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城。午后的茶馆人声鼎沸,台下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那说书先生正在台上,一拍醒木,讲得更为兴起,原是在说那千年前,人妖仙魔界那时还未被玄天结界彻底分开,尚处混沌时代的传说。
“据说千年以前,妖王天阙仙界一游,对化露池畔的甘木神女一见钟情,可惜仙妖殊途,神女慈悲,博爱世人。是那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妖王求而不得,便强掳了神女囚于妖宫,神女最终成功报仇,将妖王拔骨抽筋,永镇不周山下,拯救了当时陷于洪灾烈焰中的世人。”
正在低头喝茶的红衣女子陡然反驳,“你说的不对。”
说书先生看向她,笑道,“这位姑娘,小生是哪里说的不对你又怎知我说的不对”
红衣女子却一言不发。
说书先生道,“天子脚下,自不会有魑魅魍魉。此番神鬼之事,不过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罢了。”
“接下来,我再给大家讲一个李寄斩蛇的故事。”
茶馆里大家都在笑。
赤音站起身,转身便要离开。茶馆小二忙追了上去,“哎,姑娘,你这茶点钱还未给呢。“
赤音随手扔出一锭金子,头也不回走了。那小二捧着金子,给吓得手足无措。
赤音想起了千年前的往事,她那时提醒过天阙大人很多次,要小心那个女人。可是他熟视无睹,最终甚至身陨在她手中。
平日冰冷傲慢的天阙大人为她折了腰,使出浑身解数与她求欢,那个女人却一直极为冷淡,自始至终没给过多少回应。
赤音不喜欢那个女人。在她心中,天阙大人与他们都不一样,他就应像以前那般久坐神台,高高在上,而不应与这样一个女人有所牵扯。
午后,白茸在树下习剑。
楚飞光给她定下的目标是,这个月底便要筑基,而且,要学会他的剑谱前二式。他说,一旦掌握了这两重,凭借剑法,生死之搏时,她在筑基期,便有与结丹期的修士抗衡之力。
剑修之所以强大,便是强大在绝佳的身体素质和变幻无穷的剑招之上。白茸之前没有受过基础训练,自是比不上自小习剑的人,好在天赋尚可,并且极为努力,楚飞光对这弟子还是挺满意的。
“你唯一需要改掉的,就是你的心软。”楚飞光道。
“我教你的这一套剑招,更偏向于刺杀。“楚飞光说,“实战的时候,是要冲着收掉对方性命去的,你能做到吗“
“你每次出招有偏转,不是因为学的不好,而是因为你的心不够狠。”
白茸紧咬着唇。楚飞光说的没错,确是如此,她始终不愿意伤害别人。
或许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天生冷酷,心冷如铁的人,也有她这种天生记好不记仇的滥好人。
“还有,你筑基的时候,最好能用丹药增加一点成功率,你有没有认识的可以炼丹的医修我记得一张筑基丹丸的方
子,材料漆灵山中都有,可去采,也可以直接在药铺买。”楚飞光道。
楚飞光似乎对青岚宗的布局设施极为了解。
白茸忍不住再次在心里感慨,有师父带着确实不一样,她之前半路入门,修行都是蒙头瞎练,怎么练都没见多少效果,还是个菜鸡。眼下有了楚飞光,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她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给她修炼也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这段时间,她已经开始逐渐习惯楚飞光栖身在袖里绯内了,有什么不懂的,就传音给袖里绯,叫它去问师父。
”师父,我今天那最后一招的采洗。”白茸说,”我还是有些不懂,这一招到底是攻还是守为主”
