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丞淮犹豫着要不要跟沈流年一起去,她现在的处境是如履薄冰,不敢让人抓住一点儿错处。
禁足期间擅自离开王府,本身就是错处。
可相比擅自离府的错,沈流年更为要紧。
云丞淮想了想问道“你要去千岁府”
沈流年沉默,她对不认可的人,向来是只回答自己想回答的问题,甚至是理都不理。
呃云丞淮明白对方是铁了心了,只能妥协,“我可以带上安远跟小北吗”
以两人的武艺,应当没什么问题,大晚上的去的人太多,目标太大了。
沈流年转身看向云丞淮,轻飘飘道“可以。”
“我还有一个条件。”云丞淮乖乖举手道。
“有什么条件,说完。”沈流年不耐道。
一会儿一个问题,当真烦人。
云丞淮“”
看出沈流年的不耐烦,她还是道“我想说,你现在有孕,要小心自己的身体。”
她的话音落下,迎来的是良久的沉默。
沈流年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一刻钟后,云丞淮半自愿换上了一身黑衣,看上去就是普通的衣服,既不华贵,又不是刺客专用衣。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想了想道“安远,你拿几块侍卫队的令牌来。”
“她们的官服也弄来几套。”
穿这身衣服在外行走可以,想要出去恐有些难度。
楚湘王府外面驻守着一队禁军,堵住了王府中的大门小门。
沈流年换好衣服出来,听到她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坐在一旁等着。
没一会儿,安远带着侍卫的衣服跟令牌回来。
云丞淮从里面拿出一套跟自己身形相仿的衣服,让小北帮忙套在了衣服外面,还戴上了侍卫的帽子。
帽子压低的情况下,又是黑夜,不仔细看,很难看出她的身份。
自己弄好后,她又拿了一套衣服走到沈流年的面前,“穿上”
沈流年身上穿的黑衣跟她的一样,就这样出府怕是得翻墙,王府那么高的墙,初怀孕的人可是很脆皮的,稍微磕着碰着就不得了。
大半夜的翻墙,还要去千岁府,很难不出事。
当然,云丞淮同样心存疑惑,沈流年为什么非要今夜出去,真的去千岁府,还是另有目的。
“嗯。”沈流年没有拒绝。
南灵看着手中府中奴仆的衣服,转身又放了回去,给自己挑了一套侍卫服,顺便拿了一套给北竹。
一行人换好衣服,以安远这个侍卫长为首,又带了两个侍卫打掩护。
入夜没多久,她们就往府外走去,现在距离宵禁还有一炷香的时间,用比较普遍的线香,现代时间约十五分钟。
云丞淮走在沈流年的
边上,两人的左右是南灵跟小北,北竹走在她们的后面。
然后侍卫队的两个人,一行七人走的王府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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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王府还是官员的大门,一般很少打开,府中的奴婢走的都是角门。
像安远这些有官身的侍卫,多是走侧门,王府里面什么大门,中门,侧门,角门,还有别的什么门,算起来有不少。
她们伪装的是侍卫,自然要走侧门。
而且比起王府别的门,侧门的守卫是最少的,平日里王府的侍卫属官都走这里。
一行人刚走出去,立即有人迎上来对安远道“安大人怎么这个时间出去。”
来人是守门的府兵,这人一问,不远处的禁军马上看了过来,
安远在外人面前,向来威严冷淡,“嗯。”
云丞淮禁足,府中别的人还是出入自由的,禁军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要多问的意思。
毕竟安远是高等侍卫,那可是二品官,而且能当上高等侍卫的,出身都不会低。
就在几人要离去时,马蹄声忽地响起,距离她们越来越近,马在门口停下,一道生硬的声音响起,“等等。”
果然,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云丞淮深知小说套路,每每这个时候,绝不可能太顺利。
她们都没有按照小说剧情走,结果还是遇到了这种情况。
“左中郎将。”安远率先道。
相比起来,禁军统领大将军衔是正二品,跟安远是同级,中郎将只是正四品,两人还差了一个级别。
如今王府的外面禁军,全是这位左中郎将顾以柳的人,实职权力,不是王府侍卫能比的。
何况安远的出身,是高等侍卫里面最差的,应该说,楚湘王府里面的侍卫都是老镇国公从军中提拔的,全员苦命人。
顾家是武将世家,家里还有一个侯爵的爵位,母亲乃实权侯爵,阿娘出身世家,文臣班子里面有人,是勋贵世家中的佼佼者,否则也只是空有爵位罢了。
顾以柳乃顾家唯一的孩子,理应继承顾家所有,这也是她小小年纪,没上过战场立过功,却任禁军中郎将的原因。
顾以柳拥有极好的家世,为人并不高傲,她立即下马,扬起了一个亲切的笑容,浪荡子一样的走路歪歪扭扭的,与方才面无表情的模样相差太远。
“安大人客气了,您可王府侍卫长,这么晚了出王府,还有要事”
安远摇头,“无事,明日我休沐,带了些姐妹去我那喝酒,中郎将可有空闲一起”
“喝酒”顾以柳先是眼见一亮,很快脑袋又耷拉起来了,她今日值班,否则不会这么晚了还来巡视。
