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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章四十一
    谢岁同小皇帝讲了半日的课,下午时本来应当安排去学骑射,却不想有大臣拜见。

    小皇帝沉默片刻,眉头细微的皱了起来。谢岁很少在李盈脸上看到别的表情,这位小天子大部分的时候像个木头,能让他皱眉头,看样子他对这几个人并不太喜欢。

    想起他前几日同李盈授课时,他让小皇帝向朝中大臣多沟通,可以适当服软时,对方当时抗拒的表情,谢岁估摸着李盈对这群人,怕是不太喜欢。

    按理说他应该立刻回避,只是小皇帝并没有开口让谢岁离开,谢岁便往后退了退,侧让出议事的位置。

    大殿外脚步轻缓,随后便进来三个紫袍老头。谢岁看了一眼,默默低头,并不与他们对视。

    当年蔡党独大,不过去年蔡家基本被裴珩杀光了。如今朝野上下依然挺着的世家,也就剩下傅氏,王氏,郭氏,以及一个萧家。萧家是武官,掌管的是禁军,同裴珩之间的关系暧昧不清。傅家自诩清流,党争归党争,顾忌家族名声,倒是没干什么太过伤天害理的事。

    王家和郭家就不一样了,老牌世家,根基深厚,家底颇丰。虽然裴珩杀鸡儆猴,但倒底没杀他们头上去,缓过来后那群文官还是倔强的天天辱骂裴珩,参他的奏折是每天特定的一叠子,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个气人。

    不过有裴珩北边几十万大军压着,目前所有的攻击也只停留在磨嘴皮子上,还真没人敢在这节骨眼翻起什么风浪。

    只是裴珩也不好将他们得罪的太狠就是了。毕竟中央朝政还需要运转,戍边的大军还等着朝廷钱粮。捏在王家手里的户部,以及被郭家盘踞的吏部,朝野之中大部分关节处都是他们的人,一时半会儿也还当真不好处理。

    之前裴珩气急了,在家里每天三遍骂娘,骂蔡家没用,灵帝废物,杀那么多人怎么不晓得把那几个老头子顺手砍了,现在留一个烂摊子,他收拾起来真是无从下手。

    现在崇政殿外进来的三位,其中两位刚好是裴珩的那几个“心腹大患”。

    一个偶感风寒,风寒了四个月迟迟不见好的傅参知,一个问起来就是没钱,没钱,没钱的户部王尚书和夹在最中间当鹌鹑的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年纪一大把,胡子能有半米长,睁着老花眼盯着谢岁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人,只晓得是个青衣小吏,有些不悦的开口道“陛下,臣等有要事要禀,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桌案后小皇帝一言不发,当做没听见,谢岁便也矗在旁侧一言不发,一大一小活像两根不识好歹的棒槌,那老爷子胡子颤抖,正待出口赶人,便听得案后小皇帝冷漠的声音响起“说罢,何事”

    见小皇帝明显留人,礼部侍郎也不好再说什么,细细抱来今年的卷子,谢岁上前数步接过,将东西放在桌案上。

    傅参知低眉垂眼,面色苍白如同大病初愈,并未多言,倒是王尚书盯着谢岁多看了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今年的进士名单已出,

    只待殿试点出三甲。他们过来便是商量此事,

    另外就是王尚书哭穷,

    北边军费太高,年年征战国库空虚,如今天下安定,也到了让将士解甲归田的时候。

    换句话说,趁着裴珩现在动不了,该收了他的兵权,再裁军了。

    看傅参知一言不发的样子,想必是商量许久,已经有了定数。

    谢岁权当自己是透明人,听着底下那三人对着小皇帝苦口婆心劝了很久,不过李盈依旧是一副背脊挺直,两眼黑沉的炸毛样,像是随时随地会扑出去挠人似的。

    好在并没有谈太久,一来李盈不怎么说话,二来这几个明显也只是过来通知一下,至于实施问题,就看裴珩醒的快不快了。

    从崇政殿出来时天色尚早。

    谢岁一路出宫门,正要上马车,却发现今日宫门口倒是多了一个人。王尚书揣着袖子,笑眯眯盯着谢岁,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谢家二郎,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王家同谢家早年有姻亲,不过传了几代,早就出了五服。谢岁看着王尚书圆盘似的胖脸,便学着他的模样,也挤出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王伯伯,小侄安好,多日不见,您的身体瞧着越发康健了。”