楚飞光叹了口气,“这样对话太费劲了,你先去吃饭,吃完饭回家,再进剑魄空间来。”
白茸便和戴墨云一起去用了午膳。因为宗门大比在即,最近,全宗上下都沉浸在一片修炼的海洋中,每个人都练得和神经病一样,走在路上都还在运气,双眼发直,念念叨叨,戴墨云都比往常勤奋了许多。
之前张霜如的事情被青岚宗强行按了下去。白茸依稀听说,青岚宗只说他身体不适,需要修养,便将他强行带走,如今还没还回来,也没再给出什么说法。紫玉仙府弟子对这件事情都极为不满,只是因为如今在青岚宗地盘上,人在屋檐下,只能隐而不发。
只是,这些白茸都管不着了。青岚宗行事和那个男人一般,简直都强势,蛮横,丝毫不讲道理。
回了住处,白茸坐回床榻上,缓缓沉定。
剑灵的剑魄空间会随着主人的灵力变化,因为白茸之前灵力低微,袖里绯的剑魄空间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方寸之地。如今,不知是因为楚飞光的灵魂印记苏醒了,还是因为她自身修为也提升了。
白茸惊讶地发现,如今这剑魄空间几乎扩大了约莫十七八倍,甚至还多出了一小片桃花林。
桃花树下,正坐着一个盘腿的蓝衣青年。
青年身材高挑,腰背都挺得很直,四肢修长有力,一眼便能看出是剑修。一头黑发束成了高马尾,生着一对锋利秀气的单眼皮,唇角挂着一点闲散的笑意。
白茸呆了。她一想到,自己日日带在身边的剑中,竟然栖身着一个这样年轻的男子,一时整个人都僵硬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怎么”楚飞光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要学剑吗傻站那干什么。”
白茸讷讷道,“我,我没想到,师父还这么年轻。”
以前在上京城时,白茸对于师父这个词有一点固有认识,便都是上了年纪,白胡子白头发的大儒。因此,虽然楚飞光声音很年轻,但是她没多想,只把他当长者尊敬,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的男子。
“我陨落的时候,好像是二十四还是二十五来着。”楚飞光思索了一下,懒洋洋道,“太久了,忘了,也无所谓了。”
“过来。”他说,“我给你再比划一下。”
白茸站在原
地,踌躇着,眼睛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
楚飞光看起来性子随意,身上衣服都穿得随随便便,松松垮垮,黑发也只是用一根破旧的赤色发带随意绑起。
以前,白茸唯一亲近的男人便是沈桓玉,沈桓玉在京时,不看他多年习剑的挺拔身形与手指上的茧子,整个人气质是典型的上京城清冷贵公子。他是绝不会在她面前衣冠不整的。
楚飞光也仔细看了一眼白茸,倒是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小弟子模样。袖里绯这家伙,果然还是没改掉爱俏的毛病。
“你莫非出身凡间”他问。楚飞光出身修真世家,又自幼是个剑痴,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因此性子也粗疏,对这些事情都不怎么在意。
白茸如今身上世家小姐的性情也还没完全丢丢掉,经常会过于礼貌和拘谨。
听楚飞光这么问她。
白茸呆呆地问,“师父,你怎么知道”
楚飞光叹气,没解释,“过来点,你站太远了,站这么远怎么教。”
见白茸终于缓缓走近,还有点生怯。与沈长离的那几次过后,给她留下了一点点心理阴影,她如今有些怕与男人太接近。
楚飞光唇角含了点笑,手中灵力蕴起,出现了袖里绯的虚影。
“攻守本为一体,我的剑法一贯是,以攻代守。”他示范给白茸看,“我每天能醒的时间不长,尽量给你多说些,你仔细看。”
白茸此时才慢慢放开。他语气和平时也差不多,没有因为显形了就有什么变化。
白茸便认认真真学。