“今日轮到我值夜,安大人快去吧,马上就要宵禁,我来时看到巡防营的人已经准备出来巡街了。”
安远应了一声“好,改日有空,再请中郎将喝酒。”
“安大人请。”
安远点头与顾以柳擦肩而过,随即眉头蹙
起,她身后的人能安稳过去才最重要。
云丞淮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顾以柳的脚面上。
顾以柳,日后会带领整个禁军投到沈流年的帐下,是沈流年的爱慕者之一。
比起许拓克制的爱意,顾以流的爱则是张扬,为此不惜断送顾家世代积累出来的忠诚名声。
路过顾以柳后,云丞淮歪头看向沈流年,对方是极有魅力的一个人,对其动心再正常不过了,唯有前身那个傻子,近水楼台了,不仅得不到月亮,还把月亮往外推。
一行人顺利路过禁军后,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陪同的这些人,基本都是身经百战,这样的情况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她不一样,她除了初中逃课还被老师抓住,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不过,她的心理素质还不错,可能当初社死的多了,内心成熟了。
作为一个大学生,完成作业是随时随地的,克服社恐在人流量多的地方做作业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习惯了之后,内心紧张归紧张,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
之前的那些社死行为,居然有效的锻炼了她的心态。
云丞淮无奈失笑,她对现代怀念的东西不多,无非是网络手机,还有自己未完成的学业,算起来她才大二,法学生一般都是要读研的,这样的话她还有好几年的读书生涯呢。
如今穿越成了一个皇女,处境是差了点儿,那绝对是吃喝不愁,摆脱了现在的处境后,她就是什么不做,前程也不会差的。
只是那天看了南秦的律法后,她的心里很憋屈,这个世界对普通百姓严苛,乾元坤泽和元的待遇天差地别,生而为人凭什么有此差距。
这是一个所有资源都集中在京城的地方,而京城百分之九十九的资源都集中在皇亲贵族手里。
前身跟顾以柳就是这些资源的受益者,想到顾以柳,云丞淮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她没想到顾以柳也在看她们,还好此时距离王府有点儿距离了,天又黑,双方才没有对视。
安远见她回头看顾以柳,开口道“顾以柳的母亲顾侯,曾是老镇国公麾下的将领,现在南中领兵,为南秦抵御西凉诸国,颇受军中将士敬重。”
“顾将军在老镇国公麾下时,属下是顾将军的参将。”
怪不得以安远的性格,刚刚会主动跟顾以柳打招呼。
“顾将军在南中辛苦。”
云丞淮貌似感叹,实则不屑,不屑的是南秦皇帝,顾以柳二十岁出头就坐到禁军中郎将,堂堂四品武将,看起来是高官厚禄了,实际母女分离。
南秦所有掌兵权的将军,只能带妾室前往驻地,大娘子与其孩子必须在京城,哪怕是在驻地生下的孩子,在满一岁后也得送回京城,美名其曰京城富贵,其实就是人质。
京城国子监,就是为这些勋贵乾元准备的地方。
哦,还有宗学,皇室宗亲在这里面读书学习。
太学,宗
学,国子监,二个地方的学生,以前都是集中在太学读书的,为了不让二方结交,皇女,宗亲,勋贵便分开了。
皇帝不仅防臣子,防备自己的那些亲戚,还防备自己的孩子。
皇帝多疑至此,顾以柳选择投在沈流年的麾下,恐不仅是为了爱情吧。
“想什么”
云丞淮的思绪正在乱飞,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把她的心神拉回。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对上沈流年的视线。
她愣了愣道“我在想,南秦驻边将军有二位,却再也没有了主帅。”
她们都是老镇国公一手带出来,为国守边的人。
老镇国公的名号无人不知,那是连帝国人都钦佩的存在。
北齐先帝曾说若楚国公愿往北齐,北齐愿以异姓王待之,世袭罔替。
正是因为此言,南秦先帝有言能娶到镇国公家坤泽的皇女为本朝太女。
下一任皇帝可以是任何人,皇后必须是楚家坤泽。
可想而知,老镇国公的重要性,而现在的镇国公府,终究是没落了。
云丞淮看过太多的电视剧跟小说,再加上学习了那么多的案件,不得不以最阴暗的想法来猜忌当朝皇帝。
沈流年对皇帝乃至整个南秦皇室都没有好感,对南秦武将没有太大的意见,闻言只是转过头去。
走了约数十步的样子,沈流年才道“君臣不可疑,疑则乱,乱则血流成河。”
无论是君疑臣,还是臣疑君,都是乱的开始。
云丞淮认同的点头,低声自言自语了几句令人生寒的话,“姨母是真的想要科举从文吗”
“楚家军是真的无人可继吗”
“小姨母十年不入京城,是真的不想家吗”
她的几句低声呢喃,惹的沈流年侧目,两人站的近,别的人一句没有听见,倒是让沈流年尽收耳中。
云丞淮居然有此见识吗是一直都知道,还是初悟
云丞淮不是没有察觉到沈流年的目光,她只是垂眸不语。
既然已经说漏了嘴,与其自己主动说,还惹来沈流年的猜疑,不如慢慢引导,自己发现的东西,远比听和看更具有真实性。
