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是李汀竹送白茸回丹阳峰的。
白茸这时已经清醒了过来,想到自己之前在他面前哭成那个样子,她就臊得慌。
好在李汀竹性情清淡平和,并未仔细追问她为什么哭,他将她送到住处门口。
“方才谢谢师兄,我”白茸眼睛还红得像小兔子一样,极为不好意思。
李汀竹说,“一点小事,不客气。”她那双含着泪水的桃花眼,眼尾泛起一点点红,这般仰起脸,专注又依赖地看着人时,实在惹人怜爱。
他的想给她拭泪,犹豫着,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那便改日再见。”
白茸嗯了一声,乌黑的眸子看着他,“竹师兄,再见。”
他无声地笑了,看了会儿,方才御剑离开了,背影颀长,很有少年气,他的白衣乌发被夜风微微掀起,清逸过人。
和记忆中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白茸一直呆呆看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空中,方才进门。
她盘腿坐下,又发了半天呆,不知在想什么。方才坐下,刚拧开金创药瓶。
袖里绯声音便忽然冒了出来,“这个新男人还挺好的,模样气质是你喜欢的款,给药还送你回家。”
不过袖里绯觉得,和那男人模样并不像,只是身形气质有点相似。那个男人要冷酷强大很多。
袖里绯点评道,“你喜欢更强势的。方才,他应该把你抱怀里哄的。我看他也似乎也有点想,为啥没动手胆子也太小了。”
白茸抽了下鼻子,忍无可忍,“你又偷看,小心我扔了你。”
她低着眼,抿着唇,“也没有喜欢一直很强势的。”沈桓玉以前并不总是一味强势,也经常会哄她。
白茸没力气管袖里绯了,低头默默给自己涂药。
楚挽璃的剑气很锐利,在她身上留了很多细碎的创口,遍布在全身,白茸慢慢化开药,一点点涂上伤口。她如今也不怎么在乎留不留疤了,都是随手涂一下,止血便好。
袖里绯原本一直一声不吭,忽然说,“那女人怎么不再把她那丑脸凑上来一点呢,看我给她割下半拉厚脸皮来。”
白茸停下了涂药的手。她知道,之前比试后,袖里绯肯定很不爽,它一贯骄傲,又是以前楚飞光的配剑,千年的剑灵了。被人质疑偷涂了毒,是对剑的侮辱。
“你放心,我以后会很厉害的。”白茸轻声说,“让别人都不敢质疑你。“
袖里绯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你最好别骗我。”
白茸说,“不骗你。”
“那能不能让我比那个男人的剑还厉害呢”
白茸,“”
白茸挪开了目光,“能。”
袖里绯,“我知道你又敷衍我是不是。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呢白茸。”
白茸无声地笑了,她揉了揉眼,此刻方觉疲惫像是潮水一般涌现,四肢都没了半点力气,她简
单洗漱了一下,又躺在回床上。过了很久,方才蜷缩着闭眼睡着。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白茸便起来洗漱完了。
因为今天需要赶早搬家。
来青岚宗之后,她已经是第二次搬家了。第一次从外门底层弟子的住处搬到如今,这一次又要从丹阳峰搬去清珞峰。
倒是不麻烦,她也没有多少物品,收拾来收拾去,拢共也就几套衣物,两把剑,她的妆奁如今也空荡了一半,轻捞捞的,很快便收拾好了。
她没打扰任何人,预备一个人离开,却不料,在门外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温濯正坐于轮椅上,面容苍白,面上含笑,看着她。
已经入春了,温濯咳嗽比冬天的时候好了不少,只是脸上还是毫无血色。他朝她微笑道,“可惜了,之前错过了你的比试。”
白茸忙朝他跑了过去,用灵力给他安抚,“师兄,你怎么来了呀。晨露寒气重,你快回去吧,好好修养身体。”
她认真看着他,“待我从上京这趟回来,之后便会找宗内申请去金阳宗。”
等下她便联系霍彦与齐远,早早安排。