约莫学了一个多时辰,楚飞光便不让她再学了,说可以去做点别的,过犹不及,之后自己再用实剑练练。
白茸原本想退出剑魄空间,但是见楚飞光今日难得没有消失。便又挪了回去,不远不近坐在他边上。
楚飞光知识极为广博,几乎什么都知道。
白茸咬着唇,纠结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师父,你知道妖印这个东西么”
楚飞光道,“知道一些,高阶妖兽求偶时会将这个印在心仪对象身上,以防背叛,否则便会浑身剧痛。”
妖兽与人不一样,对伴侣的占有欲很强,性情也不同,更重欲。千年前,楚飞光和不少妖兽打过交道,对他们习性很了解,所以,才会滋生妖印这个东西。
更强的妖兽能用妖印覆盖之前的弱者留下的,也是妖界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一个体现罢了,没能耐,便连自己看上的伴侣都留不住。
白茸垂着睫。
“怎么,你遇上了”楚飞光问。
白茸咬着唇,手指抚上了胸前那处。她锁骨上,被沈长离留下的痕迹尚还在,每日沐浴的时候都能看到,简直像是烙印一般,她实在不好意思把那种痕迹给别人看到。她身上被他弄出各种各样的痕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肤质特别,每次都要很久才能消除干净。
“师父,被下了妖印,有什么办法去除吗”
虽然那
日他说了,但是白茸如今实在是不敢信那个男人的话。他冷酷无情,残忍又漠然。
楚飞光说,只能由更高阶的妖兽印记覆盖。或者是灵境以上的修士用自己的灵脉一点点净化了,这种法子会久一点,需要耗费的灵力也多。
想看雾下菘写的我那堕仙夫君后悔了第三十二章吗请记住域名
这点,看来他倒是没有骗她。那日也确实将妖去除了。
白茸小声问,“师父可以解开吗”
楚飞光道,“我有身体的话,可以。现在,不行。”
如今在栖身袖里绯中的,只是他的一点残魂罢了,他都已经陨落了几百上千年了。
白茸叹了口气,想着,那便算了吧,反正如今也不疼了。虽不知哪一日可能还会发作,只是她宁愿痛死,也不想再去找那个男人了。
她又问了一点关于大比和下山历练的事情。
楚飞光见多识广,白茸喜欢听故事,听他说起以前行走江湖的见闻,听得双眼放光,津津有味。
外面的世界原来这般丰富,想到这里,白茸眸子又黯淡了下来。
沈桓玉以前在外多年,应该也有过这般经历。他寡言,很少主动和白茸说起自己遇到过什么,但是行走在外时,每去了一个地方,都会记得给她带回各种各样新鲜玩意,都由青鸟给她寄回去,白茸看最近到来的礼物,便会知道,他最近又走到了哪里,荒漠、雪原还是戈壁。
白茸睫毛颤了颤,轻轻咬着唇。
他性子确实极端,爱的时候可以宠上天。如今不爱她了,却也依旧不放过任何一个折辱她的机会。
今天楚飞光醒来的时间终于还是到了。
白茸从入定状态中缓缓醒来,楚飞光已经再度进入睡眠了。
过几天,她打算亲手给袖里绯再打一个剑穗,它之前一直吵吵闹闹要,白茸却一直没空打。
想到这些,白茸唇角含了笑,去买了打剑穗的材料,预备打两个流云结。
一个给袖里绯挂着,另外一个,就送给楚飞光表达感谢,虽说他如今也不需要剑穗,白茸就是还是想打。
白茸从小没有家人陪伴过,她特别渴望这样的温馨。
清珞峰。
宗门大比在即,楚挽璃正在月光下练剑,她最近吃了不少丹药,灵力已经早早到筑基水平了,只缺一个突破了。
心音道,“你父亲传授给你的,你们楚家祖传的清光剑法,你需要尽早掌握,增加几分在宗门大比夺魁的胜算。”
心音在给楚挽璃规划路线。
每年的宗门大比,其实是给新弟子一个出头的机会,往年参加过的基本不会参加,因此,楚挽璃其实很有胜算。
大比夺魁了可以自由选择一件宗内灵宝,但是楚挽璃不缺灵宝,更重要的事,可以打出在九洲的知名度,吸引其他攻略对象的注意。
楚挽璃天赋高,定下心来学习速度极快,什么几乎都是一点就通。
