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拜托了,让我去死吧”
萩原研二定定地看向清水绘,对视间,别样的情绪在眼底流转。他无奈地揉了揉后脑勺“真是的,果然还是得走到这一步吗。”
他盘腿在清水绘面前坐下,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嘟囔了句,然后垂下脑袋。
过了片刻,手机响起。萩原研二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明日香不耐烦的催促“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快点。”
萩原研二笑着评价“明日香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恶劣。”
“后悔为我做事了”
“怎么会,我很高兴能和你共事。我只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稍微有点不习惯。”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只有呼呼风啸声。良久,她才缓缓出声“我等你们消息。”
随即挂断电话。
萩原研二收起电话,重新对上清水绘的眼睛。倒计时已经只剩最后一分半,他单手托腮,笑得温和“你想清楚了”
清水绘用力点头“嗯,我想清楚了”
萩原研二笑笑,温柔地揉了揉清水绘的乌发“你很勇敢,但是不用担心,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呢。”
他走到门边,冲外面的警员小声道“你们准备好东西没有。”
门外的人回应道“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动。”
房间内,清水绘迷茫地看向萩原研二“警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嘘。”
萩原研二压低嗓音“是信号屏蔽器哦,能干扰远程遥控的无线电波。只要装好这个,炸弹就没办法被远程引爆了。”
“这样一来,就算炸弹犯看得到我们拆弹的动作,也没办法阻止。我和米花高中那边的警官就能一起拆弹了。”
说罢,清水绘眼底燃起希望,她兴奋道“那我是不是”
“嘘。”
清水绘赶忙压低音量“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萩原研二笑着点头“嗯,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也包括你。”
屋外,队友们的声音隔着铁门虚虚传来“萩原队长,设备运转正常,预计再过五秒,屏蔽器就会开始生效。”
“嗯。”
“可是队长,启动信号屏蔽,不会导致炸弹提前爆炸吗。”
一般情况下,双子会互相传递信号。一旦其中某一边被拆除,信号消失,另一边就会爆炸。
他们担心启动信号屏蔽装置,会导致信号丢失,炸弹提前爆炸。
萩原研二蹲在工具箱边挑选合适的钳子“不会的。我检查过了,这枚炸弹的双子和远程使用的是两套相互独立的信号系统。只要操作正确,只屏蔽远程装置信号,就不会激活双子。”
炸弹犯正通过监控摄像头监视着房间内的一举一动,只要机动队试图同时拆弹,他就会用遥控装置引爆炸弹。
但是现在,在信号屏蔽器的作用
下,远程遥控装置失效。炸弹犯没办法再参与进来,机动队也可以安心拆弹。
沉闷的机械转动的声音响起,方圆五十米范围内所有人的手机同时丢失信号。
萩原研二还没来得及露出个放松的表情,神经再次紧绷。他看到液晶显示屏上的倒计时像疯了般不停跳动,仅短短五秒,数字便从一分多钟锐减至40秒。
萩原研二脸色瞬间煞白,他冲门外喊道“快停下把机器关了”
“啊”
“我说把机器关了”
机器运作的声音停下,倒计时的速度也终于恢复正常。但被提前消耗掉的时间无法再恢复。
萩原研二拧紧眉“该死。”
因为他们的判断失误,拆弹难度变大了。
信号屏蔽器不仅能阻隔炸弹犯的远程遥控信号,还会干扰手机和警用对讲机的信号。一旦开启,整支拆弹小队将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
明日香原本计划萩、松两边同时开启屏蔽器,断掉炸弹被远程启动的可能性。
再让他们在倒计时只剩一分钟时开始拆双子,并在最后15秒同时剪断最后一根线。
但是现在,突然乱跳的倒计时打乱了计划。
