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宝儿被陆盛珂强行抱上马,一路疾驰回到储水庄。
他没带披风出门,抵达后也解不出外裳来裹住她,索性全程拦腰抱着,从大门口步入小院。
过程自然惊呆了不少眼球,管事的一边收起讶异,一边挥退了看热闹的人。
“都管好嘴巴,主子的事儿不是你们该议论的”
许家御下有方,哪怕是庄子上伺候的人,也不准嘴上没把门。
更何况这位主可是夜玹王,谁敢多言
琥宝儿起初挣扎,但陆盛珂的怀抱宛如铜墙铁壁,撼动不了分毫,二人的力量差距,使得她这点力道完全不够看。
她心有不满,还是乖乖窝着不动了。
眼看这人脸不红气不喘地抱着她走了一路。
不愧是习武之人,体格真叫人羡慕。
琥宝儿道“我若是像你这般,方才叫她们好看。”
那她就不会吃暗亏了,现在想想还心气不顺。
陆盛珂简直要气笑了,半敛下眼眸看她“你还想如何,不妨说说看嗯”
琥宝儿对他的不悦并非一无所觉,动了动小嘴“我不说。”
说了有什么用,他又不是来帮她的。
说出口指不定激怒这人,更加要找她茬了。
月萝没有跟着去,突然瞧见王爷抱着小娘子回来,又惊又喜。
陆盛珂面无表情的放下琥宝儿,道“收拾好来见本王。”
月萝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指甲痕迹,红肿一条,有的甚至见了血丝。
“这是怎么了”下这般狠手,是恨不能把人抓毁容么
月萝一眼就感知到了某种恶意,连忙去拿带来的伤药。
出门在外有备无患,这些必备物都有捡拾。
她可不能让娘子毁了脸。
琥宝儿没有多么担心自己的脸,只是害怕上药时的疼痛。
月萝询问她事由,她简略提了一下,哎呀一声站起来“不知道桃枝怎么样了,她没有挨打吧”
方才闹哄哄的,她依稀听见桃枝的叫喊,冲进来捞她了,但估计被人拦堵够不着。
然后陆盛珂就来了,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桃枝。
月萝听了,呵呵笑一声“桃枝才来多久,娘子这般挂心她呢”
琥宝儿看她一眼,不紧不慢回道“她方才帮了我。”
“奴婢难道没有为娘子筹谋么奴婢可巴不得娘子入了王爷的青眼。”
“那你别听我娘差遣,把嫁妆由我支配。”
月萝被她的执着噎了一下,还在嘴硬“并非奴婢听令于夫人,这都是为了娘子好,嫁妆是女子在夫家傍身财物,哪能轻易动”
“我想买一匹好马,我还想买一柄宝剑。”琥宝儿手里玩着衣带。
她只是暂时不想惹娘亲伤心,所以跟月萝商量。
若是硬夺,那可就难看了。
月萝不无诧异“马儿就算了,宝剑”
“宝剑斩坏人。”
琥宝儿换过衣裙重新梳发,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陆盛珂在厅堂坐着,耳力过人,把她天真的话语给听了进去。
“过来。”
他发了话,琥宝儿磨磨蹭蹭的朝他走去。
陆盛珂掀起眼帘,打理她这张娇俏的小脸蛋,雪肤玉肌,那几道红痕更醒目了。
被指甲刮过红肿一条痕迹,抹药也不能立时消下去。
“看来你不担心自己的容貌,不惜变丑也要打架。”陆盛珂是真没想到,看上去软软一团的小姑娘,脾气这么大,一人对一群人。
他用脚想都知道,今日在场的小姐丫鬟,定是偏帮萧阳。
还用得着猜么
琥宝儿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呢,抿着倔强的小嘴“我才不会变丑,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失忆以来,没少听见难听话,若只是动嘴,她寻思自己理亏,也就受着了。
反正她不会往心里去,随便旁人怎么说,权当耳边风。
可是今日朝她丢蚯蚓,那明天后天又会如何
难不成还任由打骂了她又不是傻蛋。
“脸被抓破了,变丑还由得你”陆盛珂冷哼一声,问道“谁先动的手”
这个不需要琥宝儿回答,青序和重锦落后了几步,赶回来禀报,他们查明了过程。
夜玹王的随侍审问,小太监小宫女哪敢隐瞒,一五一十全说了。
事情说大也不大,萧阳想要捉弄琥宝儿出一口气,有所顾忌就选了蚯蚓,吓人但不伤人。
可谁知琥宝儿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她一反击,一来一回的,这才闹起来。
陆盛珂听完,处置的法子也很简单。
“事情因萧阳而起,罚她三戒尺,送回宫去,禀报皇嫂禁足管教。至于其他女眷的婢女,以下犯上,各罚三戒尺。”
戒尺是打手心的,小惩大诫。
萧阳公主也就罢了,兄长管教妹妹天经地义,还要把太子妃搬出来呢。