心音看了,也终于有几分满意,到底还是气运之子,只要不恋爱脑,好好修
行,还是能进步很快的。
楚挽璃气喘吁吁,她问心音,“那今天,我可以去找一下哥哥嘛”
心音,“”它是真不知道那个男人给楚挽璃下了什么迷魂药。
楚挽璃委屈道,“我练了半月了。半个月没见哥哥了,他如今人明明就在葭月台,等再过段时间,他走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况且,哥哥修为那么高,他若是可以随意传授一些剑法给我,也能增加大比的胜算吧。”
沈长离不但在剑术上造诣深,法诀修为也高,控灵的水平让很多修士叹为观止。只是他性格冷淡,而且从不教人,不然门槛估计早被想拜师的人踏破了。
楚挽璃能明显感觉到,沈长离最近对她的态度比之前都要好些。
心音彻底不说话了。
见它没有阻止,楚挽璃便收了剑,预备去葭月台找沈长离。
上京城的信使去了一趟,又来了一趟,给沈长离带回了沈端的回信。
霍彦正坐在葭月台的合欢树下喝酒。
沈长离在寒池边调息,他每日作息极为规律,有固定的修行和练剑时间,没人能影响他的日程,霍彦只能一人独饮。
“听说你预备回上京一次。“霍彦道,“你竟能改变主意,还真是奇了。”
“不过,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愿意回去。”霍彦指了指北方,“因为上京龙气紊乱,会影响你的飞升吧。”
皇位即将交替,夺嫡之事,事关大胤龙脉。他需要回京平复龙脉。
上京龙脉如今极为紊乱,黑云压顶,霍彦甚至都能隐约感觉到,莫说沈长离了。
他知道,对于沈长离,最重要的是什么。为了达到目标,他什么都能牺牲。若说他待人凉薄残忍,可是他对自己也如此,什么狠手都能下得来,并不双标。如此只能说,是性情所致,最好离他远些。
沈长离没否认。
霍彦远远眺了一眼,“你的信,又来了。”
这次,却是那只青鸟带来的,它停在青年宽厚的肩上。沈长离睁了眼,从它爪子上取下了信。
沈长离展开信纸,看完信,他指尖燃起一点半明半暗的白焰,将信纸燃尽。
他方才抬眼看向霍彦,“那白家道不愿退婚。”
他声线清冷,“说女儿对我一往情深,只愿嫁于我一人。”
确实深情,玉簪玉佩都亲手退给他了。
沈端知道沈桓玉对这门婚事的看重程度,没敢疏忽,便迅速把白家的意思又传了过来。
“你打算如何”霍彦挑眉。
“他们敢嫁,我便敢娶。”他轻笑了声,他正好要回京,倒要看看,那白家能将什么嫁给他。
霍彦判断不出他这是随口说的,还是真的。
“以你的身份,你必是要娶亲的。”霍彦道,“你如今这般对白姑娘,她定然不再愿意嫁你。莫非你去娶别的女子”
他垂着
浓长的睫,淡淡道,“又有何不可。”
娶谁都一样,有需要便娶。
霍彦叹道,“你这性子,实在是过于傲慢了。”
沈长离一言未发,视线投注到远山之外,不置可否。
霍彦知他性格,从来听不进劝,一意孤行到了极点,便再也不说什么。
不远处,雪地里浮现出一团红影,是一身红衣的楚挽璃,正御剑朝着葭月台而来。
霍彦朝着她的方向努力努嘴,沈长离无动于衷,眼都没抬,他不可能没看到。
霍彦说,“你莫非是真的对她心动了和以前的你确是不同。”
那会儿,也不是没有女修非给沈长离表白,他生得高挑俊美,一身剑术出神入化,走到哪里都很惹人注意。
只是他本来就寡言,不喜这些事情,并且都到哪儿都不吝让人知道,他已有婚约在身,心有所属。
那时的沈桓玉,极为有耐心,极为隐忍,耐心地守着她,也守着自己,只等婚期到来的那一天,两人能完美地互相将自己交与对方。
沈长离淡淡道,“是吗”显然并不在意,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楚挽璃已经踏着雪,欢欢喜喜上葭月台了,首先见着沈长离,“哥哥。”
见着霍彦也在,她知是沈长离好友,也亲热叫了声,“霍师兄。”
“怎么,我一个外宗的,你还叫师兄。你这真师兄,张口就是哥哥,有这种道理吗。”霍彦瞥了一眼沈长离,玩笑道。