鎏金合欢叶的事情,他自己都已经压根没报希望,白茸却一直还记得。
温濯无声地笑了。她的性情便是这般执拗单纯,认准了什么,便一定是什么。
不过这般性子的人,也同样重情,爱恨分明,爱难舍,恨也难消。
从温濯认识白茸开始,只觉得她像是一株小草种子,柔弱但是百折不挠,始终在努力向阳生长。
如今却也觉得,也像是蒲公英的种子,即使被风肆意抛往不同的地方,也始终可以生根发芽。
温濯温声说,“以后有空了,多回丹阳峰看看。”
白茸朝他一笑,重重点头“肯定会的”
她踏上了袖里绯,背着自己的小包袱,朝着清珞峰方向飞了过去。晨曦初露,远处浮光渐渐,山连绵的影子便在黑夜里慢慢浮现。
又是新的一天了。
清晨光线朦胧亮起的时候。
青州、泸川,郊区别院。
霍彦怀中抱着姑娘,正在院门口与姑娘说着话说着话,他骤然低头,在姑娘面颊上肆意亲了一口,姑娘含羞地笑了,直到她眸光忽然看到了院子里,陡然一震。
桌边还坐着个男人,一袭不染的白衣,高挑颀长,形貌宛如谪仙,神情清冷自若。
他压根没在意这一幕。那姑娘却红了脸,慌忙挣开了霍彦,急急跑了。
霍彦方才回了石桌边,叹了口气。这新相好估计又要没了,他也习惯了。
这煞星不知为何忽然有了这般兴致,半夜来找他喝酒,百年难得一遇,不过他有兴致了,一般倒霉的都是别人。
男人修长的手指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酒水醇厚清冽,琥珀色,散发着淡淡的竹香。
竹叶青,沈长离凝着杯子,轻笑了声。他从不喝这样低度数寡淡无味的
酒,他从来只喝品质最高,最烈的烧酒。
他不急不缓,依旧坐在此处品酒,比起昨晚第一杯时,动作甚至都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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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彦腰间的玉令却亮了一下,霍彦瞥了眼对面男人,拿起了玉令,里面传来少女轻软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问,“霍大哥,我如今已经筑基成功啦,参加了我们宗门大比,拿了一个还不错的成绩。今年便能去金阳宗了,到时候,可以去找你玩儿么。”
霍彦如今不在青岚宗,白茸以为他也已经回西平了。
她音色很甜,白茸性子慢,脾气好,说话咬字腔调都很特别,像豆沙馅儿一样,绵软软的,又甜又黏。
霍彦便道,“好,随时欢迎你来。”
那边女孩儿便笑了,笑声很悦耳,又与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一句都没提及那日大比,也没提其他人,聊了又聊,方才结束了通讯。
沈长离神情丝毫未变,毫不在乎,握杯的大手修长平稳,杯中酒液毫无晃动。
霍彦挑眉,便也一言未发。
霍彦看了眼天边,不知什么时候,竟都已是天光大亮时分了,他道,“六盲蛟和赤音鸾都逃了,我也真得回去了,帮老头子看着封印。如今这世道,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他拍了拍一旁一堆空坛子,“本来是预备等今年你新婚时给你带去的。你还欠我一顿喜酒呢。”
他眼都未抬,“四月,想喝便来。”
霍彦道,“她不是已经与你退婚了你还想与谁成婚”
他坐得清端,狭长的眼低垂着,陡然淡笑了声,“她有何特殊”
“谁都一样。”
“沈桓玉,真稀奇,这是你会说的话”霍彦挑眉。他对男女之事看得不重,性子又爽朗大方,粗中有细,挺讨女人喜欢的,西平民风开放,有时候霍彦也并不介意来一场你情我愿的露水情缘。
沈桓玉却与他完全不同,说是清冷,其实是傲慢,有洁癖又厌人,能被他看入眼的人,少得不能再少,风月从不沾身。
霍彦已经喝得有点醉了,借着酒意,他索性倒在桌边睡了起来,实在熬不住,不管对面这煞星了。
晨曦映入院子,沈长离已平静地起身。
空气中似都弥漫着一点浅淡的竹香味。
沈长离很久没这样走在俗世街头过了,他不急不缓穿行在街道上,吸引了无数人视线,自己却丝毫不在意。
