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探望太子的任务完成,两人该去成帝哪里回禀了。
太子的原话听起来实在能够气死老父亲,卢皎月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尽力把说辞组织得委婉,但是太子的态度在那里,她也没办法改。
说实话,卢皎月都做好了成帝血压升高,她被台风扫了尾的心理准备。
成帝不太可能冲着她来,但是一块儿去的梁涣就说不定了。
顾及着这个,卢皎月进去之前,还特意嘱咐了一句,“七弟跟在我身后罢。”这种时候就不要冒头了。
梁涣不知道在想什么,慢了半拍才应声。
卢皎月“”
她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忧虑。梁涣这个状态去见一个很可能发怒的皇帝,可不太令人放心。
梁涣抬眼就对上了那关切的目光,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错开了视线。
又顿了顿,才开口,“阿姊放心,我知道的。”
有在殿门口的这段谈话,两个人被召见前,都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意外的,成帝居然没生什么气。
虽然他听完回禀之后,眉头压下,嘴角往下撇,不快的神色都已经浮在了脸上了,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表情只露出一息,紧接着神色居然松缓了下去。
他缓着声,“既是如此,高平便多去看看他吧。”
卢皎月
她强压下浮在脸上的困惑,低头应声,“儿遵命。”
这种事是“看看”能解决的吗还是让她去看,成帝这么多年都没把自己亲儿子掰过来,指望她这一个外人是不是想得太轻松了
成帝“那就明日罢。高平去看完,再回来跟朕说说。”
卢皎月
这么急的吗
虽然成帝的吩咐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对卢皎月来说,这事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毕竟既无关剧情,又无关男主的,充其量算点打发时间的日常。
等回了芙蕖宫,卢皎月照例摇了一次骰子。
贰、壹、肆。
卢皎月扬了扬眉,这点数加起来有柒了。和之前壹壹壹、壹壹贰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期间的关键事件,只有去东宫拜访这一桩。
她思索了一会儿,不由喃喃“果然是要贴近剧情开端么”
原剧情是个小太阳女主感化暴君的爱情故事,里面暴君的成长史着墨不多,在这些稀少的片段中,原身就是个背景板路人。所以不管是梁涣救她、还是她表现对梁涣的友好态度,对骰子的结果影响都很微小。但是太子作为梁涣初入朝堂的垫脚石,绝对是个重量级人物,所以这次一去东宫,点数一下子就变大了。
卢皎月把自己这些分析和系统说了,得到了后者的肯定,确实有这个可能。
它给出了解释,从世界意识的角度判断,越是贴近原本剧情,小世界越稳定,世界意识对
外来者的排斥性越小。
卢皎月认可点头。
果然是这样。
这次的确认之后,好像一切的发展都顺利起来。
太子的禁足虽还未解,但是成帝允许了东宫的属官出入,这就相当于恢复了太子在朝中的任职,太子也顺势给梁涣安排了差事。
梁涣那边稳中有进,卢皎月的运气也渐渐稳定下来。
虽然还时不时的倒点小霉,但总算不至于像之前一样,到了危及生命、影响生活的地步。
要是说问题,也是有的。
卢皎月再一次从庆和殿里走出来,仍旧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原因。成帝看上去似乎怒气已消,但不知为何、依旧没解开太子的禁足,只是让卢皎月来回奔走于东宫和庆和殿之间,替父子俩人传话。
卢皎月
你们父子俩又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吗搁她身上刷每日步数呢
庆和殿。
卢皎月一走,成帝就收起了脸上温和慈爱吓哭小孩的表情。他抬眼看着挂起来的那份舆图,上面绘着河东的战局。
如今身为帝王,他当然不可能为了平一地之乱御驾亲征,幸而当年的将领尚能披挂。
只是战功越著封赏越卓,他在位时不会为此而忧,那他的儿子呢他真的有能压制住这一众骄兵悍将的儿子吗
想到刚才离开的人,成帝不由地重重叹了口气。
那要是他的儿子
不,即便是他的女儿。
李枞安在旁屏着气,就算他自诩熟谙揣摩上意,最近也摸不透成帝的心思,一时半会儿竟判断不出对方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正绞尽脑汁地揣摩着呢,却听那边成帝开口,“把皇子们都叫过来吧。”
李枞安正打算领命而去,却听成帝顿了一下,又补充,让公主也一块儿来。”
李枞安目露疑惑。
庆和殿是皇帝召见亲近大臣或是宗亲的宫殿,简而言之,是皇帝开小会的地方。这地方叫皇子过来不稀奇,但是叫公主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当然,皇帝想干什么没人拦着,可这里头关系着他怎么办事。
要召诸皇子来议论政事,就算成帝没有明说,李枞安也知道,叫来的只能是已经成人、并在朝中领了差事的皇子。但是这次连公主都一起叫,他就一时闹不明白皇帝的意图了陛下这是想办个家宴那几个年幼的皇子叫不叫啊