沈长离外表看着冷冷淡淡的,没想到私底下竟也是吃这套的人,不知道以前白茸私下是不是也是这样叫他的。如今新欢也要如此是吧。
楚挽璃脸微微一红,“我一直就是这么叫的。”
她是楚复远独女,沈长离是楚复远唯一的弟子,又自小在青岚宗长大,比起其他师兄妹,她总觉得他们关系要近一些。
霍彦咳嗽了声,“这样,也行。其实呢,别人一般也是叫我霍大哥的。确实,比师兄听起来还是亲近一点。”
沈长离没抬眼,他向来是懒得管这些的,“爱叫什么叫什么。”
已经进入春夏之交的时候了,今日是个大太阳天,天热了,他较平日便会懒散一点。他性子其实沾点猫性,喜欢独处,寡言,冷淡傲慢,又琢磨不透的。
楚挽璃也在桌边坐下,见沈长离又开始不理人了,她便含着笑,叫傀儡再拿酒来,来招待霍彦。
这天风和日丽。白茸申请了一次进漆灵山。
如今,她修为上来了,在青岚宗的权限便也提上去了,进山的批准也很快被允许。
前几日,她在药铺买好了材料,托祝明决给她炼制了两丸筑基丹,收拾了一番后,便选了一个日子,带着袖里绯进山了。
因为楚飞光说,她是木灵根,选择在山林突破成功率会高些,漆灵山正合适。
温濯知道她要进山,给她做了不少丹药,还制了一瓶驱逐妖兽的
药粉,他对她很不放心,千叮万嘱,甚至想过要自己陪她一起来,白茸说没关系,有人陪着她,温濯这才勉强放了心。
楚飞光四处看了眼,“这漆灵山,妖气倒是淡了很多。”原来有许多妖兽栖身,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妖和人混居,人间随意可见高阶妖兽四处作乱。
没人的时候,楚飞光的灵魂印记会暂时从袖里绯中出来。
白茸如今也习惯了,笑着说,“确实,还算平静。”
她慢慢在山中走着,预备找一个好地方修行。
周围景色越来越熟悉,见到那个熟悉的洞窟口,白茸咬紧了唇,身体都不自觉战栗了一下。
那天晚上,便是在这里
她小心地避开了那一处,朝着反方向走了过去。
不远处,路上却又蹦出了一只雪白的兔子,蓝眼睛,正停在白茸面前。
白茸呆了一下,她喜欢兔子可是,之前在漆灵山与兔子的不愉快回忆让她有些心有余悸。
兔子竟然发出了声音,是一道清脆的少年声音,“你愿意收我当本命灵兽吗”
白茸,“”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楚飞光。
楚飞光道,“刚修行到能说人话的小妖而已,不用管,你今日还有正事在身,这事儿之后再说吧。”
他声音里带了笑,“你这体质,对妖兽来说,简直是个行走的万灵药。”也怪不得,会被那妖兽留下妖印。
白茸有些遗憾。其实她很喜欢兔子,喜欢撸各种毛茸茸,可惜现在实在是没时间。
她小声对兔子说了声再见,随后便继续朝山中走了。
白茸很久没有回到过漆灵山了,如今打量四周,只觉得恍如隔世。
原来眼中看着深不可测的深渊,对于如今的她而言,似乎也没有之前那般可怕了。
她现在有袖里绯和楚飞光陪在身边,可以自由地御剑飞行,还会用不少法诀。
走到下午的时候,她终于选中了一处水草丰茂的地方。
在一处山谷之中,瀑布下便是一处桃林,旁边流水潺潺。
她将驱逐妖兽的粉末撒在周边。
白茸盘腿坐下,吞了丹丸,便预备开始正式筑基了。
筑基,首先需要引气,循环丹田中的灵力,不断提纯,精炼,最后成功筑基,修炼出属于自己的气穴。
一路都很顺利,直到她体内,浅绿色的气穴开始形成的时候。
白茸身体忽然一颤。
据说,潜力越大的人,筑基时需要吸取的天地精华力量与耗费的灵力便越多。
她原本一直以为,自己灵根不纯,灵力不足,筑基也不会有多少反应,却没想到,自己这次筑基闹出来的动静竟然会如此之大。
她吃了筑基丹,来之前又刻意休息了几日调气,原本灵力该是够筑基了的,却没想到,那个气穴像是无底洞一般,她浑身的灵力都被抽干了,还毫无停止的迹象。
袖里绯
问,“这怎么办”
楚飞光挠了挠面颊,思索了一下,等等看吧,尚还在控制之中。”