    两个人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的寒暄许久,谢岁便听的王尚书有些哀怨的叹气,“当年你家出事,不是我不帮,而是那蔡贼太过阴险,所以不得已而为之,贤侄你不会怪我吧”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如今各自安好,好好活着才是正途。”谢岁一脸的云淡风轻,超然物外,带着仿佛要出家一样的洒脱,“侄儿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又有什么可怪的”

    王尚书一脸痛心“唉,是我没用,早知你落在那裴珩手中,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给你捞回来,绝不会让你入那龙潭虎穴如今你在王府日子可还好可有受什么委屈”

    谢岁摇摇头,目露紧张,小声道“王伯伯,府里的马车可在附近。我很好,您不用担心,王爷如今昏迷不醒,我也不过是被他娶回去冲喜,有吃有住,并没什么委屈的。”

    “若是受欺负了,一定记得过去找我,王伯伯给你做主”王尚书富态的脸上显出几分心疼,谢岁也随之软了语调,“朝中多的是看我笑话的,王伯伯还能记得谢二,我感激不尽。”

    王尚书叹着气,拍了拍谢岁肩膀,“瞧你瘦的,说起来我家里那混小子可想你,一直吵嚷着想见你,今日散的早,不若去我府上吃酒,如何”

    不待谢岁开口,停在旁侧的马车缓缓行过来,高大的车夫赶着车过来,粗声道“公子今日可有别的安排晨时长公主殿下还让您今日将祈福用的经文抄送好后送去公主府,现在这可是要更改行程”

    谢岁歉然回望,“王伯伯,小侄今日怕是去不了了,改日必定登门道谢。”

    王尚书只得笑着挥挥手,“那便下次吧。”

    镇北王府的马车缓步离去,王尚书看着那小小的青蓬车,面上的疼惜逐渐消散,他摇头笑出了声。

    嘲讽,又庆幸。

    马车平稳向前,直到远离宫城,谢岁方才掀开车帘,向外探头,小心翼翼道“王爷”

    裴珩压了压斗笠“嗯哼。”

    往昔给他赶车的都是小五,谢岁正奇怪怎么忽然换了车夫,果不其然,是裴珩。

    “王爷快进来,您的身体还未大好,怎么可以赶车”谢岁狗腿的伸手去够那缰绳,却听的裴珩低声道“我身体好得很,闲来无事出来放风罢了,你别抢,想让我暴露吗过来听我说话”

    谢岁便闭了嘴,马车拐入僻静的路口,裴珩轻声问“那姓王的和你是老相识”

    不等谢岁点头,就听见裴珩继续道“他说的话基本都是放狗屁,你小小年纪可别被蛊惑,那厮只会画大饼,同你套近乎,好赖话全让他说完了,钱是一分不会给的。这厮多半是想从你口中套我的消息,你可千万别上当。”

    谢岁眉梢一挑,继而低声落寞道“居然是这样吗可他是我为数不多的长辈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总之你不要信他。”裴珩劝道,“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坏心思那种老狐狸,卖了你都还在替他数钱。”

    “可我如今孑然一身,又能信谁呢”谢岁的声音轻缓,从身后缓缓飘来,裴珩总觉得里头像缠了些绵绵的哀怨,听得他后背一麻。不敢回头,怕撞上一双悲伤的眼睛,他看着前方的坦途大道,随口道“你可以信本王啊。”

    谢岁一愣,扒拉着窗口,绕有趣味的盯着裴珩的后脑勺,思考他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本王人品高尚,只要你够听话,讲道理,绝对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的。”裴珩信誓旦旦。

    良久,谢岁抓住他的衣角应答,“好啊。”

    “王爷,这可是您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裴珩听着背后少年黏黏腻腻的声音,就觉得脖颈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层又一层,他再三思考自己方才的语气嗯,很正常的嘛,一点也不gay。

    果然谢岁断袖真的是没救了。

    他往前挪了挪,同谢岁拉开距离,救出自己的衣角,轻咳一声,然后坚定的补充,“我们在提人与人的信任关系,所以你也要记住同本王约法三章说的话,不要拉拉扯扯本王很专一的”

    谢岁便松开裴珩的衣角,缩回了马车内,“可是王爷,在下有要事禀告。”

    裴珩竖起耳朵“什么”

    “方才在崇政殿,几位阁老上书,打算趁着您昏迷不醒,好撤军裁兵,调任边防。”谢岁小心翼翼,“文书已经拟好,王爷,您看您现在是不是需要醒一下”

    裴珩沉默片刻,倔强道“不醒。”

    “北疆他们能动一下,算我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