萩原研二烦躁地揉着头发,再次拨通松田阵平的电话“阵平,你那里现在倒计时多少”
时间太过紧迫,他甚至没空用黏稠的声音喊出松田阵平的昵称。
松田阵平压低声音“看样子你那边也出现了相同的状况。”
“倒计数突然开始飞速乱跳,对吗。”
“嗯。我这里现在只剩37秒了,你呢。”
“32秒。”
松田阵平低声咒骂一句“这个混蛋,他猜到了我们的手段,所以提前准备了后手。只要我们启动信号屏蔽器,就会触发别的装置,导致倒计时加速。”
萩原研二长叹一声“开了信号屏蔽器,我们就无法交流,只能靠炸弹的倒计时来统一时间。但是信号屏蔽开启后,两枚炸弹的时间流速不同步。”
萩原研二略加思索“不如用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11点27分18秒,我们在35秒同时剪断最后一根引线,怎么样。”
“恐怕不行。按照刚才的速度,再次启动信号屏蔽器,倒计时上的时间会在10秒内结束。”
“萩,我可没自信能在10秒内完成拆弹。”
萩原研二沉默须臾,倏地笑了“看样子没办法了呢。”
松田阵平一愣,向来沉稳的声线难得出现一丝松动“什么”
他已经意识到萩原研二想要做什么。
萩原研二看向清水绘,冲她露出个抱歉的笑“绘酱,你准备好了吗。”
坐在地上的清水绘听懂了萩原研二话里的含义,她抱着膝盖蜷缩身体,垂下眸子“嗯。”
萩原研二笑着用最平淡的语调说出残忍的话“小阵平,动手吧。”
“喂
萩,别开玩笑了,我会生气的。”
“很明显,这是一个死局。放弃我和清水绘,是让伤亡最小化的办法。”
“”
松田阵平眸色发暗,没在说话。他只觉喉头发紧,血液倒流,手指也开始泛凉。
这算什么,萩原死了,他也死了,现在还要让一个普通人搭上性命。
让萩原研二再被炸死一次,而且还是被他亲手炸死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
萩原研二笑着安抚“没事的啦小阵平,弘树已经准备好了。”
松田阵平沉默须臾,闷声“嗯”了一句“那我现在要开始拆除最后的部分了。”
“嗯,动手吧。再晚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同一时间,直播间已经炸开了锅。
信号屏蔽器被启动前,萩原研二刻意压低了交谈音量,但在意识到策略失效后,他也没再控制音量。屏幕前观看新闻直播的人虽然不太能听懂两位警察的对话,但他们清晰意识到,警备部的行动失败了。
他们不仅没能抓住炸弹犯,还因为挑衅,让一名拆弹警察和一名普通人陷入危机。
“搞什么啊,既然不能解决,那就别跳出来主动挑衅啊”
“实名要求雪野明日香下台”
“我赞成这种为了一己私欲置普通人性命于不顾的人不配做警备部部长”
“多可怜的孩子,一心视雪野明日香为偶像,却因为自己偶像的失败,被迫丢掉性命。”
“输了,彻底输了。”
“警视厅拿着我们纳税人的钱,到底在做什么”
“我们的钱就拿去养了这么一堆废物吗”
警视厅大楼内,负责处理对外形象的总务部警察敲开了总监的办公室大门“总监,怎么办,要安排人下去,让各大新闻直播间关闭评论和弹幕功能吗”
办公桌后面,头发花白的男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眼前浮现明日香的脸,和她离开时放下的豪言壮语。
“一定会把犯人绳之以法吗”
他看向门口的警察,迷茫的眼神重新变得坚毅“安排下去,无须搭理网上的舆论,所有人全面配合雪野明日香。”
“可是”
“快去”
“是”
总务部的人走后,警视厅总监头疼地缓缓闭上眼“明日香,你可别让我失望。”
滴答。
滴答。
倒计时缓慢且有序地跳动着。
金属线被钳子剪断的声音清脆短暂,在全员屏住呼吸的教室格外明显。松田阵平把钳子对准最后一根引线,停下动作。
现在他只需要稍稍动一下手指,眼前的炸弹就会被顺利拆除。但相对应的,萩原研二那边的炸弹会被引爆,他和清水绘会被火光吞噬每一寸皮肤。
松田阵平垂下眼帘,眸色晦暗,他手指微微颤抖,
像被漫天飞雪冻僵般半天没能剪下。
阵平,萩原研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不要犹豫,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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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含笑意,明明是在说会让自己再被炸死一次的话,语调却轻松到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这样日常又普通的东西。
