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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在心理诊所里,陆芫平静的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对于滔滔不绝的医生并不搭理,甚至连姑姑跟她说话,她也只是低垂着眉眼,看着自己的脚尖。

    这样的情况,从那次旅游大巴出事后就一直如此。

    两个多月前的暑假,陆芫一家三口去旅游,旅行团经过一处山崖时翻下车,全车40多人包括司机导游和游客们,全都失去了生命体征,只在人堆里找到了还有微弱呼吸的陆芫。

    是陆芫的父母在最后关头保护了她,以至于整个旅行团只有她一人存活。

    从那天起,陆芫便不开口说话了,而且理解能力也开始退化,偶尔还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姑姑带着去看了医生,做了各种检查都没有任何问题,最后劝姑姑带陆芫去看看心理医生。

    这家心理诊所只有一个医生,对待病人也很潦草,问了几个问题后发现陆芫不说话,又结合旅游团的意外,推测她应该是产生了某种创伤后心理疾病,学名叫做失语症。

    巨大的刺激使脑部神经紊乱,对方不愿意开口说话,甚至是说不出话,对于别人话里的意思也需要费力去理解,特别是争吵、谩骂、许多人逼问这种场景,会展开保护机制,听不见对方说的话。

    “我的建议,是先给孩子辍学。”心理医生对姑姑说“然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照顾她,陪着她学说话,这种心理创伤恢复起来很不容易,需要家人的长期陪伴。”

    姑姑闻言就皱紧了眉头,操着一口方言对医生说“那可不行呀,我儿媳妇眼瞅着就要生娃娃了,我哪有功夫照顾个病人”

    她又问医生“这个病除了不能说话之外,是不是没啥别的毛病了要是没啥别的毛病我们就不治了,她爸妈都死了,她年纪也不小了,一个人也能过日子的。”

    医生挠了挠头,说“除了不会说话之外,理解能力也会下降,但基本生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那就成嘞。”姑姑松了口气,对医生说“我照顾了她这么久也算仁至义尽了,剩下的日子就看她的造化了,要不是命硬,现在早跟她爸妈走了。”

    收拾好了东西,姑姑看着诊金倒吸了一口凉气,瞥了身边的陆芫一眼,只能叹了口气,把费用交了。

    离开诊所后,姑姑看着依旧沉默的陆芫,对她说“芫芫,你嫂子的预产期就在下个星期,我没办法继续照顾你了,你现在也大了,也得学会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陆芫低着头,沉默不语。

    姑姑说“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你爸妈的补偿金也下来了,全都给你存在银行里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没有谁能陪你一辈子的,知道吗”

    陆芫睫毛微微颤抖,抬头望着自己的姑姑,深色的瞳孔放大又收缩。

    没有谁能陪你一辈子的

    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

    姑妈坐上了回乡下的长途客车,陆芫守着空空荡荡的房子过了一年,她开始尝试着说话,学会理解那些复杂的情绪,再后来出门去找工作,虽然四处碰壁,可也让她找了个面包学徒的工作。

    而在一年后,她家里终于迎来了陌生的客人。

    陆芫看着宋向茵一开一合的嘴巴,却听不到对方发出来的任何一个音符,她就知道自己的病又犯了。

    “怎么”宋向茵看陆芫就这样呆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紧,皱着眉头问道“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陆芫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沉默了。

    宋向茵闭上嘴,小心翼翼观察着小仓鼠姑娘的神情,看到她只是一脸的落寞,并没有生气,心中悄悄的松了口气。

    这姑娘性格还挺软,自己问了那么失礼的问题竟也没有生气。

    在圈子里多的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们,被宠坏了的公主们动不动就掀桌子,看谁不顺眼也不会憋着,除了家教特别好的人之外,大家相处基本上都是风风火火的。

    宋向茵倒是很少看到陆芫这种性格的女孩子。

    她瞧着陆芫一直没有开口讲话,便猜测对方的父母很可能已经不在了,想了想就伸出手,抓着陆芫的手,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事情的,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吧。”

    陆芫被人抓住了手,不由抬眼多看了宋向茵一眼。

    “你愿意看我了”宋向茵笑了起来,捏了捏陆芫软乎乎的脸颊,笑着对她说“以后你不想说的事我就不问,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只管提,我肯定说到做到。”

    宋向茵像是个开了闸的水坝一样,握着陆芫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偶尔还会来点小动作,比如捏捏陆芫手腕之类的。

