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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裴酌的脸蛋在门口被风吹得微凉,贴上太子后短短数息体温上升烫得发红。

    萧循用颈侧的皮肤,感受到了前后的变化。

    他静止,唯有茶水泼了一半。似乎要惩罚他的僵硬,大美人在他脖子上泄愤般咬了下去。

    从未有人冒犯太子殿下。

    除了裴酌。

    萧循知道裴酌在集市上跑了一圈,寻找刻碑工匠。

    找不着,便上他这儿来么这是求他

    太子为什么不推开求贤若渴到这种地步吗

    裴酌尴尬地想在地上撞死,尤其是萧循开口让他下去,更让他彻底羞愧。

    腿软是意外,为什么还赖在人家身上不走

    怎么下去下去之后怎么办还不如在太子身上装鸵鸟。

    裴酌把自己的脸皮归咎于当班主任。

    他也不想的。

    裴酌闭了闭眼,从太子身上出溜,下去了,但没完全下去。

    他半跪着趴着太子的膝盖“对不起,我其实有软骨病。”

    “刚才去田里吹了风,突然发作,膝盖使不上力。”

    裴酌越说越流利“我这种软骨病,不能长时间行走,不到三十岁就会瘫痪在床,每天至少躺十个时辰。”

    所以你千万不要想着压榨我一辈子,等他教完毕生所学马上退休。

    裴酌虚弱地抬起眼,想看看萧循的反应,不防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萧循低头看膝盖上的人“软骨病膝盖没劲”

    裴酌点点头,乌黑的青丝随着他的动作擦着萧循的衣服,长长的如同仙山的流云。

    萧循捞住一抹散开的流云,妥善地放在裴酌肩后。

    “李二,宣太医。”

    李二在门外候着,闻言答了一声,裴酌听见他朝外的脚步声。

    “谢谢。”

    裴酌不怕宣太医,只要现在不尴尬就好,现代尚有疑难杂症,太医瞧不出他的膝盖软的原因,不正常吗

    那他现在该起来吗还是得等太医

    裴酌假装吃力地想撑着太子的膝盖站起来,然后虚弱地失败。

    他一身白色长衫,轻柔洁白,因为下地抓鸟,染上黄泥,就这么蹭到了太子一丝不苟的下裳,留下跟牙印一样的罪证。

    啊,把太子蹭脏了。

    裴酌眼睛看着虚空“殿下,我刚才实在太疼了,才忍不住咬你,不是故意的。”

    “去榻上等太医。”

    萧循双手抄住裴酌腋下,把蹭来蹭去的人拎起,他觉得自己像抱宫里那只长毛白猫儿一样,在他脚下团着的时候乖巧,一旦伸手去抱,发现其体态十分修长,像水一样,捞起前肢,下半身还要拄着地扑腾。

    裴酌当然要扑腾,难道要他把腿缠在萧循腰上

    抱起来实在贴太近了啊裴酌脚尖在地上拖行划拉,就算上半身很近,也要力图把下半身的距离拉开。

    然而绝望的是,萧循比他高,察觉这个姿势拖地,立刻举高了一些,松开一只手,像抱小孩子一样托着把他抱起。

    抱四皇子才能这么抱。

    视线升高后,裴酌又看见了他的牙印,不禁闭上眼睛。

    太子明天可怎么上朝。

    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不知道太子听见了没,那一定会发现他撒谎。

    裴酌被安置在美人榻上,盖上狐裘。

    “感觉如何”萧循眉心拧着。

    裴酌感受了一下“酸软无力。”

    萧循伸出食指和中指在他膝盖上按了按“疼吗”

    裴酌“过了那一阵就不疼了。”

    萧循“还动不了”

    裴酌装得严重点“按往常经验,得一个时辰才能下地。”

    万一下次系统又搞事,他准备把这个借口用到天荒地老。

    西斜的日光照透菱花窗棱,在裴酌脸上留下暗影和光影,亮色在唇上,暗色在眼里。

    萧循坐在床边,抬起裴酌一只脚踝,帮他把靴子脱了。

    脚底瞬间感到一股凉意。

    裴酌那一刻的条件反射达到巅峰,他想抽回去,没想到被太子拿捏得严严实实,竟然比拔河还难。

    萧循盯着他的膝盖,过了一会儿,语气变得轻松一些“太医会针灸。”