听来的可能是假消息,看到的也可能是用来迷惑自己的,只有自己探查发现,且一次次求证过的,才是最令人深信不疑的。
云丞淮不知道怎么引导沈流年发现自己的身份,所以决定,在对方面前做真实的自己。
一行人快步路过一条条的街道,进到一处院子里面。
院子很小,但在上都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靠近平康坊的小院,已是价值不菲了。
她们刚进去,一个身穿对襟袄的坤泽走了出来。
来到这个世界几天,云丞淮也算弄清楚了怎么分辨乾元坤泽跟和元。
大家外型虽然一样,但是发髻服饰跟身高都能看出来,还有
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气息,气息这种东西是比较隐私的,肯定不能直接去闻,多还是从外型打扮来分辨。
有些和元跟坤泽的的打扮差不多,细节处一般还是能看出来的。
对方看到她们这么多人先是怔住,最后在看到安远时,眉眼中出现笑意,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见她们身上都是侍卫服,她忙道“官人带同僚回家,怎不叫人回来吩咐一声,我也让人多准备些酒菜。”
安远马上道“不用多,多上些好酒,弄些清淡小菜,送到我的武室去,夫人你就早些休息吧,不用人伺候。”
说完她又叮嘱了一句,“让府中奴仆都休息吧,不要靠近武室。”
对方似知道安远有要事跟同僚商议,忙点头去了。
她们到了安远家的武室,就是摆放兵器的地方,还有就是舆图,沙盘,算是武将标配了。
“殿下,王妃,寒舍简陋,委屈了。”安远抱歉道。
“房屋虽小,却也温馨,家中还有美娇娘等候,当真是羡煞旁人了。”
安远年纪大,早就娶妻了,不知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没要孩子,但这是人家私事不好多问。
这时,沈流年道“待到人定出发,诸位吃喝声可大些。”
让外面听着,她们到底在做什么,才有不在场证明。
云丞淮明白沈流年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夫人当心身体,要不找地方先休息”
“不必。”沈流年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此时才戍正,距离亥时还有些时间,夜间有大事发生,酒水定是不能喝的。
酒菜上齐后,安远的夫人还有外面的奴仆都离开了,武室中就剩下了她们。
看着桌子上的酒菜,没有人敢先动筷。
云丞淮抬了抬手,“你们吃。”
她来到角落里沈流年的身边坐下,目光触及对方的肚子满是担忧。
“一会儿到底去哪,我都与你出来了,也不能说吗”
她何尝不是在赌,赌沈流年是真心与她合作,不会离开南秦。
以她与沈流年的关系,拒绝对方今晚的行动,必定是让两人的关系更加恶劣,放任对方自己行动,她肯定是不放心的。
她的身边有安远还有小北,又是宵禁期间,巡防营的人到处都是,沈流年定不会乱来。
难道对方真的要夜闯千岁府要是真想报复,把李昭贤在千岁府的消息放出去,一定有人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何必自己冒险。
云丞淮实在是想不通,沈流年究竟要做什么。
“说与不说你都出来了,现在才怕,不觉得晚了吗”沈流年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在冬日的夜,听的人更冷了些。
云丞淮无声的叹了口气,“罢了,你要做什么,我陪你便是。”
事到如今,问不问清楚,也没那么重要了。
沈流年抬眼看了看她,“哪怕是夜闯千岁府吗”
“嗯。”云丞淮已经摆烂了,只要对方不离开南秦,让她做什么都好。
当然了,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因为她不觉得沈流年会真的夜闯千岁府。
就她们几个人,沈流年还有孕在身,怀孕初期什么剧烈的动作都不能做。
就算安远几人的武艺都不错,带上她们也是累赘,此行必定不会太激烈,她毅然的跟出来,还能让沈流年感受到她的决心。
不是分析出了这些,她怎么会盲目出府。
当初多看案件还是有好处的,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流年勾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不怕吗”
“怕什么”云丞淮疑问。
“你现在禁足中,一旦私自出府的消息让皇帝知道,你有想过后果吗”
沈流年对她似乎多了那么一点儿想要沟通的意思,不再像之前那么少言寡语了。
以云丞淮对其的了解,对方绝对不是对她改观了,定是话中有话,无非是试探。
她认真的盯着沈流年,或许就是长了一双含情眼,看人更显真诚,“是圈禁,还是杀了我”
问了两句,她轻笑出声道“夫人赴险,为妻主者,怎能独自享受太平。”
沈流年怎么会听不出她话中的调戏,给了一个冷冷的眼刀,不再搭理。
云丞淮的脸上扬起一抹笑,随后笑容放大,这是她跟沈流年的几次谈话中,唯一次略占上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