直到他走到街道尽头,身形转眼消失一一旁摊贩揉了揉眼,以为刚是自己眼花,或是真看到了神仙
衣带当风,猎猎作响。
他袖内,左手手腕上,依旧正不断隐隐冒出银鳞。
被迫远离爱人,不能完全占有伴侣,伴侣被别的男人染指了都让它们极为焦躁甚至有些狂躁。
沈长离轻笑了声。
他垂眼,右手中竟陡然浮现一柄黑色短剑的虚影。
那几块漂亮的银鳞,竟被他硬生生从自己手腕上,一片
一片地剜了下来,鲜血随即汩汩冒出。
沈长离神情极为平静,做完这些事情,甚至都没有给自己处理伤口。
他伤口愈合速度很快。男人原本修长漂亮的手腕上,已留下了数道伤痕。他满不在乎,看都未多看一眼。
葭月台上,楚挽璃还迷迷糊糊伏在石桌上。
昨晚,她和冯云鹤一起来了葭月台。冯云鹤没待多久,便退缩了,“师兄人还没回来吗这里实在是有点冷。”
他们随着来葭月台不久,沈长离人便不见了。
实在是太冷了,他的灵力消耗不起,虽然想努力随着沈长离多学点,但是,他怀疑,按照如今这样,还没多学着什么,他已经先冻死在这儿了。
楚挽璃含着笑,“你先回清珞峰吧,这里你待不了。等哥哥回来了,我便告诉他一声。”
她瞧着很熟悉这里,看起来和沈长离关系也不一般。
于是冯云鹤纵然恋恋不舍,还是只能最后再看了一眼葭月台上夜景。能见到此美景,此等美人,也算是值得了。
楚挽璃披着火鼠皮,一心一意等着他。
可是一整晚,人却都不在。
直到绯色的晨曦在天边亮起。男人的乌发白衣上,似都沾染了一点竹与酒清冽的味道,又好似沾了一点点妖异的血的味道。
楚挽璃不敢问他去了哪里,知道问了也无用。她随在他身后,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也进了内室。
他浅色的眸子逡巡了四周一圈,“冯云鹤人呢”
楚挽璃忙站起来,“因为这里太冷啦,他熬不住,便先走了。”
他冷淡地想。甚至连那女人都不如,她筑基都没有时,拿个破珠子,便敢一人爬上小苍山来找他。
楚挽璃随在他身后,这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进葭月台沈长离的住处。
沈长离性格冷淡,不喜欢有人近身。葭月台上独有他一人,平日处理日常事务的都是木傀儡。
楚挽璃披着火鼠皮,在厅堂转了一圈,好奇地看着四周的陈设。
陈设极为简单,一把剑架,一些书籍唯一特别的,便是墙上挂着的一个青面獠牙的罗刹傩面。
楚挽璃摘下了傩面,拿在手里端详。
沈长离在她心中,一直是最担得起剑仙这个词的人,即便戴面具,应也是各种仙面。这个瞧着像个吃人的罗刹恶鬼,竟然还挂在屋里这般显眼的位置。
沈长离没回答。他已经坐下,闭目入定,开了每日的晨修。
楚挽璃踮起脚,将面具从墙上摘了下来,她偷偷走近,壮着胆子,竟伸手将傩面扣在了男人清冷俊秀的面容上。
沈长离没动,由着她。
楚挽璃心怦怦直跳,视线描摩过男人清朗无尘的身姿,以及面上那张恶鬼般狰狞的面具,一时竟有些懂了,给他这张面具的人的趣味在哪里了颇有些亲手亵渎神明的感觉。
他纤长的手指平静地摘下了面
具。那双琥珀色的眼睁开了,楚挽璃猝不及防,没抽回视线,面上顽皮得逞的神情还来不及消退。
他心思深沉强势,很难猜测。
眼神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
楚挽璃红了脸,一动不敢动。
被他如此注视,楚挽璃心越跳越快,低低叫了声,“哥哥”
嗯”男人平素清寒的声音似含了点不同的意味,衣衫上沾染的一点酒气似乎更深。
平日里沈长离没回应过。
他是喝醉了么楚挽璃心跳如鼓,想离他更近一点。
她拿着面具,把玩道,“哥哥,你怎会有这种东西呀。”
“看着好别致,很有趣。”她没动手,想起他方才的表情,有些不忍心撒手这个木面了。
“喜欢便拿去。”他道。
楚挽璃几乎欣喜若狂,抬眸看向沈长离,大半个身子都凑了过去。
他丝毫没阻止。可是,离那么近,那双琥珀色的眼依旧极为平静。他的呼吸和神情都未有变化,还是冰一样的沉淡。
楚挽璃咬着唇,顿时又有些失望。
是因为沈长离性子太冷还是因为她如今穿太厚,没显出自己的魅力来