    不仅要脱鞋,还要撸起裤腿。

    裴酌“针灸没用我贴草药膏就好了”

    萧循“先前哪个郎中看的”

    裴酌“江湖郎中。”

    萧循“危言耸听。”

    裴酌把狐裘拉高一些,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我这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软,恐怕不能替殿下效劳几年了。”

    裴酌今天福至心灵,才想到给卷王打他要退休的预防针。

    “好好治。”萧循听见李二和太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将裴酌的裤腿卷上来,“每日针灸三次,效劳十年不成问题。”

    这什么资本家发言。

    生气了。

    都说了治不了。

    裴酌捂住额头“你郎中说我不能生”

    气。

    “能生、能生。”

    陆太医一来就听见太子养的美人幽怨彷徨的消极看法,连忙喂了一颗定心丸。

    俗话说养生先看脚,他看这位美人脚底淡粉,指甲红润,脚背经脉顺畅,小腿匀称健康比一般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气血都要好。

    气血好,底子就好,他不用看脸就知道这位美人多虑了。

    女子怀不上,往往有时候紧张太过所致。

    姜太医也能理解,毕竟谁不想尽快诞下皇长孙当太子妃呢慢一步陛下随时可能指婚大臣之女。

    他来之前,询问过李二,看诊者的身份,通过李二讳莫如深的眼神,姜太医心照不宣地背起了给后宫看诊的药箱。

    一进来,太子一脸关切,美人蒙面避嫌。

    姜太医没猜错。

    裴酌气了个倒仰,这到底是什么庸医,不会被4523附体了吧他刷地拉下狐裘“你说能生什么”

    姜太医猝不及防被美色攻击一波,慢了半拍才看见裴酌的喉结,眼睛微微瞪大。

    “呃”

    刚才不是很虚弱吗

    萧循攥了攥手指,脸颊偏向一边,抿住了唇。

    裴酌“你看不出我是男的吗男的怎么生”

    他安慰自己,是福不是祸,太医闹了个乌龙,等下他若要针灸就可以拒绝这位不靠谱的才二十出头的太医。

    姜太医恼恨,他这嘴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微臣实在抱歉。”

    萧循“姜禄,给他看看腿。他方才突然膝盖虚软无力,人也站不住。”

    姜太医上前,打开药箱,当着裴酌的面,取出一方锦帕,盖在裴酌膝盖上。

    裴酌看愣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一幕好像在什么宫廷剧看过,帕子是用来避嫌的。

    他一把抽起帕子,都是男的,什么毛病。

    姜禄火速看了一眼太子。

    萧循颔首。

    姜禄伸手检查,按了一会儿,似是没检出毛病,眉头皱紧,又让裴酌把手腕伸出来把脉。

    裴酌姿态闲适,感觉像在澡堂按摩。

    姜禄把着 他的脉,突然眉头一皱。

    电光石火之间,裴酌突然想起系统给他开的生子权限。

    等等,这玩意儿把脉把不出来吧

    他倏地抽回手,藏在狐裘下面,心跳咚咚地加快。

    姜禄皱着眉“微臣愚钝。”

    这是装病吧

    他该怎么说他曾经听父亲说过,遇到妃嫔装病争宠最是棘手。

    要么直言不讳得罪人,要么开点不痛不痒的药。

    选择哪条路,这其中的关键,是揣摩皇帝的心理。

    皇帝的心理好揣摩,太子的没人试过。

    他觉得,太子应该是后者。

    姜禄都看见太子笑了一下。

    姜禄顺水推舟“依微臣拙见,每日由太子搀扶去花园晒上一个时辰,不药而愈。”

    裴酌“”

    缺钙就缺钙,为什么要太子搀扶

    萧循“我记下了。”

