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家昌听完闻斯峘言简意赅的汇报,也盯着茶几上的结婚证怔愣了十几秒。
真正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他猛一拍大腿,喜笑颜开点着闻斯峘“真不错好好好这下好了,我也放心了。”
他兴奋地站起来,在起居室来回走动“我跟你说过吧,宁好这孩子很单纯,从小我看着长大,漂亮、读书好、又好哄,谁找她谁有福气。我是也想让承逸追她,可这小子实在不识好歹,唉,说起来我都头疼。”
闻斯峘淡笑一下,这好像和他下午在宁好住处听见的不一样。
不过他不露声色,也没反驳。
李路云泡了两杯茶端来,故意走得很慢,想多听点信息。
闻斯峘轻声对她道谢,反而把她吓得一抖,自己尴尬笑笑。
“婚礼安排你有什么想法”闻家昌问。
“我”闻斯峘有点跟不上进程,这一天从见面到领证再推进到婚礼筹备,一环赛一环的快,他根本没机会静下来思考。
好在闻家昌根本没打算征求他意见,自顾自安排下去“在云上温斯特办,我现在就给和总打电话,”说着拿起手机,电话号码已经拨出去了。
“爸,爸,”闻斯峘面露难色,连叫了两声想劝阻。
闻家昌对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趁对方还没接听小声说,“听我的,场地很抢手,一定要早订哎和经理我猜我是谁我问你啊,温斯特酒店婚宴排到什么时候啦十月,十一长假给我好伐谁结婚我儿子女儿结婚,哦不,儿子儿媳,你看我这脑袋亲儿子不是我俩儿子不是俩亲儿子结婚,是俩亲儿子都要娶媳妇儿十一给我留着啊,我请大师算算日子,明后天跟你说。”
挂了电话,闻家昌心情舒畅了,开始向闻斯峘吹嘘“温斯特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订到啊市长的外甥女结婚想插个队都要找我的关系,开玩笑”
“我的意思是不用大费周章,我和宁好可以从简。”
“简什么简你不要狗肉上不了席面,你是我闻家昌的儿子,畏畏缩缩干什么宁家在江城也是有身份的。说出去,这个叫豪门联姻,你懂不懂啊抠抠搜搜的,我在江城还怎么做人。”
为了他自己的面子,只好随他折腾了。
闻斯峘没话说,倒是担心宁好会讨厌这些繁文缛节。
“就这么定了。你们十一办,承逸那边我要跟亲家商量商量,最好是十二月办。”
闻斯峘听出点蹊跷,
怎么李承逸又冒出个“亲家”
白天他那个心急火燎追上门的反应,完全不像自己有结婚对象
他随便找借口拖延“这个爸,长幼有序,让承逸那边先办吧。”
“不讲究这个,”闻家昌心虚地把手一挥,“你们先办。我我和老宁关系更铁,什么事都好商量。承逸那个亲家”
李路云突然在一旁清清嗓子。
闻家昌停住,不自然地摸摸耳朵,转了话头“你尽快定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你有了贤内助,就能专心奔事业了。星期天,我再约你们所长吃顿饭,你要来。不是中午就是晚上,我明天给你发短信,你别老加班了,光会搞技术一点用都没有。”
“是。”闻斯峘无奈附和。
“你们什么时候搬回家来住啊”
闻斯峘纳闷,今晚这拷问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还没有问过宁好。”
“你问问她,干事业先把老婆安顿好,早点生小孩。你云姨还年轻,能指挥佣人做事。晚几年我一退休,我们要去旅游的,你给你看孩子”
闻斯峘没说话,战术性抬手扶了下眼镜,
念在长辈有“看孩子”那份心,出发点是善意,苦笑着点点头。
离开雾凇院,他才喘过一口气,
只觉得人脱了层皮。
手机里有朋友发来的一条微信强啊你,直接一步到位啦什么时候谈的一点风声都不漏不地道
这朋友是他材料所的同事高博,今天就是麻烦他去自己公寓帮忙拿来了户口本。
宁好他没见着,车停路边从车窗里把户口本递出来就回单位了。
看见这几个字,闻斯峘才回味起一点喜悦。
像冻僵的人慢慢找回体温。
他启动车,打开车载电话“在哪呢出来喝一杯”
“不是你什么情况啊”高博在那头夸张地叫嚷,“婚结没结成结了婚不陪老婆喝什么酒不会我也是你们y的一环吧”
他微微弯一下唇“她今天回父母家。想多了,你有什么值得y的”
闻斯峘住在单位附近的高科技人才公寓,单位有补贴。高博跟他一个部门,公寓也在他对门。平时两人懒得做饭,会凑在一外卖,单位里他们俩关系最近。
高博没听过没见过他有女友,谁知他一发力就搞个大的,输密码进门帮忙送个户口本倒不是难事,高博逮住他请客,意在惩罚他瞒得好严实。