    很温暖。

    “能在一起就好了。”

    陆芫恍惚了一下,开口问道“什么”

    宋向茵瞅了她一眼,笑道“我说,我们要是能一直像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陆芫听到了缓慢的风雨声,听到了空调呼呼吹着的冷气,也听到了自己比平常略快一些的心跳声。

    暴雨之外的净土,有人对她说能一直像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这次她听见了。

    陆芫有些不自在的偏过了脸,瞧着茶几上空了的杯子,抽回手问她“要,喝水吗”

    宋向茵说“不想喝水了,家里有没有酒”

    陆芫诧异的回头看向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喝酒

    “喝啊,我喜欢酸酸甜甜的酒,偶尔也喜欢喝红酒。”宋向茵撑着脑袋笑道“就跟喝饮料差不多。”

    “没有酒。”陆芫很认真的对宋向茵说“你也,别喝了。”

    “为什么啊”宋向茵明知故问,调戏着小仓鼠说“喝酒难道也分男女吗喜欢就喝点,不是很正常”

    陆芫有点急,琢磨这怎么用最少的字说出最有权威的话,小脸皱巴巴的,最后抓着宋向茵的胳膊,探过身子说“喝醉了,会,倒在,垃圾桶,后面。”

    宋向茵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啊对,她都忘记自己是被这人从垃圾桶后面捡回来的。

    “那个”宋向茵想跟她解释,自己那天不是喝醉了,是被人下了药,不然就以她千杯不醉的本事,谁能灌醉她

    可瞧着陆芫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宋向茵莫名的泄了气,靠在沙发上乐道“你说得对,喝醉了是会倒在垃圾桶后面,然后被人捡回家的。”

    陆芫一愣。

    宋向茵笑着问她“这么看来,喝醉了也不是完全没好处,对不对啊”

    陆芫眨了眨眼,挪着屁股离开了沙发,抱着茶壶就跑了,留宋向茵一个人在沙发上傻乐。

    宋大小姐实在是无聊。

    除了一大早调戏了小仓鼠姑娘,抓着小猫崽子玩,中午看小仓鼠姑娘做饭,自己主动刷盘子刷碗后,就再也没有事情可以做了。

    手机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联系她,屋外又是狂风骤雨,看天气预报,这样的天气还得持续三天。

    宋向茵无聊的看着小猫崽子在舔毛,伸出手指让它帮自己舔一舔,小猫咪犹豫了一秒后,不情不愿的给宋向茵舔了起来。

    好无聊啊。

    宋向茵挠了挠小猫咪的下巴,弄得小猫不愉快,起身甩了甩尾巴跳下了沙发,溜溜达达去了书房。

    书房里,陆芫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看到小猫咪坐在门口,便伸手把它抱了起来。

    “喵”

    小猫咪甩了甩尾巴,一双橙黄色的小眼睛盯着陆芫,一副讨好的模样。

    宋向茵就躺在沙发上,看着陆芫在撸猫,就对她说“下午做什么要不要看电影”

    陆芫瞧着躺在沙发上的女人,摇了摇头说“我,不看电影,你想看,我可以,帮你开,电视机。”

    因为自己的病,陆芫没有办法看电视剧和电影,甚至稍微吵闹点的地方都不能去,虽然听力会逐渐恢复,可一旦听不见也会很麻烦。

    “不看电影,那你平时都做什么”宋向茵问她。

    “做手工。”陆芫说“或者,看书。”

    手工

    宋向茵来了兴趣,走过来问道“你都做什么手工,我能看看吗”

    陆芫点了点头,让她进书房。

    书房原本是个次卧,父母建在的时候是陆芫的房间,后来他们离世,陆芫就把次卧改成了书房,有一张实木书桌,还有一个简易书柜,书柜堆了满满的书,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玩具。

    说是玩具也不正确,那些是手工毛毡,有小盆景,有小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最常见的就是小动物了,每一个看起来都惟妙惟肖。

    宋向茵溜达了一圈,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陆芫点了点头。

    “手挺巧啊。”宋向茵拿起一个小哈士奇,瞧了瞧便夸赞道“做的真不错。”

    她转头瞧见书桌上摆放着的工具,以及一看就没有完成的半成品,不由问道“你新做的这个是什么”

    陆芫顿了顿才说“客人,定制的,小仓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