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 172 章 错认番外
    今年的夏日来得比以往早些,还没到各宫安排用冰份例的时候,酷暑便汹汹而来。

    这会儿台阶下值守的内侍是个不耐热的人,只堪堪站了小半个时辰,汗已经顺着脖颈往下淌,背后的衣衫都湿了透。

    盼喜本来是想吩咐人办差的,但瞧了两眼他这蔫巴样儿,到底怕人把事情办砸了,转而另指了个人。这内侍对此瞧在眼里,他倒没露出什么被抢了活的不快,反而在盼喜经过的时候腆起一张笑脸,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还是干爹疼我。”

    盼喜瞥了一眼那白胖白胖脸上往下淌的汗珠,却是道“咱是怕你冒犯了贵人。”

    那内侍也不恼,连连应是。

    不过稍顿了下,他到底忍不住开口,“今年暑气来得这么早,外头各府上都提前开了冰窖,咱这宫里是不是也该提得早些小的这条贱命不值什么,但那些个太妃宫里可都有些怨言了可别让陛下传出什么苛待庶母的名声。”

    盼喜瞥了人一眼。

    他认的这个干儿子倒是脑袋瓜灵光、转得快,但就是还没摸透上头那主子的性子那是个在意名声的人吗那东西在他眼底一文不值。

    不过上头人如此,他们却不能妄自评论。

    盼喜淡淡地“如何就苛待了萃集殿这会儿还没用上冰呢,那些太妃难不成还比陛下金贵不成”

    那内侍当然不敢这么承认,连连否认,又作势欲要掌嘴。

    他这一动,汗珠更是一滴一滴地往下滚,看得人都跟着热起来,盼喜摆摆手止了。

    “行了,看得人热。”

    顿了下,却是小声地叹了口气,“这要是皇后还在”

    盼喜这么随口一提,对面那内侍表情一下子紧绷起来。

    盼喜也察觉失言。

    芙蕖宫那场大火之后,没人敢在梁涣面前再提皇后的事,生怕不小心触到了那位的霉头,盼喜这种在御前伺候的,更是慎之又慎,他刚才也是一时放松、有感而发。

    幸好没被听见。

    盼喜刚这么想着,突然觉得不对。

    他僵硬着一点点回头,正看见了本来在内殿处理政务的梁涣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身,正往外头走。

    这个距离,盼喜一时不敢确定,对方刚才有没有听见他的那句感慨。

    他屏着气迎上前去,小心打量着梁涣的神色,却见对方似乎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但盼喜却不敢就此放松。这位就算有什么事也从来不挂在脸上,要是真的指望揣摩上意办事,恐怕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因为心底悬着这桩事,盼喜接下来这段日子都仔细观察着梁涣,但是这一看倒是看出点问题陛下是不是不记得了

    这是个挺没有来由,并且听起来不可思议的猜测。

    皇后伤势反复的那段日子,宫里简直是人人自危,不敢说半句不吉祥的话。现下这人才去了一年不到,皇帝就把人忘记了,那实在不

    太可能。

    但是盼喜观察下来梁涣的种种举动,觉得说不好真是如此。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帝对皇后的重视,芙蕖宫的那场大火之后,宫里半句不敢提皇后相关的事,生怕那一句话没有说好、就被帝王下令给皇后陪葬。但是这种人为的避免总有疏漏的时候,就像他那日不小心感慨出声一样。

    宫人们谨小慎微不假,但人总有疏漏。

    可过去的这一年间、竟是没有一个人因此被发落,连问责都没有。

    若说这或许是因为陛下念及皇后生前待人宽和、不欲因此治罪宫人,那别的地方就解释不通了,像是那萃集殿里,就有不少皇后用的旧物,值守的内侍都是小心打扫着、不敢擅动,但是陛下一次都没有露出过触物伤怀的样子

    盼喜也听闻过有人遭逢大变后心智失常,这会忍不住心下嘀咕。

    陛下不会也是如此吧

    这猜测不能说是错,但是原因却不准确。

    穿书局。

    孟酌“虽说执行员脱离小世界时可以修改一部分现实,但是世界意识需要合理化这部分内容,区域内的本土人员记忆会被修改”

    卢皎月还是第一次穿书局。

    按照常规流程,她完成了三次任务之后,她当初的协定愿望也就是重新活过来会被实现,她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一直等到愿望结束,她才会正式进入穿书局。

    但是很显然,现在的情况出现了一点意外。

    卢皎月听着这位自称自己未来上司的孟女士解释了半天,不太确定的询问,“您是说,梁涣不会记得芙蕖宫发生的事”

