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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帝后34
    和卢皎月想的不太一样。

    打仗并不是预想中的短兵相接,大部分时间都是试探、周旋,就算有作战也是极小股的兵力交锋。

    但是确实很累,累脑子。

    卢皎月就眼睁睁看见了好几次,周行训吃着吃着饭呢,脸砸到饭碗里去了。

    她还懵着,周围的亲卫已经见怪不怪地把人掀起来,扛胳膊抬腿地把人抬到了帐子。还有人抽空给卢皎月解释一句,“殿下放心,就是睡着了而已。”

    卢皎月震撼jg

    虽然大大小小的意外很多,但是这场仗其实很顺。

    周行训这个人在战场上的直觉堪称恐怖,卢皎月常常都怀疑谁才是开挂的那一个。而且大军压境,其实没那么多死战不退的,更多的是献城投降,当然也有被部下砍了脑袋拎着来投降的。

    那是卢皎月第一次看见人头。

    只有头的那种

    yue

    要不是这段时间见多了血肉模糊的伤口,她怕是得当场吐出来。

    只能说,人的适应力真的是无穷的。

    卢皎月发现自己也渐渐麻木了,她甚至能非常冷静地回忆起自己那会儿是怎么捅死那个劫持者的。

    有时候夜深人静,卢皎月也会产生一点迷惑。

    她任务明明是在后宫当个背景板皇后,每天的日常应该是坐在那里接受漂亮小姐姐请安,一碗水端平的同时对美貌的女主表现一点善意。明明是这么岁月静好,被美貌姐姐妹妹包围的画面,到底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血肉横飞的场景啊

    想到这里,卢皎月实在忍不住,踹了周行训一脚。

    周行训被踹醒了。

    卢皎月“”

    这不对啊这人明明睡觉特别死

    她立刻闭眼躺平装睡。

    但是没过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

    前段时间行军,周行训一直醒得早,卢皎月没注意到,但是对方这段时间睡眠不规律,卢皎月总算发现了问题周行训不管睡着的时候是什么姿势,醒来的时候一定是八爪鱼似的扒在她身上。

    又沉又热就算了,他刚醒的时候还喜欢瞎蹭。

    是真的瞎蹭。

    把人钓得不上不下,他清醒了,然后就没了。

    卢皎月“”

    她一般不骂人,除非忍不住。

    周行训还是人吗

    他、不、是

    周行训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衣襟里伸了进去,掌心在脊背上擦过,粗砺的茧子滑过肌肤、激起了一片颤栗。

    卢皎月抬手摁住了那条手臂,指甲陷进了肉里,完全是用掐的。

    她磨着牙,“周正节”

    在差点又一次连名带姓地“骂人”之前,她总算想起周行训的前两天不知道又闹什么毛病,非要让她叫的字。

    周行训这下

    子清醒过来,但又好像没有完全醒,迷迷糊糊又熟门熟路地凑过去亲了亲,这才像是后知后觉得觉出手臂上的刺痛,磨磨蹭蹭地把手拿出来了。

    他一边拿脸颊蹭着人,一边哑着声问“阿嫦你还没睡啊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卢皎月被他蹭得往后缩,周行训几天没收拾自己了,冒头的胡茬扎得人难受。

    她把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推远,这才估摸着时间回“亥时快过了。大概有三个时辰,你还睡吗”

    周行训没再睡了。

    显然这一觉睡得挺足的,他精精神神地坐起来,又伸手去捞卢皎月。

    卢皎月“”

    说实话,不太想被他碰。一连几天被钓得不上不下,大概还赶上了某些生理周期,她现在简直被碰一下就有反应,被吹口气都打哆嗦。

    周行训没发现,见人抖了一下,还问“阿嫦,你冷吗”

    这么说着,已经拿被子把人包起来了。

    卢皎月也行吧,起码不是直接抱着。

    她默认了周行训这做法。

    大半夜的不睡觉其实挺无所事事的,周行训捞着卢皎月说起了现在的战况。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这会儿局势已经很明朗了,连战告捷,献城的献城、投降的投降,现在还死扛着不退的只有博州治所博宜一城而已。