    李二送太医回去,萧循命人在榻上架一张茶几,直接让裴酌坐在床上吃了。

    裴酌端起碗,是他想要的在床上吃饭的生活。

    他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跟萧循告辞“我好了,我要回二皇子府。”

    萧循放下碗筷“父皇让我明日去金塔寺督工。”

    裴酌屁股又坐了回去,对哦,他来这的目的

    “我跟你一起去。”

    太子想不想打压金塔教这个问题他决定自己发现答案。

    看明日萧循对金塔教的态度就知道了。

    如果是厌恶的,他就献言献策。

    如果太子也信奉这一套裴酌垂了垂眼,应该不会吧

    “明日一早出发,你就在这歇下吧。”

    萧循抛下一句,便把房间留给裴酌。

    裴酌在心里丈量一下这里到二皇子府的距离,美美躺下。

    拒绝通勤,从我做起。

    翌日。

    裴酌发现萧循在外衫内加了一件有领的白衣,他脸颊猝然一红。

    幸好陛下让萧循今日去金塔寺,不用上朝。

    天气一日比一日变暖,太子别院草木繁盛,已经能听见虫儿的鸣叫。

    穿厚衣服有些热了,但裴酌不敢直接换轻薄的,热了就挽一挽袖子。换季容易感冒,古代生病太麻烦。

    “咕咕”裴酌听见了雪粒的叫声。

    “它在找你么”

    萧循“大概是饿了,昨晚没有喂食。”

    裴酌过了一晚上,早就不跟一只鸟置气了,还有些心软。

    他顺着声音找到游隼,在墙上发现肉干袋子,取出一块,扔进笼子里。

    雪粒狼吞虎咽,讨好地蹭蹭裴酌一侧的笼子。

    裴酌“你昨天抓到的鸽子肯定让守卫吃了。”

    雪粒“咕。”

    裴酌“要出门了,回来放你出去。”

    萧循闻言,对养鸟的侍卫道“关好。”

    侍卫“属下明白。”

    其实不是很明白,早上殿下还让他待会儿带雪粒去山上放风。

    金塔教是近几年崛起的宗教,来得太晚,玉京建筑格局确定,寺庙的位置不在中心。

    不在中心也方便了它肆意扩张,大殿里三重外三重。

    用来当学校挺好的,屋顶架梁高,光线好,不像普通民房又低又矮。

    裴酌跟在太子身后,踏进金碧辉煌的金塔寺,迎面便是高耸的金塔,周围架着一圈脚手架,正在修缮。

    一缕晨光照在金灿灿的塔尖,反射出一圈彩虹般的光晕。

    光晕之下,信徒一圈一圈围着金塔席地而坐,双手合十,接受圣光普照。

    裴酌数了一下,至少有十几圈上千人,整天没事干就坐在这里。

    人群中,甚至有小孩子躺在父母怀里,好像生病了。

    不会以为这样能治病吧

    裴酌想看仔细点,但是他跟着太子,不好过去,暂时按捺住。

    太子奉旨亲临,金塔寺教众出来相迎。

    门口有一青铜大鼎,里面盛满香灰,密密麻麻插着香柱,烟雾缭绕。

    僧人端来香烛,请太子殿下为陛下烧香祈福。他恭敬地数了十二支香,伸进灯炉里引燃。

    萧循面容沉静地站着,听人捧着一本大典唱金塔寺的历来。

    裴酌抬手摸了下头发,怀疑自己头发会被熏得都是烟味,洗头好麻烦的。

    他一抬手,宽大的袖子落到手肘处。

    “这里怎么弄的”萧循问。

    裴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萧循在开小差,问他手肘上的一点疤痕怎么来的。

    裴酌飞快扫了一眼“哦,小时候被蚊香”

    他顿了一下,蚊香不好解释,改口,“烧香被烫的。”

    在僧人的唱赞中,那十二支香点好了,僧人递给太子。

    “殿下请烧香。”

    萧循“不烧。”

    僧人一下子怔住,拿着香不知所措。

    裴酌扬了扬唇角,笑容狡黠明净,悄悄动了动,站得靠近太子一些。

    他知道太子的心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