“松田阵平。”
明日香的声音从手机里蓦然响起,第三通电话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松田阵平不知道明日香是何时打过来的,但他们的手机都是她准备的。她要是想在他们手机里安插一些自动接听电话的设置,也不是什么难事。
明日香一字一句念出松田阵平的名字,用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郑重道“剪断它。”
“拆掉当初没能拆掉的炸弹,抓捕活着时没能抓捕的犯人。这是你的心愿,不是吗。”
“松田阵平,时间不多了,剪断它。”
“”
倒计时还在继续,每一声都似催命符,逼迫松田阵平动手。
他咬住后槽牙,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决绝,就在倒计时即将归零时,他剪断了最后一根引线。
砰
直播间里,属于清水绘的画面被火光吞噬,随后熄灭,陷入黑暗。
多么讥讽。
画面左边属于清水绘的房间已经彻底被象征无信号的黑屏取代,拆弹警察和自愿赴死的女人从屏幕里彻底消失,只剩下压得人喘不过的黑暗和沉默。
画面右边,松田阵平缓缓站起身,躲在课桌后面的学生也在他的吩咐下搬开桌子,缓缓出现在镜头里。
孤单的,视明日香为光,消失的清水绘。
热闹的,欢呼雀跃,相互簇拥,热闹非凡的二年a班。
松田阵平笑着和为他加油的孩子们击掌。
对比有多鲜明,就有多嘲讽。
弹幕短暂地安静一瞬,随即像滴入滚油里的水,彻底炸开锅。
“雪野明日香呢滚出来”
“罪人害死清水绘的罪人”
“信誓旦旦说要为宝贝下属报仇,结果又炸死一个警察”
咒骂的话语层层叠叠,多到完全遮住直播画面。
米花电台的内景主持人傻眼,她们之所以能顺利突破警视厅的防线,冲进刑事部,全都多亏了明日香暗中帮助。
明日香事先和负责拦截的警察打过招呼,让他们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放米花电台的人进来。她还提前一天给外景主持人寄去了一份文件,告诉他们进入大楼后该如何走。
一切的一切,都是明日香在背后推波助澜。
米花电视台知道自己只是明日香的棋子,但只要能超越一直压他们一头的日卖电视台,他们甘愿为明日香做事。
他们以为明日香有万全之策,他们甚至提前一天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篇庆祝胜利的稿子。
可事情的发展远远脱离了明日香的掌控,也脱离了他们的预期。
怎么办
。
米花电视台从没想过会出现失误,而且还是这种足以挑起民愤的重大失误。他们甚至怀疑明日香会被警视厅以渎职罪送上法庭,锒铛入狱。
从天之骄子沦为监下囚,这是何等讥讽。
另一边,藏在暗处的炸弹犯压低帽檐,笑意逐渐扩大。
“输了,嘻嘻嘻,你输了。”
“再多骂些骂难听些”
“哈哈,哈哈哈哈废物警察,哈哈哈”
他露出难看的牙龈,从喉咙里挤出一连串令人作呕的笑。
市民对警视厅的恶意越汹涌澎湃,他就越是兴奋。心脏狂跳,血液开始沸腾,握住手机的手也因过度兴奋而抖个不停。
手机屏幕里,获得独家报道的米花电视台的直播已经被谩骂的话填满。
好在电视台反应迅速,立刻开始救场“我台记者现在正位于警视厅内部,现在让我们连线,现场采访雪野部长。”
新闻直播镜头从室内切换到室外,手握话筒的男主持再次出现在观众面前。
“你好藤原。”
男主持冲镜头道“你好主持人,观众朋友们好,我是本台记者藤原鹰。”
“藤原,您能否为我们介绍一下现场情况,以及是否能采访到雪野部长。”
藤原沉默了一瞬,吞下口唾沫,眼睛也胡乱四瞟。他重新看向镜头,眼神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坚毅“抱歉主持人,我必须向你和正在看直播的观众道歉。”
主持人茫然道“发生了什么”
藤原抿唇,缓缓道“警视厅刚收到炸弹犯的传真时,我曾作为代表进入警视厅采访了雪野部长。”
“但其实那段直播影像是假的,是录播。”
“什么”
电视台一片哗然,震惊、不解、迷茫。
藤原第二次吞咽唾沫,深呼吸后决定说出真相“非常抱歉,本台能成为唯一闯入警视厅的电视台,是因为雪野部长提前联系了我们,并在警视厅做好了部署。”
“所以我们才能成为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进入刑事部进行采访的电视台。”