阳光已经淡了下来,重重帐帘幕卷起,室外卷入了一点点春风,将一缕清淡的香扩散到了整个屋子。
男人睁开了眼,沈长离五感极为敏锐,他转瞬已经看向了室内的某一处。光那一点点味道,他体内的龙骨已经开始灼灼发热。
楚挽璃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哥哥,那是什么”她也看到了一一角淡淡的白,在内室,被风掀卷起。
灼霜传音告诉沈长离,“主人,那是白姑娘忘在这里的贴身帕子。”
白茸几乎不怎么用香,但是她身上天生便自带着一点淡淡的体香,似木非木,似花非花,在脖颈和耳后最为浓郁。
灼霜知道主人是极喜欢的。以前他偶尔将白姑娘抱在怀中时,闻到这样的香,他便会不动声色地将她在自己怀中压的更紧,用力都有些难以克制。
不止是香,她的所有地方,他都喜欢到甚至沉迷。
沈长离唇角浮现一点冰冷的笑,对楚挽璃道,“垃圾而已。等下便扔了。”
楚挽璃半懂不懂,“我让傀儡帮哥哥彻底打扫一遍屋子吧。”
身体比之前兴奋了不少。他支着下颌,陡然瞥到手腕伤痕,狭长的眼看向楚挽璃,男人清冷的声线里夹了一点勾人的懒散,“改日吧,你先回去。”
他比之前多了些人气,不再那样坚冰一样的冷,与她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楚挽璃红着脸,有些难以置信,“意思是,以后,我想来就可以来”
见他没否认。楚挽璃一下又高兴了,“那我不打扰哥哥修炼啦。”
她抱着面具,朝他甜甜一笑,随即开开心心下了山。
傀儡拿着帕子,随意扔入了后山。
那块雪白的帕子,很快沾
了尘土与泥,变得污浊不堪,帕子右下角本精心绣着一块清冷漂亮的玉,上面缠绕点缀了几朵小小的绒花,转眼都看不清了。
清珞峰灵力极为充足,在此处,呼吸似乎都要舒畅一点,白茸哼着歌儿,收拾好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不多的物品都摆放进了新居。
有人在这时扣响了她的房门,白茸开门一看,竟是李汀竹,他朝她一笑,“收拾好了么,方才在读书。抱歉,忘记来迎接你了。”
白茸惊喜地问,“你喜欢读书呀。”
“嗯。”他低声说,“平日唯有读书和练剑两个嗜好。”
“会不会觉得很无聊”他微微有些赧然。
白茸用力摇头,看他的眼睛更亮了,愉快地笑道,“没有,我也喜欢。”
他也喜欢读书。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及昨晚的事情。
院子里还是没有人,李汀竹带她看了一下附近环境,“这一间院子,住的是你的小师兄嗯,他实际年龄应该比你小些,今年才十六,他去北寰采药了,过几日应该便回了。”
“他平日有些闹腾,你万一觉得吵,可以叫我给你下个静音禁制。”
因为只是指导,所以其实也算不上师父和弟子,李汀竹一时有些为难,不知道该让白茸如何称呼他们为好,干脆统一说是师兄了。
“这一间,住的是你的大师兄。他平日在宗内时间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在山下,他对于凡间很熟悉。过几日,等他回来了,我们去京畿,还需要他多带着。”
白茸默默点头,一一记下。
说完后,李汀竹犹豫了片刻,“不过,他你,还是离他远一些比较好。”
白茸抬眸,清澈的桃花眼看着他,显然困惑不解。
李汀竹脸微微发红,不知道该怎么与白茸解释,只能低声道,“他修的功法特别些而且,比较喜欢,与人开一些玩笑。”
见白茸还是不懂,他只能叹道,“无事。到时候,等他回来了,我再与他交代。”
不多时,灵岩派来的弟子已经将白茸的物品送上门来了。
内门弟子的衣物有五套,材质明显与外门弟子衣物不一样,上身轻薄柔软,道门中人讲究一个轻灵飘逸,都贴合她的尺寸。
白茸换了一身白衣。她梳着双垂髻,清丽脱俗,面颊却又还残余着一点点婴儿肥,便又给她增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李汀竹方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看着她,忙挪开了视线。