至于其他林蒋罗几位,夜玹王男女有别,也不是长辈亲族,绕过其家人责罚小姐于理不合,他也不至于为此就去找几位老大人告状,只好落在婢女身上。
饶是如此,也是极为不给面子的行为,她们羞愧难当,简直抬不起头来。
回去后自然是三缄其口,息事宁人,不约而同的把此事揭过。
突然发生打架变故,什么狩猎篝火都取消了,许砚安几人听说后惊讶得很,立即带着猎物往回赶。
各家贵女也被安然送回客房,午饭都是各自屋里吃的。
琥宝儿没能逃过责罚,陆盛珂说她失忆后性子跳脱,行事莽撞,需要好好磨一磨脾气。
“回去后本王给你找个绣娘,在弄玉轩待着,无事不许出门。”
琥宝儿听完懵了,让她学刺绣
还不给出门,莫非这也是禁足
琥宝儿张口就想拒绝,想了想又闭嘴了,反正
他派人来是他的事,她可以不学。
当天下午,一行人打道回府。
陆盛珂打马先行,琥宝儿主仆在后边的车里,晃晃悠悠回到府里,时辰正好。
动手之后她再没见着萧阳她们,短时间内估计碰不到一起了。
梨枝留守弄玉轩,眼看小娘子和桃枝都带伤回来,少不了一番询问。
桃枝是劝架护主的,不小心被抓了几下,看上去还好,没有琥宝儿那般凄惨。
指甲印跟猫抓似的,夜间沐浴洗脸时,碰着热水才知道疼呢。
青序过来了一趟,带着一罐花颜白玉膏,说是王爷吩咐,并给芠喜公公传达了禁足的命令。
小娘子无事不得出门,至于多久后才准许出去,主子没说。
琥宝儿哪能答应,她不服。
被桃枝好说歹说给劝住“先把脸养好,过几日王爷就忘了这事儿呢”
这话有点道理,她暂时也没想往外跑,到时再说也不迟。
琥宝儿乖乖到矮榻上窝着去了,月萝打水入内,把她脸上的药给擦掉,换上花颜白玉膏。
这过程自然是疼的,琥宝儿揪着小眉头,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月萝见状,想把人叫醒,桃枝给拦住了“这时节,夜里也没多冷,盖一床厚点的被子就是了。”
矮榻比不得软床舒服,但也不是不能睡。
看娘子这样,多半是累了。
桃枝原本也是不喜欢这位,都说她进了王府,怕是要搅和得永无安宁,但今日上午在湖畔,那么多双手欺负这一个小姑娘,她看了都不禁心软。
琥宝儿睡得早,做了个梦。
她清楚知道那是梦,因为她变得小小一个。
阳光明媚的林间草地里,她摔破了膝盖,流了不少血,太疼了。
她委委屈屈的,有人抱着哄她上药,温暖而又略显粗糙的双手,特别熟悉
琥宝儿倏然睁开眼,懵懵的坐起来。
是奶娘
她伸手摸自己膝盖,安然无恙,一点都不疼,倒是脸上木木的,青序送来的膏药见效快,已经不疼了。
琥宝儿睡不着了,她爬下矮榻穿好外裳,透过棱窗看去,院子里满片银辉。
更深露重,恰逢月圆,静谧而又清冷。
琥宝儿朝外走去,自行离开小院落,所有人都睡了。
她朝着侧门的方向走,一路并不昏暗,虽说没有灯笼,但月光足够照亮脚下。
本以为那里有门房处的婆子守着,谁知侧门夜里并不留人值夜,直接一把大锁扣给锁上了。
琥宝儿出不去,她被困在这里了,也见不着奶娘。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陆盛珂深夜才从宫里出来,面色不虞。
青序和重锦二人默不吭声,不敢打扰。
晚间陛下生怒,为一点小事当众责骂太子殿下,半点不顾及东宫的颜面,王爷进宫后差点就起了冲突
陆盛珂已经不想忍了,他忍了太久。
“皇兄举棋不定,有些事情,不妨本王替他动手。”
“王爷打算如何”重锦一点不觉意外,他早就生气了。
前段时间,还发生过小皇孙意外落水的事情,发落了一群人,但到底还是没动柔妃那边。
太子殿下不想对七皇子下手,幼弟无辜,可小皇孙难道不无辜么
陆盛珂淡淡道“大将军府太安宁了。”
重锦瞬时顿悟,这是要从荣奎大将军这边下手。
是得给他们找点事,否则成天盯着别人,连王爷的婚事都暗中拱火。
主仆三人转过游廊,鼻翼间忽然嗅到一股香气,沁人心脾。
青序动了动鼻子“是什么香味”
不曾听说庭院里栽种了异香花草。
陆盛珂步伐微顿,一抬眸间,瞧见了琥宝儿的身影,小小一团坐在廊下的石阶上。
她是故意等在这里
今日的香倒是比以往那些厉害。
陆盛珂走了过去,越是靠近,气味越发浓郁。
寻常香薰,太浓了惹人生厌,琥宝儿身上的却是不同,不仅不觉得过犹不及,反而吸不够一般,越发想要贴近。
“你在做什么”
陆盛珂垂眸打量她,月光下,瓷白色的肌肤吹弹可破,她的睫羽像一把小扇子,阖在眼睑上。
琥宝儿没应答,仿佛睡着一般。
陆盛珂这才发现,她是靠在栏杆上坐着,也不嫌台阶脏。
“沈若绯。”
陆盛珂的耐心极其有限,伸手就去揪她小脸。
不料指腹才触摸上,惊人的热意传了过来。
她浑身发着高热,幽香萦绕不散,就像是从骨子里被生生灼烧出来的一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