    事实上,卢皎月挺理解这个情况,毕竟莫名其妙地被从宫殿里挪到外面,这种超现实的情况肯定需要一点补救手段的,哈利波特里面还有个“一忘皆空”呢。

    她只是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她说明这件事

    孟酌沉着脸摇头,“没有那么简单。记忆并不是单纯发生的事实,它附着了情绪、感情、意愿、欲望等许多内容。举个例子,假如说当时宫殿起火的时候,他正在往外面跑,那需要修改的内容很简单,只要让他以为自己跑出去了就可以,但是现在却并非如此”

    卢皎月尝试理解,“所以需要他在记忆中产生往外跑的意愿”

    她觉得以梁涣的心态,这多多少少有点困难了。

    孟酌点点头又摇头,“原则上是这样,但是通常情况并不会这么发展。”

    卢皎月

    “凭空增加记忆是一件相对困难的事,而人对记忆产生的情感也是不可控的,所以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世界意识的选择都是做减法抹掉这一段和与此相关的全部记忆。”孟酌顿了一下,接着,“而执行员作为小世界的外来者,对于小世界来说,本身就是多出来的存在。”

    卢皎月听懂了孟酌话里暗示的含义,“他会忘记我”

    孟

    酌想着自己先前在小世界内看到的场景,一边打量着卢皎月的脸色,一边轻轻点了一下头被恋人忘记,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卢皎月确实愣了一下,但是少顷、她神情渐渐松了下去,dquo也好。rdquo

    11岁既晏兮提醒您举案齐眉,终是意难平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11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尚且能够接受的结果。

    孟酌“”一点都不好

    执行员在小世界的痕迹被抹掉,意味着这次任务做了白工。要是平常做做白工就算了,这次可是执行员担责,要是这个小世界真的被天命之子搞崩盘了,锅可是扣在执行员头上。

    孟酌在稍晚些时候,给出了更详细的解释。

    “小世界有很强的适应性修改能力,如果说执行员进入小世界时修改的现实,让小世界接受了执行员在世界内的存在,那么脱离时的修改举动,很可能让小世界抹消执行员的存在。”她顿了一下,接着,“不是即时生效的效果,而是一个更长期的过程。小世界内的人本身是察觉不到的。”

    时间从来是遗忘最好的方式。

    孟酌所说的“抹消”在小世界内的发生,也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一个话题成为宫中的禁忌,当一个人提都不能提及,忘记似乎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留下来记录意外被毁,曾经物品渐渐被解释为别的用途。

    数年之后。

    萃集殿内,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内侍打扫着那张空位上的摆设,却差点碰倒了上面的笔架。盼喜心底一紧,出声呵斥,但出口说辞却不知什么时候变了,“那都是陛下的爱物,都给我皮紧着点”

    小内侍唯唯应声,盼喜也没觉出其中有什么异样。

    等到当天晚些时候,盼喜跟随圣驾碰巧经过了一片宫殿废墟旁边。

    经年的腐朽模糊了曾经烧毁的焦痕,盼喜跟着帝王停驻在这废墟之前,心下浮现的记忆却很模糊。

    他隐约记得这里似乎住了什么人,但是又记不太清楚。

    模模糊糊想起那似乎是先帝在时很受宠爱的一位郡主,后来意外过世,宫殿也荒废了。

    按理说宫里不应该留这么荒废破败的地方,可不知为何这地方一直没能修整。盼喜仔细想了想,却也没想明白原因,见梁涣久久驻足在这里,不由便猜测是不是对此有什么不满,忙开口道“陛下不如召将作监来,把这宫殿重新修一遍”

    梁涣被这声音拉回了神,却是拒绝道“不,不必。”

    他一时没想明白原因,但是莫名不想让人动这里。

    谁都不能碰。

    盼喜当然谨遵帝命,但是应声之后又有点晃神。

    他模糊觉得类似的对话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说过。

    这个新当值的这个小内侍实在毛手毛脚的,盼喜白日里才呵斥了一次,到了晚间又出了篓子点灯的时候竟是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还燃着的蜡烛咕噜噜地滚了几圈,被一只云纹

    的锦靴止住了去路。

    幸好没烧到帘幔上。

    那小内侍大松了口气,又后知后觉这靴子好似不是哪个内官的。

    舒了一半的气卡在喉咙口,他紧张地抬头往上看。

    绣纹精致的靴子往上,映入眼中的是帝王常服,只堪堪看了一个下摆,他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不由“噗通”地一声跪在地下,哆嗦着嘴唇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梁涣却没看他。

