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22 适可而止。
    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时间仿佛成倍变慢,无限延长。

    琥宝儿捏着绣花针,整个人都蔫了。

    云芹轻声细语,说得很细致,时不时纠正她的针法。

    但是她笨手笨脚的,总能戳到自己。

    琥宝儿纳闷了,扭头问月萝“我以前是不是没学过绣花”

    失忆是不会把一切都忘干净的,比如说骑马,她不记得,可身子自动适应,很快就上手了。

    月萝否认“娘子是沈家大小姐,怎么可能没学过女红呢。”

    大户人家姑娘,琴棋书画和刺绣是必学的,可以不擅长,但必须会。

    否则传出去了,名声不好听,人会说缺乏教养。

    不过二小姐嘛,在庄子长大,每天吃饱了到处撒野,瞧她那一身骑术便可窥见一二。

    读书认字倒是有安排夫子,女红估计糊弄过去了。

    “看来我是忘光了,才要从头开始学。”

    琥宝儿晃着脚丫子,为了养伤,她当真是不着地,跟个半身不遂一样,如厕都不方便。

    云芹一早就过来了,见状笑道“长时间对着针线伤眼睛,娘子不妨用些点心歇一歇。”

    “好哦。”琥宝儿就等这句话了。

    自从许大夫人来过一趟,厨房那边都长了记性,不敢短缺王妃半点。

    何况现在人住在照枫院,更是有求必应。

    倘若不被迫学刺绣学规矩,琥宝儿就会快乐得像小猪。

    月萝去把点心呈上来,云芹也有份,跟着用一点。

    今天吃的是莲叶羹,采摘了刚冒尖的嫩莲叶做成,翠如碧玉,清甜可口。

    琥宝儿一边吃着一边惦记夏日荷花“天热了,荷花也可以做成小食。”

    大厨们可厉害着呢,甭管什么花花叶叶,都能变成美味佳肴。

    云芹悄悄打量着她,这个小姑娘,没心没肺的,日子过得没有半点成算。

    她看一眼外侧,问道“娘子不给王爷送一份去么”

    云芹虽是后来到的弄玉轩,但不消多久,就弄清楚了这位王妃是怎么一回事。

    成亲当晚独守空房,隔日被腾出正院。

    大多下人不叫她王妃,叫沈娘子。

    即便偶尔以王妃称呼,那也是有名无实,没有圆房。

    这样的主子,谁还当她是主子若不是许家大夫人过来敲打,更兼王府自有规矩,指不定人人都要踩上一脚。

    现在便是被晾在一旁的局面,可小娘子瞧着是半点不着急的。

    都住到照枫院来了,竟然任由王爷在书房过夜

    到底是没有成过亲的小姑娘,未经人事,不懂得如何出手。

    云芹长得还算清秀,在她看来,琥宝儿这雪肤花貌,一身细皮嫩肉的,不知多讨男人喜欢,她却不会加以利用。

    但凡男人尝过荤,他自觉的就食髓知味再也按捺不住。

    琥宝儿对她的打量一无所觉,摇头道“他要吃自己会说。”

    人可是堂堂王爷,哪里需要她来送吃食点心

    云芹不禁笑出声来,“娘子这是还没开窍呢。”

    多么鲜嫩的年纪,呵

    云芹的前半生颇为坎坷,从小就被家里逼着做绣活补贴家用,好在她有些天分,出手的绣品胜过身旁所有人。

    后来长大成婚,没过几年安生日子,丈夫就病故了。

    她膝下无子女,夫家翻脸不养闲人,把她给赶走了。

    靠着一门手艺,她饿不死自个儿,也没急着找人再嫁,生怕去过苦日子。

    俗话说否极泰来,她靠着一手绣活进入王府,接触到了以前难得一见的贵人。

    焉知不是时来运转呢

    午膳之前,芠喜公公不知打哪寻来了一根拐棍,给琥宝儿暂用几日。

    有了这根光滑有力的棍子,单脚拄着它,就不至于寸步难行。

    “公公真是个好人。”琥宝儿两眼亮晶晶的。

    这才不过两日,她已经难以忍受,继续坐下去整个人都快长蘑菇了。

    只有伤过腿脚之人,才明白个中滋味。

    有了拐杖,琥宝儿的午膳不在屋里用,挪到了临水的亭子里,好景致,好凉风。

    便是饭后,她也不肯回去窝着,靠着这根棍子,时不时换个地方坐坐。

    这么一逛,才察觉出照枫院有多大。

    它虽称为院,实则已经是园的规模。

    琥宝儿磨磨蹭蹭挪了半晌,都没能走完它的一半,另一半是陆盛珂的书房方向,桃枝不建议贸然靠近。

    对比起来,弄玉轩属实是蜗居了。

    外头风和日丽,索性把那恼人的绣活也搬到这里做,池畔游廊,垂柳依依。

    琥宝儿着手准备要交差的那一方绣帕,因为要给陆盛珂,选了男子常用的鸿鹄纹。

    一只小白鸟。

    琥宝儿一通发挥“哪里需要一个月,我两天就可以绣完了。”