    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周行训发挥,他只沉思了一会儿,就用一种很说书人的腔调开口,“马公纬现在有上中下三策。”

    大概是茶楼酒馆混迹多了,周行训这话说得很有点那个味道了。

    卢皎月现在很需要点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倒也配合他“哪三策”

    周行训也干脆“上策,他现在就出城投降,跪在地上磕头、求我放他一马。”

    卢皎月

    这听起来不像是个正经上策。

    她忍不住问“他这么做了,你会放过他”

    周行训高高挑起一边的眉毛,语调惊异“怎么可能这可是叛乱”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声调压下去,用一种让人能明显感觉到忧虑的忧心忡忡语调接着,“阿嫦我知道你心软,但有些事是不能开口子的。我这次要是放过了马公纬,就相当于告诉天下人叛乱之罪,亦可赦免。这样不行,这要出乱子的”

    他像是强调一样,还使劲摇了摇头。

    卢皎月莫名地从中听出点谆谆教导的感觉。

    卢皎月“”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jg

    这种事她当然知道啊

    她噎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但你说是上策”

    周行训这下次声音平静多了,带着种不需要思考的理所当然,“我会给他一个痛快的。”

    卢皎月不由沉默。

    她突然意识到、周行训之前的话其实没什么问题。有些事,“知道”和“做到”完全是两码事。

    周行训略微

    察觉点气氛的不对,但是又不太理解。

    他摸索着点了灯,低头看过去,对上卢皎月奇怪又疑惑眼神,“怎么点灯了”

    刚才那点不舒服的感觉立刻就抛到脑后,周行训特别坦诚,“想看看你”

    他满脸写着你真好看。

    卢皎月“”

    这人有时候会不自觉地甜言蜜语,杀伤力还挺大的。

    卢皎月有点不自在地别了一下脸,模模糊糊地“哦”了一声,又有点纳闷虽然周行训从来不掩饰自己是个颜狗,但天天看、再好看的脸也麻木了吧他每天都这么新鲜,就很怪。

    周行训不知道卢皎月所想,他看着那泛红的耳朵尖,忍不住又笑了。

    阿嫦都不知道,她耳朵特别容易红,有时候吹口气都会变颜色,伏在她肩上说话,没一会儿耳朵就染上了淡淡的粉

    周行训忍不住舔了一下唇,略尖的犬齿磨过舌面,细微的疼痛感勉强拉回了些注意力。

    又听怀里的人追问“那中策呢”

    周行训“啊、嗯中策。”

    飘走了心神被强行拽回来,他顿了了一下,倒也接上了刚才的话,“中策就是开城门迎敌。眼下的情势、他还敢冲杀出来,我敬他是个英雄。”

    卢皎月这倒确实是周行训的性格。

    也不用卢皎月追问,周行训就紧接着把下策说了。

    “下策就是像他现在这样,固守不出,在城里当个缩头乌龟。”

    卢皎月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上中下”。

    怎么听都没一条活路,反而越往上死得越快。是个人都不会选上策吧马公纬现在也确实是一副“据城困守”的架势。

    卢皎月想着营帐里这几日的讨论,“你要在外头修筑营盘围困”

    按照她听到的内容,这方式应当是损耗最少、赢面最大的了。

    却听周行训道“不。要攻城。我已经叫人去伐木、修云梯了。”

    卢皎月愣了一下,“攻城”

    会死很多人。

    这几乎是死人最多的法子了。

    周行训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一样,又把人往怀里搂了搂,沉着声“阿嫦,打仗就是会死人的,没有不死人的仗白日里他们说的都对,那些法子都能赢。但是一场仗不单是一场仗。这仗有很多赢法,这一次必须是最快也最干脆利落的赢。”