    他甚至都没注意旁边还跪了一个人,而是目光定定地落在那盏烛台上。

    模糊的画面在眼前浮现,脑海深处有什么翻腾着想要浮上来,针扎的刺痛伴随着阵阵眩晕,他踉跄了一下,抬手扶住旁边的柱子才勉强站稳。

    旁边似乎传来宫人的惊呼问询声,但是梁涣此时无心理会。

    他单手盖在半张脸上,手指死死压住额头,眩晕和疼痛好似要逼迫着他放弃思考,但是他隐隐生出种预感,要是这次放弃了、他真的永远都找不回来了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他得必须得找回了

    赶过来的盼喜都没心思去管那个犯了错的内侍了。

    他眼见着梁涣按在柱子上的那只手用力到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鼓起,最后竟硬生生地把指甲掰折了。猩红的鲜血沿着柱子蜿蜒而下,但对方恍若未觉地继续收紧着手指,生生抹出了一道横向的血痕。

    盼喜看得一阵牙酸,连忙差遣着人去请太医。

    只是跑腿的宫人是领命去了,他自个儿这个御前伺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时半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少顷,他看见那盖着脸的指缝间隙,有透明的水珠沿着这手背滑下,在腕间的转折处汇聚成滴、坠落地面。

    盼喜怔神。

    他不敢去猜测另一个可能性,只不太确定地想是汗

    后世,某景区。

    “h县揽月阁是国内现存最完整的成朝建筑,是元熙帝在位时亲自下令修建,在研究古代建筑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元熙帝一生文韬武略,南平苴礼、北定桓羯,内修农事、广开教化”

    导游的声音透过一群头戴小红帽的游客群传了出来,路过的某大学暑期实践团体有幸在外围蹭了一波免费解说。

    听到这里,有人忍不住小声吐槽,“是文韬武略不假,但是人到中年突然变成了修仙魔怔人。”

    旁边的同学推了推眼镜,倒是帮忙辩解了句,“也不能这么说,对生命长度的追求是人类本能,现在的富豪会给自己配备私人医疗顾问和营养师,放在封建时代,由于科学技术水平不发达,人类对自然、对人体都不够了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神仙上面,这很正常。”

    都是闲谈聊天,也没人在意自己被反驳。

    一开始吐槽的那人耸了下肩膀,一脸“对对对你说得对”的表情,不过动作的同时稍稍往侧边撇了下嘴,显然对了解古人想法不感兴趣。

    解释的那人略微拧了下

    眉,但见对方一脸没趣的表情,也没有强行说下去。

    话题刚刚有点僵住,旁边另一个人手臂搭了过来。

    想看岁既晏兮的举案齐眉,终是意难平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戴眼镜男生被压得肩膀一塌,眉头拧得更紧了。来人却仿佛毫无所觉,一副哥俩好的态度,对着另一边笑道“我就说你们两合不来,怎么样、要不要出去打一架”

    “”

    “”

    “幼稚。”

    “无聊。”

    本来想打圆场,却突然被集火的严乐洱

    “你俩这是对组长的态度吗”他稍扬了声嚷嚷上了,“这次实践分数比例可握在我手上,你们还不给我放尊重点小心我扣你们活动分。”

    不过这故作姿态的威胁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

    挣扎了半天,终于从那“哥俩好”的手臂解脱出来的林之桦推了推眼镜,冷淡道“你最好想想下学期的期末笔记。”

    旁边另一个人也笑哼了一声,“你第三区的游戏记录还要不要了”

    突然变成食物链最底层的严乐洱“”

    行吧,都是活爹。

    有了组长的牺牲自我的倾力奉献,这边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几个人加快脚步追前面的大部队,最先开口的那个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吐槽,“吹得跟什么似的,揽月阁一点都不稀罕,元熙帝自己就是个修阁子魔怔人,他的嗣子为了讨皇帝欢心、有样学样,后来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成朝皇帝代代相传的习惯了。说是保存最完好,不过是这地方太犄角旮旯,后面朝代毁的时候把它漏了。真要看建筑,市那里有一比一完全修复版,听说还有全天侯的解说和祭祀表演,不比这里好得多要是想感受氛围,乡那边有拜月神的习俗”

