫瞧你极为喜欢,刚巧你又与珩儿两情相悦,不如这样,本宫替你们做主,让珩儿纳了你,大周尚且无男妻先例,便先委屈你当侧妃。”长公主的声音清晰,但落在谢岁耳中却像是一道炸雷。
谢岁睁大了眼睛,后退两步,“什么”
“本宫寻人算了良辰吉日,三日后是个宜纳娶的好日子,只是时间紧凑,布置匆忙。可怜你如今也没有家了,不过没关系,本宫与你母亲是至交,你唤我一声姨母也是可以的。该有的本宫都会给你,届时本宫为你安排嫁妆,从公主府抬到王府也是一样。”长公主俯身将谢岁拉起来,握住他的手,“谢小郎君,开不开心”
谢岁“”
谢岁想骂人,牙都要咬碎了,最后生硬的憋出一句,“开心,能够嫁给心上人,自然开心。”
“那就这么定了。”昭华长公主拍拍谢岁的背,“听说你如今还是奴籍,本宫帮你向圣上求一个恩典,去掉你奴籍如何虽说如今谢家败落,但当年谢相桃李满天下,你可有什么想见的人不如列个单子,本宫替你请过来如何”
谢岁躬身行礼,声如古井无波,“殿下好意,奴婢感激不尽,只是牢中受刑,我的手已经无法执笔了。”
“啊。”长公主托起谢岁的手,看着那恐怖的疤痕,惋惜道“真可怜。那这请帖本宫便自作主张去写了。”
“辛苦殿下了。”谢岁端端正正行礼,昭华长公主开心受了,随后起身,“不幸苦,本宫最喜欢的就是作媒了。看你这憔悴的,待会儿本宫让林贞过来给你们量身,你也是,这几日好好休息。”
“不然大婚那日,一个人可有的忙呢。”
谢岁仰头,硬逼着自己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来,“好,奴婢多谢殿恤。”
“叫什么奴婢,都是一家人。”长公主眉眼弯弯,周身锋芒毕露,“快,叫娘亲。”
谢岁“”
他叫不出口。
嘴角微颤,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启唇,“殿下,还是大婚过后再改口吧。”
长公主正想继续刁难,大门外战战兢兢,鹌鹑一般,正在被迫看戏的太医忽然开口,打断道“快看王爷好像醒了”
谢岁瞬间回神,转头跑到床榻前,几乎是扑倒在床沿,抓住了裴珩冰冷的手指尖,痛哭道“王爷”
屋里屋外的人顿时乌压压围了上来。
好几个太医过来复诊检查,长公主站在外面看着,唯有谢岁,紧靠在床侧,抓着裴珩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王爷,您总算醒了。”
裴珩虚弱睁眼,他
轻微侧头,一言不发。几个老头围着他转,诊脉问药,折腾了许久,最后所有人松了一口气,陈院正对着长公主行礼道“恭喜殿下,王爷此番既然能醒,便是再无大碍。只要后续将养得当,便可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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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郎君,你瞧,你与我儿当真八字相和,只是答应冲喜,珩儿便可立刻清醒。”长公主隔着人群感叹道“三日后你们二人若是成亲,必然可以佑得珩儿,身体康健,百岁无忧。”
谢岁“公主谬赞了。”
他焦急的盯着裴珩,想看看对方什么反应。床榻上的青年面色苍白,动了动手指尖,而后慢吞吞开口道“公主殿下,微臣的婚姻大事自有主张,不用劳烦殿下操心才是。”
声音沙哑,语气疏离,不唤母亲,唤的是君臣。
“那摄政王你这是不同意了”昭华长公主静静上前两步,行至床榻前,盯着裴珩,问道“你不喜欢他”
裴珩嘴角微勾,轻挑一笑“难道喜欢就要娶了本王花心浪荡,喜欢的人可多了去了,若人人都要娶回家,这王府也就不必呆了。”
他抬手,将自己的手指尖从谢岁掌心挣脱,而后捂嘴低咳,“这里是镇北王府,本王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劳驾长公主回去吧。”
“这样啊。”昭华长公主十分惋惜“郎心似铁,不外如是。”
她回头看了眼一侧暗自松了口气的谢岁,叹声道“既然我儿不在乎,那本宫自然也不用在乎。谢氏余孽,你本该流放北疆,怎会出现在此处”
谢岁“”
不待他反应过来,长公主手一挥,随意道“来人将这罪人押去大理寺,大刑拷问。彻查来龙去脉,本宫倒要看看,何人居然如此手眼通天敢在天子脚下玩这样的把戏”
长公主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几个侍卫得令进屋,压着谢岁按在地上,便要将他拖走。四周的太医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静静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到。
谢岁万万没想到,裴珩只是随后拒绝而已,长公主就想杀了他。
他可算是明白了,自己根本就是夹在这两个大神之间的小玩意,他们哪个不开心了,就会想着把他捏死。
那两个侍卫的手劲极大,谢岁胳膊被反拧的生疼,他本来还在想,要不要配合着求救两声,喊一喊王爷救命什么的。
嘴一张,却只想笑。
实在是荒唐,他有一日,居然也会落得如此可笑的境地。
谢岁被人提家禽一样拖过了门槛,正想让这两位老兄松松手,他可以自己走时,房门内一声轻咳,随后谢岁感觉自己两边臂膀一轻,他掉在了地上。
大门外,玄衣银鱼的暗卫悄无声息涌了过来,按住了那两个侍卫,同时也堵住了大门。
房间内,裴珩的声音虚弱又沙哑,却清晰的从中传过来,“不就冲个喜母亲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既然您想结那便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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