李枞安想要再问问,却见成帝已经背着手站在了舆图旁,眉头微微蹙起。
这是不想叫人打扰的意思了。
李枞安“”
他把到嘴边的请示咽了下去,满脑门子官司往殿外走去。这到底该怎么安排啊
小半个时辰后,成帝看着自己面前这一圈大的小的、甚至还有奶娘抱着的儿子女儿,眼皮跳了两下。
李枞安一看成帝这表情,就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
不过他到底留了点后手,连忙上前道“诸位皇子公主思念君上,特来给陛下请安。”
这么说着,那几个年纪小的纷纷上前向着君父问过好之后,就依次离开了,大殿内只剩下几个年长的皇子公主。
成帝的表情这才缓了缓,他抬头环视了一圈殿内的儿子女儿。
被禁足的太子自然不在诸皇子之列,不过成帝也不在意。这么多年了,他对太子的长处短板都再了解不过,征伐之事从不是他所长。
客套的家常话刚才都已经说完了,成帝干脆直奔主题,抬手就指上了舆图,“丛开雄在石州起兵”
上面皇帝沉着声说起了河东战局,底下的诸位皇子公主面面相觑,都看见彼此眼中的迷惑。先前那兴师动众的阵仗,所有人都以为成帝心血来潮,想在庆和殿开个家宴。但是现下看来,皇帝好像并没有那个意思。
可要是真的谈论军事,只让皇子们留下就是,还让公主们在场又是什么意思
诸位公主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是方才没看懂父皇眼神的含义,这才误留下来。一时之间都是欲退而不得,惶惶然如坐针毡。
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之下,就算是皇帝亲自开口,认真听着他讲述战局其实也没几个。故而在成帝问到“你们有什么对策”的时候,整个宫殿都安静了下去。
成帝其实平常也难得又这种亲自教导儿女的时候,这会儿问完就抬头看过去。
你些个儿子们又几斤几两,他都再清楚不过,怀着某种隐秘的期盼,他将目光投到了女儿身上,有困惑茫然的、有全不在状况中的、更有强忍着畏惧低下头去的。
成帝“”
怕有什么好怕的你们是大成的公主是朕的女儿
看看别人家的女儿,再看看自己家的女儿要说公主还是因为他疏于教导,那这群儿子又是怎么回事他可真的是延请名师,从小教养。
有那么一瞬间,成帝真想摇着他那早死的好大哥的肩膀朕拿着这一群草包换你家那一个行不行
成帝缓了一会儿气,才平复下那些起伏的情绪。
这短暂的安静后,终于有人耐不住开口道“父皇给儿十万精兵,到时大军压境,那丛贼必定摄于朝廷威势、望风而降。”
成帝乍闻此言,都快气笑了。
十万他当年打樊城才多少人平个河东叛乱就倾尽国力,挖空的国库出军粮,别的地方要不要过日子了
开口就十万。十万精兵,他敢给、这兔崽子带得动吗
成帝轻笑了一声“好啊。”
大皇子没听出来这笑里冰凉的意味。
见父皇面色带笑的应允他,忍不住面露喜色。
成帝掀着眼皮看了眼这素性凶戾乖张的大儿子,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先跟朕说说,这十万兵的军
粮军饷从哪里来”
大皇子被问得一顿,但看着父皇一下子拉下的脸,还是小心又不确定地答“国库”
成帝“呵。”
现下的国库是能供得起,但是难不成就供这只大军平叛之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成帝没心情这个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鳖崽子讨论这事了,他只是接着问“好,军粮从国库出。那运粮的粮道怎么安排派多少士兵护送怎么送到前线。”
就知道从国库出运粮难道没有损耗吗等送到前线,十不存一才是常事。
大皇子讷讷不能作答。
成帝又接着“这么长的粮道,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大军断粮了你如何应对”
大皇子被逼问得头上冒汗,“就先饿”一两顿的。
这话没说完,一方砚台“砰”地在脚边砸开。
短暂的死寂之后,殿内呼啦啦跪了一片。
大皇子跪伏于地,汗珠一滴滴坠落,口中忙不迭地请罪道“父皇息怒”
成帝别说息怒了,他都快被气死了。
让大军饿着他娘的这兔崽子长脑子没有居然敢让大军饿着兵仙来了都不敢干的事
成帝自问,自己也并非那等溺养儿子让其不识五谷的蠢父,他这个长子自幼喜爱射御、又勇武有锐气,他自然也想着儿子中能出一猛将。那时天下大局已定,不过各地仍是时有乱局,他让这个长子率军去渡安城平李熊罴之乱。说是让他为主将带军,其实只是去增长经验罢了。
李熊罴虽声势浩大,但不过是乌合之众,他又为长子精心挑选了副将,是行事稳重、多年征伐的军中宿将。
本该万无一失的局面,结果这个混球干了什么
渡安城高壁厚,城中粮草充足,背后又是都是己方疆域,本该是最不惧怕攻城的地方。结果李熊罴刚刚放出点攻城的消息,这兔崽子连夜收拾行李带着姬妾跑了
大战在即,主将奔逃
要不是他给儿子选的副将确实稳得住,这十拿九稳的一战说不定能输个大败。
而接下来的战报几乎是一个格式
大皇子已到某某地,臣等没有追上。
臣惭愧,大皇子已至某某。
臣已遣骑兵先行,必定寻回大皇子。
成帝“”
好好的一场仗,最后成了大军去追奔逃的主将。
他想起来脸就臊得慌
勇武有锐气
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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