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被人偷了。
许清月下意识问“方婷和周燕知道吗”
林弯弯脸色难看,“我过来时找了周燕,没人。 ”
“是不是睡着了”
林弯弯摇头,“门没锁,我进去看了”
半夜十二点,周燕不在自己房间,会在哪里
“会不会是周燕”
林弯弯哑着声音,有些不愿意说出口。
“白天她就很急,一直想今晚就后来我们都说换个方式,她才”
手表被偷了,周燕不在房间,又恰好是半夜,外面燃着油灯,白天周燕抱着那么多橘子说当逃跑干粮所有线索一下子对上了。
好像就是周燕偷走手表,准备半夜放火逃跑。
许清月的脸骤然变色,她抓起外套,“你去找周燕,我去叫方婷。千万、一定、一定不要放火”
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语气从未这么认真的狠过。
林弯弯愣住,呐呐问“为、什么”
林弯弯说“如果、如果周燕放这把火,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
“不行”许清月匆匆打断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盯着林弯弯,目光透彻得让林弯弯有些难堪,嘴巴翕动,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来。
许清月眼神冰凉。
“你是不是在想这把火放了,我们能逃就逃,不能逃,等烧伤的人被送进医院,她们一定会报警,然后我们还有救”
刹那间,林弯弯整张脸猛然白了,目光恐惧地望着许清月。她望着她,看着那张嘴开开合合吐出自己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怒意,恨不得将那张嘴缝上。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林弯弯瞪圆眼,手指在衣袖里用力地握紧又张开,握紧又张开。
“行不通的,在这场游戏里,谁被烧伤了,谁淘汰。”
许清月冷静得不能再冷静。
许清月告诉她“他,不稀罕我们。”
她仔细想过一号说的话,她们逃不掉,逃掉的人会被抓回来裱成画,淘汰的人会沦为观众的晚餐。这把火烧下去,伤多少人,就会有多少人淘汰。
而放这把火的罪魁祸首她们,一个不留。
他不会稀罕她们。
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有更多的人被关在笼子里,像一号那样,等着她们淘汰,等着替补她们进入游戏。
第一场游戏只是前奏,真正的游戏还没有开始。
许清月塞上鞋子,将林弯弯推向楼梯的方向,“记住,一定不能放,一定”她想逃,但她不想被淘汰
她转身往另一边跑,去找方婷。
夜晚非常静,静得许清月回想不起森蚺的呼噜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不知道它是睡醒准备夜间活动还是什么,她没时间去思考,只能顺着走廊不停地往前跑。
墙壁上的油灯在玻璃罩里静静烧着,恒温的室内,许清月莫名感觉到冷,浑身冰凉。
有一刻,她想不顾一切拿什么东西敲醒所有沉睡的人,又很怕,怕她们的目的被snake知道逃跑的人没有好下场。
她一直牢牢记着这句话,心底不断希望林弯弯一定要找到并阻止周燕。
“周燕”
尖锐的呐喊从楼下传来。
许清月骤然回首,瞪大了双眼,瞳孔深处骤然放大一片浓密漆黑的影子
有人,一道身影向墙壁的油灯罩去,像风吹过烛火,橙黄的火苗摇晃两下被一只手掐成两段。
轰
油灯脱落墙壁,浓烈的油铺洒地毯,火舌落地猝然窜成庞然大火,火势凶猛地吞噬绒毛地毯。
整个昏暗的楼道顿时红了,黄了,亮了
人影在火光铺亮的墙壁上一晃而过,向楼下逃窜,慌慌张张。
随后消失在昏暗的楼底。
许清月向楼下探头的瞬间,火势像泼了油的天堂,猝然席卷整个楼道,吞噬墙壁,攀进房间。
烧亮了紧挨楼道的房间,烧燃了林弯弯的房间,烧向远的地方。
“着火了”
许清月撕破嗓子那样地大喊“着火了”
两百个房间绕成圈,在楼道处开个口。她站在三分之二的位置,侧对楼道,那么远的距离,根本叫不响那边的人。
“开门快开门”
她毫不犹豫撞向身后的房门,撞得狠,又撞又拍又叫。周围几个房间里的女生被惊醒了。
“谁啊”
房门打开,女生连人都没看清就被撞开。许清月冲进去,拿起沉重的佛像又冲出来,将佛像重重拍打在栏杆上。
走廊栏杆是铁质的,立即响起沉闷的震耳欲聋的“咚“咚”声。
她一边跑,一边敲,敲得手心震疼。