他正坐道,“上京的事情,我还未与你说。”
之前比试时见到了白茸的实力,如今,李汀竹也并未小看白茸。将她也算成了可以依赖的一个战力。
“我们接受了一份委托。”他道,“需要去上京调查。”
雇主身份极为尊贵,涉及到一点朝中秘案,他如今不方便与白茸多透露。其中涉及的地方,他预备首先去调查的关键点便是上京城中的碧华楼。
碧华楼在上京极为有名,欢客众多,手里握有不少权贵辛秘,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因此,纵然碧华楼妖气冲天,不断有人异常殒命,也一直相安无事到了今天。
天子脚下,竟能有如此荒诞之事。为此,雇主才辗转找到了玄门中人。
“此外,从紫玉仙府里逃出来的赤音鸾,似乎也去往了上京,有人在沿途拾捡到过羽毛。”李汀竹道。
赤音鸾是在净水边消失的,她极为狡猾,知道在空中展翅过于引人注目,或许也是为了方便和六盲蛟联系,竟化形走了水路。
净水注入了南淮江,在凭州下船,便可通过京淮运河,直接北上到京畿。
她应是走的这一条路线。只是,大家目前还都不知道,赤音为何要去上京,原本都以为她会先去西平寻找厚土蜈。
赤音鸾Θ”白茸重复了一遍。
李汀竹说,“是,赤音鸾是千年前天阙麾下的三妖将之一,而且对天阙极为忠诚。”
不周山的守山人已经再度确认过了,天阙的龙身毫无动静,依旧被神女印封于不周山下,不可能复活。
如今天阙已身陨,她失控做出什么来都很有可能,在玄门内部,赤音鸾评级的危险程度是目前所有复苏的妖兽里中最高的。
妖王白茸想到了,那日楚飞光与她说的,天阙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
“赤音鸾生性残暴,攻击性极强,混入京畿极为危险。紫玉仙府派出的弟子如今还尚未掌握她的行踪。”李汀竹道,“因此,我们需要一并处理此事,尽可能多收集线索。”
他朝白茸展颜一笑,“抱歉,一不留神又说多了。”
“要喝早茶吗”他温声道,“我记得,你过几天还要去藏宝阁吧,祝你挑到合心意的灵宝。”
白茸垂着睫,嗯了声。便一直看着他,看他用那双白皙修长的手给她弄茶。
她与李汀竹回了院子。
茶水已经烹好了,室内飘着一点点龙井的茶香。
李汀竹正坐回位置,他温和清秀,没让白茸动手,点茶的动作不疾不徐,显然以前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即使来了道门这么多年,李汀竹的一举一动,依旧也还透露出一点教养良好的贵族子弟清贵的风仪。
他也会点茶。白茸想起了从前,那时,他也是这般,什么都替她做了。她看着李汀竹,唇角不自觉浮现了一点微笑。
李汀竹说,“正好,等你选完,他们也差不多回来了,我们便出发去上京。”
白茸便乖乖应了一声好。
茶水还在烹着。李汀竹便推开院门,与白茸示意对面。
“隔壁便是顾师姐的杜若阁,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事情,都可以去那儿问问师姐师妹。”
正巧,顾萱正带着几个不认识的男女弟子从杜若阁院子出来了。
顾萱与她笑了一下,“早呀,动作真麻利,这么快就搬好了”
白茸忙也和他们打招呼。
旁边那个女弟子笑道,“这算什么早呀,据说,楚挽璃昨晚连夜便搬上葭月台了呢。”
“那么多年里,那里还从没女人住上去过吧。”
大家嘻嘻哈哈开玩笑,“真是好福气,能上去独占沈师兄了。”
以前沈长离在大家眼中,便是典型的高岭之花。
“不过葭月台那么冷,怎么能待得下的”
“这有何难,师兄不可能没办法吧,大不了抱怀里暖着亲着呗。楚师妹还真是有福了。”
声音远去了。
白茸一言未发,神情平静,只是低着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茶煮好了。李汀竹招呼她回来喝茶。
白茸正坐在榻上,想起,她似很久没这样喝茶过了。与人一起,煮茶烹雪读书逗猫,是她以前曾幻想过的生活。
白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知为何,竟觉满嘴发苦。她呆呆的,又连喝了好几口,方才终于品出一点龙井的清香。