    他像是有点苦恼这件事的要怎么解释一样,拉长了调子“嗯”着。

    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终于捋清了思路,问“阿嫦,你知道为什么马公纬只剩下一座城还敢守吗”

    卢皎月愣了一下,不太确定道“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周行训克城太快了,还有人大老远来主动归降。他前期的缓慢行军,一方面在消磨军中那股焦躁气,另一方面也给叛乱的博州带来极为沉重的心理压力,屠刀将落未落的时候最恐怖,来降的将领里有不少是自己心理防线崩

    溃的。这样的顺风仗下,周行训的攻势极快,几乎是回过神来,博州就剩了博宜一座孤城。马公纬除了守城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总不能真像周行训说的,出来投降求死吗

    在城里守着还能多活一段时日呢。

    周行训点了下头,“是,但也不全是。”

    卢皎月不解“他们还有别的出路”

    以孤城硬抗大军,对面难不成还真的有赢面

    “出路不一定,但他们肯定还存着念想。”周行训像是对“出路”这两个字很玩味,带着笑腔说了这么一句,但是下一句的语调就沉下,“不然城里早就乱了。”

    抬眼对上卢皎月不自觉紧绷起来的神情,他又神情缓下,换了个更轻松的语调解释“马公纬或许愿意死守,但是他的部将不会愿意陪他一起死的。阿嫦你听过说书吗那里头的人好像都是忠肝义胆,为主公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但是事实不是那样的。那样的人太少了,大部分人都是为了自己。”

    “马公纬手下或许的有那么一两个愿意为他豁出命的心腹,但是更多都是想依附着他谋一场富贵,一旦博宜陷入绝境,不必我做什么,城里自会有人把他的脑袋给我送出来。毕竟求富贵的法子可不止跟着马公纬一种,你说是吧,阿嫦”

    周行训这么掀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的时候,简直让人浑身都发凉。

    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眨了一下眼睛,那股冰凉的神情转瞬即逝,表情一下变得担忧,“阿嫦你怎么了”

    卢皎月觉得不管来多少次,她都没法适应周行训这流畅自然的情绪转换。

    她喉咙堵了一下,才开口,“没什么。”

    顿了顿,又问,“但博宜现在还没乱,他们有法子”

    周行训看过来的眼神还有点忧虑,但倒是接了卢皎月的话,“不是博宜,是长安。马公纬肯定派人去送信了,或许是陇州,或许是会州,泾州、宁州他可能都送了。”

    “我带兵来博州,长安守备空虚,那里是都城,谁占领了长安,谁就是正统,再去外头找一找,总能找到个梁室遗脉,拥立为帝、就是天命所归。”

    “所以他在赌,赌继续拖下去,总有人会对长安动手,我到时候不得不回军。”

    卢皎月被他说得愣住。

    周行训看着怀里人这像是懵住的表情,像是被逗笑了,“简单吧这么简单的事,他们总想把别人当傻子。”

    卢皎月“”

    总觉得这话好像无差别的嘲讽了很多人,包括她在内。再看看周行训那得意又显摆的语气,又觉得非常微妙。

    搞搞清楚啊这会儿被盯上的长安可是你的长安

    这人到底在得意个什么劲啊

    卢皎月觉得自己的早晚有一天能被周行训噎死。

    她艰难“你说会有人对长安动手,他们就不怕大军回师”

    “当然害怕,但是值得赌。”周行训偏头看过来,神情坦然,“阿嫦,那可是长安,成了就是坐拥天下,难道不值得赌一把吗”

    谁不想要呢

    他也想。

    周行训打比方,“现在的长安城,就像是一个绝色美人扒光了躺在那里,谁都想去”试试。

    他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低头,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周行训“”

    他差点咬了舌头。

    军中的荤段子太多,他一不留神就顺嘴秃噜出来了。

    但这是对着阿嫦

    周行训飞快转着脑筋想要思索怎么补救,但是脑子越搅越像是一团浆糊。人还发着懵呢,脑子里的一个念头却越发明晰

    绝色美人

    好像就在他的怀里。

    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