女生们被吵醒,骂骂咧咧出来,抬头一见凶猛的大火,登时尖叫成片。
“起火了”
“救命啊救火啊”
“快醒来快醒醒”
尖叫、嘶吼、奔跑,在三更半夜的走廊上混乱成团。
方婷开门出来。
许清月脚步骤停。
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里看见掩饰不住的慌乱。
方婷忽然冲过来拉住许清月的手腕,冰凉的翡镯烙得两人清醒了几分。
“谁放的”
方婷皱眉。
许清月回头望了一眼。
火从楼道烧了三楼近十个房间,大厅也成了汪洋火海。
地毯和楼道地板被烧得“嘎吱”响,女生们全部挤在走廊的中央,试图离得越远越好。
啪
水晶灯骤亮,室内亮如白日。
许清月睁着眼睛,忍着被灯光刺痛的疼,找到了在餐厅门口拉扯的周燕和林弯弯。
亮如白雪的灯光打下去,拉扯的两人顿住,双双抬头朝三楼望来。
许清月对上她们的视线,看见她们惨白的脸颊。周燕一脸崩溃到快哭了的表情,抱在怀里的东西橘子、馒头掉落在地。
林弯弯又怒又恨,气红了眼。
佣人开始灭火。浓烟滚滚。
许清月后退一步,推着方婷回房间。
门关上。
方婷再问“谁放的”
许清月抱着佛,她说“周燕。她偷了手表。”
“真的”
许清月“嗯”,“刚才,林弯弯来找我,说手表不见了。她来找我经过周燕的房间,房间里没人。”
“我害怕她真的那样做”许清月垂下头,声音低迷,似乎带了哭腔,“还是没拦住不该多嘴的。”
她紧紧抱住佛,右手指甲将左手指掐出青痕,整个手背在木色的佛像上绷出青白的颜色。
她感受不到疼,只有大火,橙红的快速席卷墙壁和房间的大火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烧过。
半夜十二点,她们睡得那么香,她去撞门的时候,她们都没有在第一时间醒过来。
那些房间里的女生们
许清月不敢想,不敢想她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没有受伤,还是已经
她骤然蹲下,紧紧箍住自己的双腿,往死里锢去。
她做了刽子手,杀了人。
佛像在膝盖里,她的头抵住那尊冰凉的佛。
悔恨和恐惧像海水一样淹没她,夺走呼吸,让她活得困难。
她使劲地昂头,想从大海里拿出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地呼吸。
呼呼呼
“许清月”
一巴掌猛地落在许清月后背,拍得她差点呛死在自己的呼吸里。
她匍匐在地上,佛滚在地面。她对着那尊佛,使劲咳嗽,仿佛要将自己的气渡给它。
咳得浑身颤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得快要背过气去,眼泪横流。
“和你没关系”
方婷拽起她,大声吼。
许清月怔怔望着她,苍白的唇翕动半响,她喃喃道“你们、不知道”你们不知道放火烧房子。
是她说的,她提出来的。
方婷冷笑一声,“你是什么大菩萨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我以前骂人去死,最好五马分尸切成碎片死全家,后来那个人死了,当真是我害得么”
“你能说那个人是我杀死的么你敢说么”
方婷拍打她的脸,“清醒点吧,火是周燕放的,她要放,谁也拦不住她。”
“你也看见了,林弯弯拦她拦住了吗”
许清月一点点睁大眼,怔怔望着方婷,脑海里闪过林弯弯和周燕拉扯的画面,周燕抱着的橘子和馒头,大火蔓延林弯弯的房间,烧过别人的卧室。
也想起地面那尊佛,和佛像一样昏暗的暮色里,有人的影子落在墙上,慌慌张张地跑。
忽然,她低低笑起来,笑了好久。
笑疼了嘴角,她弯腰捡起佛像,轻轻拂掉上面的灰尘,指尖摩擦那在栏杆上磕碰出的缺角,神情悲悯。
“对,你说的对。”
方婷有片刻的沉默,而后安抚性地拍拍她的后背,“就是嘛,真的和你没关系。”
她牵起许清月的手,“走,我们出去看看。”
房门打开,外面极尽安静。
火已经被扑灭。佣人们在清扫现场,从楼道口两边烧黑的房间里抬出一些人。
人体横陈走廊。
佣人提着药箱蹲在那些人体旁边,一一检查,然后盖上白布。
许清月盯着那些刺眼的白布,双手抱佛,默数白布。
一个,两个,三个
“呵”
阴冷的笑声贴着头皮飘下来,走廊上的女生们浑身一震,颤抖起来。
空中浮现出snake的投影,他穿着睡袍,像是刚从梦中醒来。颈侧的蛇也是无精打采地窝在他的肩膀上。
他笑着,嘴角勾笑,目光阴骘。
“你们的夜生活”
“真是丰富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