袖子里,鳞片贴在她手腕上。这鳞片很神奇,很坚硬,但是贴在她手腕上的时候,又能变得很柔软,又开始微微发烫。
白茸见怪不怪,她放了茶杯,一只柔软的小手偷偷探入了袖内,轻轻抚了抚。
她手上沾了别的雄性的味道。那鳞片极为不满,在她手心磨了好几下,弄得她怪疼的,白茸只能又去安抚,好半天,它方才烫得没那么厉害了。
白茸进入藏宝阁的时间很快便到了。
青岚宗给了她七天时间考虑。但是,其实对于要拿什么灵宝,她毫无头绪。
楚飞光对她道,“我也有很多年没有进去过了。”
“你现在可以想想看看,挑什么方面的宝贝。”
白茸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她觉得自己现在有老师了,对自己的剑谱和心法也都挺满意的,穿得暖吃得好,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缺了。
白茸为了到底选什么苦恼了好几天,实在想不出,一时甚至竟生了些想去问问温濯祝明决医馆里还缺什么的想法。
楚飞光叹,“到时候,你叫我,我帮你挑。”
白茸眼睛一亮,“师父,你真好。”她之前怎么没想到。
楚飞光哑然失笑,“行了行了,今天的功课是不是还没做。
白茸说,“噢,我马上”
她特别乖巧,又实心眼,每天楚飞光给她安排的剑术课程都会一点不打折地完成,甚至有时候还会加练。
楚飞光笑叹,着实是好徒弟,就是缺心眼了些。
终于到了白茸进藏宝阁的那一天。
藏宝阁的守门长老对她说,“限定一个时辰,可以任意挑选一件。”
那一扇似乎耸立于虚无之间的大门缓缓打开。
她被衬得极为渺小。
白茸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缓步踏入。
青岚宗的藏宝阁很大,一共分了四层。
一层是刀枪剑棍各种武器,白
茸直接跳过了。
第二层都是各种丹药。白茸一排排走过,看什么都新奇,看的眼睛都有些放光,有能助人筑基结丹的、能帮人短暂爆气的、能化骨生肉的heihei甚至连帮助妖兽化形的丹药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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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飞光却道,“我就说,这青岚宗果然奸诈,好东西压根没放出来,都是些破铜烂铁。”
白茸,“嗷。”她好没见识的,看到这些楚飞光嘴里的破铜烂铁都很震撼了。
第三层是各种符箓,化隐诀、天雷诀、风火诀、传送诀楚飞光却还是一个都看不上。
时间已经只剩半个时辰了。
白茸上了第四层,第四层全是各种各样的灵器,种类极其繁多。白茸眼睛都看花了,她这种孤陋寡闻的菜鸡,压根无法从这些灵器外形上看出它们的用途。
白茸试着随便拿了几个,有什么灵玉瓶、乾坤袋、马良笔楚飞光道,“都是些花架子。”
直到她在一小团白色绒毛手钏前停下了。这个灵器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是,白茸特别喜欢毛茸茸,尤其对有着软乎乎的,雪白的,毫无抵抗之力。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一小团绒毛。
软软的,心都酥了。
“这个不错。”楚飞光竟然骤然发话了。
白茸,“啊”
楚飞光道,“你就选这个,回去我帮你处理一下,这是这里最好的了。”
他道,“我就估摸着不会真拿出什么好东西给你挑,还得靠捡漏。”
白茸虽然不懂楚飞光的意思,但是那一炷香已经快燃尽了,她很快就要被藏宝阁踢出来了,她又对师父百分百信任,于是赶忙拿起了那个手钏。
很神奇,她刚拿起,那一小截雪白绒毛,竟像是活了过来一样,缠上了少女纤细的手腕。
白茸去藏宝阁登记完。
那长老似乎也有些诧异,她为何拿了这个光好看但是并不实用的低阶养颜法宝,不过见她是个还不大的美丽少女,又有些理解了,见怪不怪地给她登记完了。
白茸一看,他写的是白狐绒手钏。
