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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1 章 错认35
    在成帝昏迷、文苑中又有复数皇子的现在,梁涣既不是加封最厚、也不是排行最长,按理说没有任何代皇帝行事的权力。

    但是看看他手中的剑,看看他身后的侍卫,没人敢说一句话。

    最有资格说话的那个人,现在在地上躺着呢。

    于是这场匆匆召集的集会,又在一片仓皇的情绪中沉默地散了。

    但暗地激起的波澜却在水面下层层扩散。

    四皇子几乎一回落脚处,就忍不住压着嗓子对身边的人惊怒道“他怎么敢的”

    梁涣现在做的事,他当然也想过,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成帝情况未明,现在动了手,万一成帝醒了,就真的没再有回头路了。

    四皇子这么说着,旁边的人却没法给他答话。

    这也正常,毕竟是来赴宴,身边跟的都是随从小厮,没有哪个会把府上的门客僚属带过来。

    这会儿四皇子看着旁边的人,忍不住一阵气郁。

    事发突然,他身边连个商议的人也没有,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思及此处,他越发气闷地打发人,“去打听打听,父皇的情形如何”

    他现在只寄希望于成帝能伤情好转、安稳无恙,这么一来,老五今日的所作所为,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小厮领命去了,但是四皇子脸上的神情却不见放松。

    他禁不住回忆着方才的情形,押送大皇子的侍卫分明是成帝身边的亲卫。

    什么情况下,会让一个皇帝的最贴身的亲卫领他人之命、向他人效忠恐怕成帝的情况真的很不好了,不好到连亲卫都得另行择主了。

    他想着那会儿老五雷厉风行地控制文苑,脸上扼腕之色更甚。

    真是一步慢、步步慢

    四皇子找不到人商议,梁涣这边倒还有一个议事之人。

    那实在是个毫不起眼、相貌平常得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人,穿着打扮也像个随从,正是先前在韦奉面前建言的门客。

    何纵对梁涣先前的作为显然并不赞同,这会儿不自觉地拧着眉、忧心忡忡道“殿下如此做为,未来恐怕有碍声名。”

    如今整个文苑尽在控制之下,暗地里死一两个皇子再容易不过,何必这么众目睽睽的,留下将来被指摘的把柄

    何纵的忧虑确有道理,但梁涣却并不在意。

    文苑之事到如今这个地步,“得位不正”这顶帽子已经死死扣在他头上。既是如此,又何必做些虚伪的矫饰还不如干脆些,杀人立威。

    故而他这会儿只是淡淡地瞥了何纵一眼,就兀自掠过这个话题,问道“西边那几个院子如何了”

    文苑的院落有限,不可能人人独占一院。

    除了几位身份特别的皇子,其余人等都只是勉强挤一挤,苑中偏西方位的那几个院落便是此次赴宴中的大臣所在。

    何纵见梁涣这个态度,

    就知他无意再做点什么缓转一下自己的名声了。

    虽是无奈,也只能顺着转开话题,答道“没什么异动。有几位递了帖子求见,其余的便是没什么示好的举动、也多是闭门不出。”

    梁涣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成帝办的这场宴会实在特别,赴宴臣子多数都和太子关系非同一般,但如今却出了这种事。都是老狐狸,恐怕如今也回过味儿来,这场宴会本身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鸿门宴,他们现在该担心,成帝醒后、自己会不会和太子一同被清算。

    太子谋反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谁也不敢在这上面做文章。

    在这种情形下,一个本身亲近太子的新任继承人就变得尤为重要,梁涣这本该受牵连的太子嫡系身份,在这时候反而成了优势。

    成帝身边的亲卫却是另一层原因。

    作为帝王的亲信,他们本来可以完全不参与这场继承人之争,但是成帝这场意外打乱了一切。如今这个情形,如果他们再毫无动作,那么等新帝登基后,他们极有可能被以“护卫不力”的罪名全部处死。

    稍微脑子清醒一点,就该明白,他们必须找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继承人,在这关键时刻适度示好。

    恰巧,成帝身边的多半都是明白人。

    梁涣又问了几句,确认了情况,冷凝的神情总算稍有缓和。

    见这位主子一直没有提另一茬的意思,何纵不得不主动开口,“殿下,如今诸事虽稳,但尚缺一个师出有名。”

    梁涣不是嫡子,也并不占长序,更不是成帝指定的继承人。

    虽然现在文苑里的人都默认了他控制局面,但是终究有一个名正言顺、让大家有台阶下的理由。

    梁涣当然可以杀了四皇子,成为事实意义上的长子。

    可若说杀了大皇子可以说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再杀一个兄长,那就真的是身负暴虐之名,洗都洗不掉了。到时内外人心惶惶,就不是杀一个人就能安稳下来的局势了。

    瞧着梁涣还是沉默,何纵只能硬着头皮接上“殿下和高平郡主一向交好,郡主也并非不知局势的人。”

    成帝没指定继承人,但是他指了未来的皇后啊

    还是众目睽睽,当着桓羯来使的面。

    何纵知道梁涣一向称呼这郡主为“阿姊”,他先前为东宫效力,也多少知道连太子的心结,真怕这会儿这位也有同样的顾忌。

    可别说一声“阿姊”了,这局面,就算高平郡主真是这位的亲姐姐,他也非娶不可

    梁涣半天没有回应。

    何纵还再说,却见上首的人已经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何纵是真的急了“殿下”

    梁涣“我知道。”

    他并非不愿,只是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东西,突然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够到,他突然生出一些畏怯的情绪。

    得知成帝的意外时,他尚可以冷静地做出部署;亲手弑杀血亲的

    时候,他没有丝毫动容;算计着众人的反应时,他亦胜券在握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生出些不确定的情绪。

    他真的可以吗

    欺骗的,算计的,步步为营、不择手段地将那从头到尾都不属于他的人据为己有。

    梁涣最终还是去找了卢皎月。

    他并没有掩饰,不管是调动成帝的亲卫也好、当众弑兄也好,还是算计着那些大臣也好,全都一五一十地同卢皎月交代了清楚。

    他甚至有些刻意地坦露着自己这与太子截然不同的冰凉一面。

    在那自始至终都温和包容的眼神下,梁涣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轻轻舒了口气,但是那点细微流淌的暖意只蔓延了一瞬,就被更深的冰冷压了下去。

    他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是绝对不能说出口。

    有些东西,也绝对不能被对方得知。

    冰冷的波澜很快就被主人平复下去。

    梁涣默默地想,没关系,只要瞒住了阿姊,他仍旧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将这点思绪压下,他终于低哑着声说出了那句请求,“阿姊,嫁给我。”

    梁涣知道对方会答应的。就像阿姊对太子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但是对嫁入东宫这件事却并没有那般抗拒,如今这样的局势,她只会更轻易地答应下来。就算以和太子的交情论,阿姊也只有选了他,才更可能让太子活下来

    梁涣想了很多,找了许多说服自己的理由,但是当真的看见对方轻轻颔首的那一瞬间,他的思绪短暂地中断了片刻,仿佛整个人都漂浮了起来,置身于柔软的绒絮之中。

    他觉得自己应当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反到是对面的人像是因这神情生出了什么误会,温声开解道“无妨的,只是权宜之计,日后总有别的法子。”

    这话总算将梁涣从漂浮的云端拽回了现实,他压低了声音应了一句,半垂了眼睫遮住了眸底的执拗

    不会有什么“日后”。

    他好不容易拿到的这一切,绝对不会放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