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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章九十六
    耶律乌恒只是想打个秋风,没想到饭还没吃完,对方居然想要他的命。

    他左思右想,实在搞不清楚为何萧凤岳会对他下手,他们之间目前应该还处于合作关系,裴珩还没死,现在就撕破脸,有必要吗难道是他最近太嚣张了不可能啊他一来没欺男霸女,二来也没有挖苦讽刺,平日里礼貌客气,只差没装孙子了总不可能是他吃太多吧

    身旁的侍卫誓死反抗,护着他往外冲,耶律乌恒手里提着从打手手里抢来的大刀,一路杀一路退,勉强也能算得上骁勇,只是杀手源源不绝,蝗虫一般涌过来,一看就是早有预谋。

    外头越来越热闹,不知是哪个纨绔子弟在街上撒钱,将所有的冲杀声都掩盖在抢钱的喧嚷声中,他就是大喊救命都没人理。

    一墙之隔,他被逼上死路。

    “萧凤岳,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你如今杀我,是想同我们开战吗让他们退下,今日之事,本王可既往不咎”

    耶律乌恒目眦尽裂,然而回应他的,是蜂拥而来的杀手。冷铁长刀,砍进侍从躯体之中,迸开滚烫的热血,喷了他一脸。

    他瞳孔紧缩,而在远处,萧凤岳已然掸了掸袍袖,在侍卫的簇拥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感觉到了绝望。

    此时此刻,耶律乌恒迟钝的小脑瓜尚不能让他明白自己为何忽然惹来杀身之祸,但已经开始下意识的保命。他这辈子在战场上都没这么敏锐过,在最后一个护卫的拼死保护下,忽然发现有一处地方的杀手人员稍微稀少,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赤红着眼冲过去,血肉横飞之中,冲出那条破口,一肩撞开大门,夜风幽凉,他瞳孔一颤

    暗巷之上,是密密麻麻泛着冷光的箭矢。身着夜行衣的杀手半蹲在墙头,弓已半张。

    完了。

    他不想死。

    弓箭齐射而来,耶律乌恒就地一滚,护住要害,腿上胳膊上顿时中了数箭,在彻骨的痛楚中,他听到了一声爆响,震耳欲聋。

    不知是何处存放的烟火炸了,从隔壁庭院里一直炸到巷子口,颇有年代的砖墙一整面倒塌,烟花卷着尘土咻咻咻往上冲,火花噼里啪啦四处飞溅,过年似的。

    谁也没料到有这出,巷子本来就昏暗,此时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杀手乱射一通,待到烟花爆竹燃尽,巷内只剩一片碎屑,还有满地的箭矢。

    耶律乌恒不见了。

    杀手们对视一眼,顿觉不妙,领头人反应过来,立刻下令四处搜寻,他则立刻赶去通知萧凤岳人跑了。

    谢岁看着不远处噼里啪啦烟花乱窜,轻轻放下茶杯,“来来来,干活了。”

    他一手揽一个,在小五战战兢兢的目光中,勾着林雁的脖子,将三人的脑袋凑到同一水平线上,认真道“师父,你要打架。”

    林雁嗯了一声,颇为高冷。

    谢岁手拍拍他的肩“待会儿我咳嗽一声,你就去打人。”

    林雁

    弓着腰“打谁”

    “揍带头的。”谢岁满脸不在乎,“待会儿谁带头查问,你打谁,气焰越嚣张,你下手越重。”

    “小五,你去找官,别去京兆尹,去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其他的也行,官位越大越好,绑也给我绑过来凑热闹。”

    小五看着谢岁黑沉沉墨一样的眼睛,打了个哆嗦,“谁都行”

    “皇帝都可以。”谢岁拍拍他肩头,“只要你叫的过来。”

    小五握拳,感觉自己身上肩负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谢岁吩咐完后,他拍拍胸口,转头跑下楼,咻一下没影了。

    长街之下,封锁来的很快,谢岁手搭在眉骨上往街尾看了一眼,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忽然后悔今天出门没带把扇子,不然捣乱时也能更风流倜傥些。

    叶一纯手指搭在刀上,跟在谢岁身后,他脱了道袍,一身劲装,看起来也有几分军爷样。见小五走了,他脸上的肃容稍稍一缓,随后漫不经心地贴近,凑在耳边轻声道“元夕,你派谁去救的人”

    谢岁眉尾轻微一挑,头也不回,背着手往下走,“自然是王府的暗卫,不过今日当值的倒不知是谁,怎么师父您怕遇到熟人”

    林雁“”

    他冷笑一声,大步向前,“我会怕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会怕”