科技园对面有烟火气十足的一条小吃街,白天是改良湘川口味的快餐,
这个点已全部换了夜宵烧烤。
晚餐饭点,闻斯峘的确听了宁好的建议去那家丽园小馆填饱肚子。
本帮菜口味清淡油水少,往返雾凇院来回两小时,又在父亲家中受了一番洗脑,这会儿饿了。
把车停进车位。
高博等在驾驶座外揽过他的肩“吃什么烤肉吧。”
正和他意。
暖色灯下,红肉在烤网上逐渐转成焦褐色,滋滋冒油,烟被呼呼抽进风筒。
听完他掐头去尾的概述,
高博用蔬菜卷起闻斯峘用烤夹扔进他烤盘的牛肋丁塞嘴里,含含糊糊问“那这个老婆,你喜欢吗”
闻斯峘那只正要把五花肉翻面的手顿时悬在了半空。
是哪个细节让他觉得可能不喜欢,质疑这个
迅速在心里复盘一遍,只说了相亲认识,没说是领证前三小时的相亲;只说了彼此感觉还好、家里父母也熟悉,没说高中就是校友。去掉一些戏剧化因子,听起来就毫无涟漪。
闻斯峘垂眼,把那几块肉快速翻过来,
举出他认为最无法反驳的论据“不喜欢干嘛结婚”
“欸真的喜欢她什么”
“这种答案是考卷上两行横线能写完的吗”
高博笑起来,大灌一口烧酒,龇着牙说,“大多数结婚人士都彼此不喜欢,只是选择找个生活搭档。没想到你还是个纯爱战士我以为你条件这么好,一直不找女朋友,是因为太挑剔。”
“我条件也就一般吧,现在尴尬的点也就在这。我父亲有身份有地位,她家里也是,按照他们声张的排场,要办个钟鸣鼎食。可我自己只不过一个普通人,和那种场合其实是不配的。”
闻斯峘说着也抿一口酒,他更怀疑自己和宁好是不配的,那样的场合,宁好可能从小到大习以为常了。
“所以啊,得为以后打算了。”高博嚼着肉,老神在在道。
闻斯峘看过来。
他继续说“姑娘跟了你,你不会打算就让她接受这样的生活落差吧峘哥,你应该出来创业,带上我。按你的技术,两三年,怎么也得整个身价十几亿吧。”
“你太敢想了。”
“怎么叫敢想呢你来之前,机器学习预测模型根本没人做,庙小和尚多,天天混日子,结构性能数据库都是你来之后带我们平地起楼。你一来,拨款多了,能干的肯能干的都看到点曙光了,你出去干,绝对一呼百应。你在所里才没前途,被占着萝卜坑的关系户压着,赚的钱还得养这群白眼狼。”
“这话在所里可别说,替我得罪人,”热气熏得闻斯峘眼都迷了,看上去像困倦,把眼镜摘下擦了擦再戴回去,“创业不像你想得那么容易,技术也不是重点。”
“合伙嘛,你管技术,外围关系这些我来跑,再拉上文哥,他早就想出来了。就是干”
闻斯峘两根手指扶着太阳穴笑“投资呢没资本怎么干有了资本怎么谈国家基金不会投给私人,你以为跟在所里一样商业的东西很复杂。”
“没投资找投资就是了不去找,天上也不会掉下来。”
高博放大话有酒精的催化作用,也有他平时就反复这么想的原因。
他并不当真,只有一点,他听进去了。
闻家昌话里也透出相似意思。
结婚是个新,
以前他可以得过且过,以后要考虑的是宁好的未来。
宁好晚上没找到机会给李承逸打电话,因为妈妈跟进房间,缠着她聊天,从端坐床边聊成东倒西歪的姿势,嫌冷又把腿伸进被子里,最后睡着了。
她妈妈郝时愿女士有时想一出是一出,在得到闻斯峘的情报之前,她一直把李承逸当亲儿子,在家炸了鸡翅都得塞五个给他。
闻斯峘的情报出现后,李承逸在她这儿一夜过气。
从那以后,在她嘴里,李承逸哪儿都比不上闻斯峘,
长得没那么硬朗,被她断言“以后只能生得出女儿”并且“女儿像爹”,那就不会读书、绣花枕头,傻白甜会让人骗得团团转。
结合遗传学和玄学等跨学科领域,从各种角度为自己喜新厌旧找依据。
宁好嘲她“翻脸不认人呐。”
郝女士主打个人中心主义“对我女儿有用的才配让我看一眼,没用了都是废品。”
这桩婚事,在外人怎么看来,都是闻家昌发迹后变卦了。
其实郝女士对李承逸本人没什么意见,也没什么感想,郝女士对他最高的评价是“长得比女孩还漂亮”,许多年后那话变成了“男人长得比女人漂亮不是什么好事”。
而现在,表面上宁好和闻斯峘终成眷属,至少双方家长的脸面都维持住了,皆大欢喜。
郝女士对李承逸突然就有意见了,家族矛盾变成家族内部矛盾。
宁好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李承逸解释结婚的事。
如果不通电话,靠着来回发微信肯定说不清楚。
睡前1:47,
李承逸昨日23:11给她的最后一条微信留在聊天记录怎么不接电话
等明天消息通过他爸传到他耳朵里,又不知该有怎样一番腥风血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