白茸拿着手钏回了院子,放于石桌上,楚飞光的身形便从袖里绯中显现了出来。
他弹指,指尖骤然飞出一团深赤色的烈火,将那绒毛手钏完全笼罩了进去。
白茸信任他,知道他如此自有道理。果然,那手钏并未燃烧起来。
“这是我的本命灵火。”楚飞光道,“一般的灵狐尾,早已灰都不剩了,现在就看,能烧出个什么来。”
白茸捧着脸,兴致勃勃地与他一起看着。
终于,那火焰中,竟陡然浮出数条虚影,白茸没来得及看清,便已恢复了原状,楚飞光也收回了火焰,笑道,“看来,此番,你运气还真不错,竟然是条九尾狐的残尾。”
白茸惊喜道,“哇,师父,那这个有什么功效“
楚飞光道,“传闻中,九尾狐尾做的灵器,有改换容颜之效。”
“九尾狐的易容术,在妖族中首屈一指,极难以勘破。”九尾狐擅长变化容颜,天衣无缝,比起最上乘的效果还要好。
“不过。”他看着那个手钏,“看样子,这已经是个半残的了,需要之后再收集材料炼化,方能有彻底改头换面的效果。不过你如今带着,也能简单易容,并且有驻颜的效果。”
白茸懵懵懂懂听着,再度拿起了手钏,摸了摸上面轻软的绒毛。
那手钏似也很喜欢她的味道,便柔顺地缠绕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楚飞光笑,“它看起来很喜欢你。你以前,在家有没有养过宠物”
白茸点头,眼神黯淡了一瞬,慢慢说,“嗯。我养过一只波斯猫。”那波斯猫还是沈桓玉送她的。
白茸特别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还是阿玉送她的猫,她更是百般宠爱,没事的时候经常抱在自己膝盖上顺毛,还经常带着一起睡。
被沈桓玉撞见过几次,他什么都没说,但咪咪之后都很怕他,每次他来时,都会提前躲起来。白茸也没想道会如此,有一次叫他摸一摸猫儿,想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
除去醋劲很大,不喜欢别的男人接近她以外,沈桓玉对她是有求必应的。这一次他却就是没动,少年冷淡地俯首看着那只猫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白茸别开了视线,小声说,“等我们之后,我是想带咪咪和我们一起住的,怕你们关系不好。”
那会儿,他们晚上应该是歇在一处的吧。她怕他把猫扔下床。
她抬眼,才看到他在看着她,眸光已经变化了,深深的,灼热又专注,她的脸更红了。
他伸了手,随意摸了一下猫毛。
咪咪一动不动,在天然的威压下,浑身都吓僵了,直到沈桓玉走了,它都还在哀哀地叫。后面,白茸便再也不敢让沈桓玉和它见面了。
沈桓玉看出她不高兴了,那一回后,她躲了他几天,也不让他碰一下。他第二天便给她买了爱吃的点心,带了礼物,带她出去玩了一圈,陪了她一整天。低声说,说那日是他的错,她关注猫太多了,他不该与那猫吃味。
哄了又哄,白茸才终于又让他抱了。
白茸心里那一点点不高兴都被他彻底熨平哄好了,都化成了羞涩与甜蜜。
他现在应也是在葭月台上,抱着楚挽璃这般吧,或者做些更亲密的事情。
白茸低着眼,紧抿着唇。她抽了抽鼻子,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如今她竟能这般平静地想象这个画面,眼角也不会再如之前那般,一想起他便泛酸了。
之前,她托桃叶照顾咪咪,也不知它如今还好不好。她马上便要返回上京城了,如今,竟有些体会到近乡情怯的滋味。
白茸手腕上贴着的龙鳞,明显在排斥这条狐狸绒毛,极为排斥。
白茸有些无措,“师父这个又发烫了。”
楚飞光见怪不怪,“估计是本能排斥。”他现在已经能确定,定然是某条公龙的鳞片了,估计还没伴侣,正在求偶。
“别管了。”他道,“就是个无底洞。你又不是这龙的道侣,没这个义务。”
白茸很乖,很听楚飞光的话。于是果然不管了,摸甚至都不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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