    庄饶越说越是不能理解,但是一向话多的严乐洱这次却保反常地持了沉默。

    庄饶

    他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有情况。

    正要逼问,却见旁边林之桦眼神往前示意了一下。

    虽说是实践小组,但是进了景区之后,大家还是自发分成了三三两两的小团体,更相熟的人走在一起,庄饶顺着林之桦的目光示意过去,正看见了一个女生组。

    他愣了三秒,飞快地明白了个中含义,当即“卧槽”出声。

    他一个锁颈拦住了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的严乐洱,一连串的问题就砸过来,“哪一个什么时候怎么个情况”

    严乐洱“”

    所以他才不想告诉庄饶。

    虽然不情不愿,但是在好友的威逼利诱之下,严乐洱还是交代了前因后果,顺便解释了将考察地定在这里的原因,“不是有那个传言吗元熙帝大修楼阁,不是为了求长生,而是为了求仙。”

    虽说历朝历代修仙求道的皇帝多如牛毛,但是元熙帝也算是其中独树一帜的不嗑丹药不求方士、不出海不访仙山,就是一门心思修楼阁

    了,要不是楼阁里面摆得都是香案祭祀用品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还让人以为元熙帝有什么建筑爱好呢。

    也因为这显得反常规的的行为,后世民间对此有很多演绎推测,比较出名的有

    庄饶“你是说那个月神入梦、元熙帝心生恋慕,梦醒之后还一直念念不忘,所以在人间大修楼阁,希望得到月神垂顾”

    严乐洱眼神怪异地看了庄饶一眼,像是没想到对方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莫名觉得自己“被八卦”了的庄饶“”

    他炸毛,“远征新出的月神副本,这是背景资料”

    严乐洱“哦”了一声,完全是一副“我说这货怎么知道得这么多”的了然表情。

    又被侮辱了知识面的庄饶“”

    拳头硬了jg

    这次出声解围的是林之桦,他帮忙接上了严乐洱刚才的解释,“现在留下的揽月阁遗址虽多,归属元熙帝在位时修建却很少,h县的这个又是其中保存最为完整的一个,所以我才推荐他来这里。”

    这个选择显然是得到了暗恋对象的认可,得到好处的严乐洱顿时很是赞同地点头。

    比起大呼小叫的庄饶,还是子桦靠谱

    庄饶却是恍然,“所以你那会儿才问我玉城的揽月阁情况”

    玉城在成朝时称“玉京”,作为曾经的一朝首都,里面当然有不少值得游览的人文景点,但是如果精确到“揽月阁”的话,这个答案就没那么美妙了。作为本地人庄饶在被问时,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别去,没什么好看的”、“商业街而已,也就骗骗外地人”。

    毕竟众所周知,玉京的揽月阁是被烧毁了的元熙帝暮年重病在身,却仍旧不顾群臣阻拦、独登楼阁行祭祀事,却意外失火、葬身其中几百年前就被烧毁的建筑,想要在现在变成景点,需要在复原考据上花费大量的心力。

    但是很显然,由于各地的揽月阁太多,实在构成不了什么特色,玉城的旅游局在这上面没花什么心思,搞出来的结果也就是个四不像让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景点诈骗实在是个很惹人吐槽的话题,几个人忍不住跟着发散了几句,各自都抱怨了些景区踩雷经历,连林之桦都跟着说了两句。

    话题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最开始那个“修仙魔怔人”。

    这次的气氛倒是没有僵下去,大家的观点都很一致可以简略概括为严乐洱的八字总结“珍爱生命,远离修仙。”

    比起慢性自杀磕丹药来,元熙帝这修楼阁的行为已经危险度极低了,结果还是意外失火,把自己卷进去了,可见求仙问道实在太不靠谱。

    “啧,这一个个都算是难得的有作为的明君吧不搞这些有的没的还能活久一点,说不定能给自己子孙后代多续几年呢。”

    “闲得玩命不说,还给自己留下一堆黑历史。”

    “”

    几个人吵吵嚷嚷地远去,留下历经风雨的楼阁沉默地注视着下面来来去去的人群。

    后世传说如何,于梁涣而言并不重要。

    他求的从来不是仙神,叩的也从来并非长生。

    当他身陷泥潭的时候,漫天神佛都无动于衷,是人间的阿姊将他拉出了泥淖;当他想要抛下这世间一切时,又是对方果决地将他留下。

    他只是不想忘记而已。

    勒石以记、楼台相应,既然人力终有尽时,那就让这些死物一遍遍地提醒他怎么能忘记呢怎么愿意去忘记明明他是因此才立于这世间的。

    赤红的焰色充溢着视野,灼烈的热浪炙烤着祼露在外的肌肤,但身处其中的梁涣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们都不记得了。

    只有我记得

    阿姊是我一个人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