    巷子尾,叶一纯扛着人灰头土脸从里头窜出来,他蒙着脸,身上的衣服被火星燎了好几个洞,暗处有人手下接应,两个暗卫刚靠近,叶一纯像是嫌弃血污污了衣裳似的,将刺猬似的耶律乌恒往地上一丢,“抬边上去,给他喂口药吊着,别死了。”

    耶律乌恒已经晕了,出气多进气少,趴在地上死狗一样。两个手下在旁侧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失血过多,给人粗粗处理了一下伤口,往他喉咙里塞了一把吊气的,两人数了数他身上的箭头,啧啧作叹。

    “老大,抬走”一个暗卫从高处蹦下来,“我看他们要搜过来了。”

    “绕一下圈子,等他醒。”叶一纯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丢大街上就行。”

    从西北回来的人,多少对异族有些意见,叶一纯就是其中之一,当年战场上不死不休,以至于他到现在看到这张胡人脸都有些手痒,想一刀砍了。

    如果不是如今边疆不易再起战事,死八百个耶律乌恒都不关他事。

    不知过了多久,耶律乌恒从剧痛中醒来。

    他半睁开眼皮,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逃出来了,身居暗巷,浑身发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如坠梦中,不远处,是一街明光,来来往往都是大周百姓,提着灯笼走来走去。

    但是他不敢出去。

    萧凤岳是禁军统领,敢在金陵杀他,必然是有了开战的准备。而如今朝廷会如此恨他的只有裴珩

    他感觉自己想通了所有关窍,整个人也随之绝望。

    如今身在敌人帝都,他便是插翅也难飞,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他死定了。

    浑身打着颤,耶律乌恒靠在阴暗的巷角,忽然淌出两行长泪。

    他就不该来这里,哈,裴珩的地盘上,他只会死的更快。

    巷子外,等了半天没等到耶律乌恒出来的谢岁缓缓停住脚步,看向刚刚从另一侧回来的叶一纯,颔首微笑,“叶统领,辛苦了。”

    叶一纯在外头晃了一圈,如今摘下面罩,换了一身衣服,行至谢岁身后,看见抱着刀的林雁,脚步顿了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走过来,站在了林雁旁侧,只不过隔了一尺远。

    两人不发一言,谢岁便也权当他们不认识,寻了个茶水摊坐着,盯着那处巷子慢慢的等。

    身后叶一纯也不坐,双手环胸,面沉如水,林雁眉头一蹙,啧了一声,将头扭去另一侧,手指在鼻尖扫了扫,一副被什么熏到的模样。

    叶一纯侧头在身上嗅了嗅,方才他炸了烟火,身上沾了硝石味儿,为了避免坏事,特地换了袍子后,还往头发上撒了些桂花水,应当是压下了的。

    林雁如此矫揉造作,无非就是想气他。

    叶一纯神色更冷了。

    谢岁举着陶碗喝水,身后两人的小九九他暂时还没有时间管,今日也不过是借着让叶一纯当值,在干活之外,给个见面的机会。

    毕竟往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直这么憋着也不好。

    三人这么不尴不尬的坐着,只看着人来来往往,一杯水都饮尽了,终于有人在巷子口发现半死不活的耶律乌恒,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叫,随后便是响亮的,“来人啊杀人了”

    早就在四处搜查的禁军得到消息,立刻朝着这边靠近。谢岁将茶碗搁在一边,起身,凑热闹似的走过去,自人群中挤进一个脑袋,正对上耶律乌恒晦暗的眼,而后一脸惊讶,“耶律殿下您怎会如此”

    耶律乌恒靠着墙,气若游丝,他看着谢岁焦急地靠近,嘴角张了张,喉咙中只能断断续续憋出两声咳嗽,哆嗦着求救,“本王遇刺,救命”

    “遇刺”谢岁半撑着他的胳膊,不顾自己衣裳上沾染的血渍,目光凝重,“殿下可见到那行刺之人的模样天子脚下敢行此恶事本官定要上达天听,给您一个交代”

    不远处,禁军已经赶到,将人群驱散开。耶律乌恒半死不活靠在谢岁肩头,胆战心惊的看着他身后,一身盔甲的萧凤岳,嘴角颤抖,抓着谢岁的手指,求救道“就就是他萧”

    “谢大人,使臣遇刺,此乃重案,此事当移交给刑部处理。”甲胄轻响,萧凤岳行至谢岁身侧,一掌按住他的肩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此处血腥,切莫污了王妃贵体。”

    “都愣着作甚没看到耶律殿下受这么重的伤吗还不快将人抬一下医治”萧凤岳回头喊人,另一手要将谢岁从地上拉起,只是拽了一下,没拽动。

    萧凤岳肩头一重,一把带鞘的冷铁长刀压在了他肩上,他冷然回头,就瞧见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站着,门神似的,为首的青年手劲极大,笑着冲他道“王妃金贵,还望这位军爷挪手,不然伤了贵体,手可就不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