将她体内储存的灵力搜刮一空之后,那气穴终于开始动念头,蠢蠢欲动,预备吸收之前一直藏在白茸丹田深处的那股霜白色的灵力了。
那股灵力极为精纯雄浑,完全足以她晋级需要的力量。
只是,白茸骤然开始痛苦起来,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那股力量,痛得几乎,面颊发白,发上和面颊都开始结霜了。
一旁的楚飞光剑眉微皱,他伸出一只手,抚在她眉心上,随着他赤色的灵力注入进去,白茸面色缓和了下来,体温也开始回升。
可是,那股灵力很快反扑,他压制不住。楚飞光不了解她体内为何会有这种诡异又强大的力量,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气穴越发紊乱,白茸控制不住这般强大的力量,面色苍白。
“小茸。”楚飞光低声叫她名字,“清醒些,别放弃。”
白茸咬破了自己唇角,视线终于恢复了一点清明。
“嗯。”她声音沙哑,努力沉定,想强行压制那股灵力。
白茸周身旋起微风,地上野草开始疯长,桃林树上的桃花,竟然全提前绽放,开得灼灼动人。
一旁的水流却结了冰,以她为圆心,十里之内的气脉都开始紊乱了。
葭月台上,霍彦已经告辞了。
楚挽璃喝了不少酒,忍不住看向远方,夕阳西下,远处湖泊波光澜澜,像是一面巨大而平整的美丽镜子,从这里,可以完整看到青州二十八峰连绵的脉络。
她以前从不知,从小苍山眺望落日,竟是如此美丽。
葭月台从不留外人过夜,只是今晚,楚挽璃实在不太愿意离开。
沈长离低着眼,在安静地陪那只青鸟玩,不知他今日为何有这种兴致。
整个人卸下了平时在外的清冷傲慢,像是正在小憩的修长矫健的豹猫。
他细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抚弄着青鸟的羽毛,剑修的手指灵活有力,他很会寻地方,青鸟被服侍得极为受用,咕咕叫着,将羽毛朝他手指上蹭。
沈长离此时气质较平时很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如今的氛围,楚挽璃很是享受,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这一瞬,她很想让自己取代那只青鸟。
既然沈长离没开口说让她离开,她知道他性情,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于是唇角含了笑,就这样留在这里看着他。
鸟儿飞走了,夕阳下,高挑的白衣青年缓缓起身,看向了西方。
是漆灵山的方向。
那女人似是终于打算炼化掉他留在体内的元阳了,凭她现在的实力,简直是找死。他原本懒得管,只是实在是不喜欢自己的灵力外泄那么远,见那片森林,都要结霜了,她闹出那么大动静,迟早惹一堆人过去。
强行炼化,也有可能直接爆体而亡。
“哥哥,怎么了”楚挽璃惊讶道。
他没回头,室内流转出一道清光。随即,他身形一晃,已经消失了。
白茸盘腿而坐,因为体内灵力冲撞,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男人修长有力的手冰凉凉的。
“这便不行了”男人狭长清冽的眼俯视着她,低声说。
她这般闭着眼睛,安静起来时,面容就没了倔强,会显得很乖巧。
沈长离视线将她扫视了一遍,看到她锁骨上微露的痕迹,视线微微停驻了一瞬。
白茸下意识朝那双手靠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白茸记得,楚飞光一直在她身侧。
见她如此乖顺,那人没再动她。
意识混乱中,白茸长睫微颤,终于痛苦地睁开了眼,依稀看见了一张清俊冷淡的脸庞,她声音又软又哑,喃喃道,“师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