“表面上看,雪野部长只联系了米花电视台。但其实,她私底下还单独联系了我们外景小队。她寄给我们的信件里除了路线图,还有一封信,详细阐述了她的需要。”
“昨天,我们来到警视厅,按照雪野部长的要求,和刑事部、警备部经常一起提前录下来了今天你们看到的所谓的采访。”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半个小时前,警视厅刚收到炸弹犯的传真时,各位看到的警视厅内部众警察商量对策的画面是假的。”
“那是我们昨天就录好的画面,我只是在今天按照指示,在指定时间,把它包装成现场直播,放出来。”
“大家以为雪野部长在为炸弹犯的传真焦头烂额,但其实她压根不在警视厅了。”
这下不仅是弹幕,就连见
惯了大风大浪的米花电视台内景主持人也傻眼了。
内景主持人问“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雪野部长不准我们说”
“那她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
“可是你的采访里不是还提到了清水绘和二年a班的事,除非雪野部长有预知能力,不然她怎么可能事先知道并录制好一切”
藤原也有些情绪崩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雪野部长就是有预知能力别忘了,她可是警视厅自成立以来最年轻的部长”
屏幕外,先前还得意洋洋的炸弹犯将在原地,脸色铁青。
“这怎么可能”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他失败了
不,清水绘确确实实被炸死了,还有那个为清水绘拆弹的警察。这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也是千万网友亲眼见证。
如果明日香真的能预知,她为什么不阻止。如果明日香不能预知,她又为什么能联系米花电视台提前录下「警视厅收到传真后商量对策」的画面。
不仅如此,新闻直播画面的左下角,代表爆炸现场的直播小弹窗还清晰可见。左边黑暗,右边欢呼雀跃。
唯一的不同是右边负责拆弹的警察已经离开,消失在镜头里。
炸弹犯恶狠狠瞪着手机新闻画面,嘴角开始不受控制的抽动,过载的愤怒让他开始耳鸣。
同一时间,新闻直播间的弹幕也被一排排问号所取代。
整个东京。
不。
应该说整个日本,只有明日香和她所率领的幽灵警察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新闻采访还在继续,但似乎出现了其他情况。
目光已经有些呆滞的内景主持人从同事那里收到新消息,立刻回神“各位观众,我们收到最新消息。”
“我台另一名外景记者现在正和雪野部长在一起,让我们跟随他的镜头一起了解现场情况。”
镜头再次切换,从警视厅切到了别的地方。
直播画面不停晃动,摄影师大哥喘粗气的呼呼声清晰可闻。晃动的画面偶尔会捕捉到一抹靓丽的警服,雪野明日香难得穿上了警服。
看得出来,摄像大哥为了能追上前面一路狂奔的雪野明日香,已经跑得快把肺都吐出来了。
炸弹犯眯起眼睛,试图从晃动的直播画面里甄别出有用信息。
他一会咒骂没用的警察,居然敢愚弄他。一会咒骂没用的摄影师,连台摄影机都扛不稳。
跑了没一会,大概是终于快要抵达目的地,又或者摄影师终于彻底累瘫,他的奔跑速度一点点慢下来,画面逐渐趋于稳定。
气喘吁吁的背景音里,白色金属框架和浅蓝色玻璃组建成的墙体清晰可见,他们现在正位于某处观光类建筑内。
“”
炸弹犯被逐渐清晰的直播画面吓得打了个寒战,手机也差点脱手而出。直播画面里出现的建筑分明就是他现在在的地方。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个该死的女人怎么会知道这里
炸弹犯手忙脚乱收起手机,双手插兜正欲装作普通游客的样子逃走。刚转身,他被人朝着门面就是一拳。
一道清冷,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找到你了。”
明日香狠狠一记直勾拳砸在炸弹犯脸上。她身后,差点跑死在半道的外景记者姗姗来迟,拖着沉重的步伐终于艰难跟上。
警视厅输了吗
明日香输了吗
这怎么可能。
警视厅不会输。
明日香不会输。
正义,同样不会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