    桃枝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娘子别贪快,好歹是给王爷用的,不妨细致一些”

    这豪迈的针脚,她无法想象王爷看见后会是什么反应。

    琥宝儿瞧了瞧自己手中的绣绷,来回欣赏“挺好看的呀,换做我都舍不得用。”

    平白便宜了陆盛珂那厮。

    谁都劝不住,一下午的时间,琥宝儿就把鸿鹄绣帕给强行完工了。

    期间,芠喜公公带着缃韵纺的人来给她量尺寸,为了进宫那日的着装做准备。

    缃韵纺是京城有名的成衣铺子,服饰精美细致,许多夫人小姐喜欢在这里裁衣。

    眼下裁衣时间有点赶不及,便挑选几件成品衣裙,依照琥宝儿的尺寸略作修改。

    缃韵纺的人把裙子带来给琥宝儿过目挑选。

    皆是上层用料,华贵精美,金丝银线半点不吝啬。

    她们看琥宝儿这般神仙玉骨,一气推了好几套,人生得标致,淡妆浓抹总相宜,哪一件都合适。

    琥宝儿耳根子软,她们说好的几件全收了,在她看来都差不多。

    并不怎么挑剔,一副软乎好说话的模样。

    美服华裳,谁人不喜,云芹可算是开了眼了。

    在芠喜和缃韵纺等人退去后,还在怔怔出神,她越发定了决心,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机会来得很快,没过多久,听闻前边王爷外出回来的动静。

    此处是他去往书房的必经之路,恰好,桃枝刚把用过的茶具给收走了,暂时不在。

    四下无人,只她和琥宝儿。

    云芹眸光微动,一抬胳膊生生撞上琥宝儿。

    “啊”

    “呀”

    两人同时惊呼一声,摔到了一处。

    云芹趁机在自己衣襟上扯了一把,肚兜露出了小半,隐隐还能瞥见一抹雪白,欲露不露,做出意外的假象。

    琥宝儿本就站不稳,一只脚绑了竹片,稍微一撞就往下倒。

    好在没有摔着哪里,她一脸懵的撑手爬起来,低头便瞅见云芹衣衫不整。

    她吃了一惊“你你没事吧”

    云芹反过来急急忙忙问她“娘子可有伤着”

    “衣服,你衣服”琥宝儿抬手提醒她。

    但是紧接着,后面的脚步声已经靠近了过来,正是陆盛珂和他的随从。

    在后头看两人摔成一团,他眉间一拧,走上前来“怎么,还想摔第二次躲避进宫”

    琥宝儿顾不上自己被冤枉,单脚巍巍颤颤站起来,回身就往陆盛珂身上扑。

    为了保住云芹的名节,她扑上去还不够,努力高举手臂去遮挡他的视线“非礼勿视”

    “可不能便宜了你这家伙”

    陆盛珂才刚过来,也没有看云芹,尚未发现她身上的不妥之处,倒是琥宝儿这样生猛的动作,叫他眉头直皱。

    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腰侧,“你在做什么”

    话才出口,后边的青序和重锦已然怒喝一声“放肆胆敢在王爷跟前行为无状”

    他们也不好多加打量,只伸出胳膊护在陆盛珂面前,隔绝开云芹。

    王爷遭受过的诡计属实不少了,不说远的,眼前这位王妃就是这样硬生生赖上来的。

    只一瞬,陆盛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沉下脸,抱起琥宝儿转身,冷声道“问清楚再来回话。”

    云芹满面委屈,还没来得及梨花带雨,人已经走远了。

    琥宝儿还在挣扎“等一下,她摔倒了”

    “她怎么摔的”陆盛珂问。

    琥宝儿老实回答“她撞到我,就摔了。”

    他冷哼一声“很好,你也是她的帮凶。”

    “什么”

    琥宝儿被扛回了寝室,路上她渐渐安静下来,再回想一遍,不难发现问题。

    她时而蹙眉,时而惊讶,抬头去瞅陆盛珂,落他怀里抱着,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线条坚毅的下巴。

    她一摇头,老气横秋的口吻“你可真是个祸水。”

    招蜂引蝶,叫人前仆后继,简直不安于室。

    “哦”

    陆盛珂把人放在椅子上,伸手一把揪住她脸上软乎乎的肉肉,“从明日开始,你不用绣花了,改练字。”

    琥宝儿睁圆了眼睛,当然不能答应“说好的绣帕,我都绣完了,你才说这话”

    这不是耍赖么

    “绣完的拿出来看看。”

    陆盛珂压根没指望她做些什么,只想寻个由头叫她安分待着,磨一磨性子,省得整天往外跑。

    琥宝儿晃着小脚丫“我的拐杖忘了捡。”

    陆盛珂上午外出,还不知她用上了拐杖,低头扫一眼“娇气。”

    青序重锦二人很快就叫管家处理了云芹。

    这样不安分的女子,王府当然留不得。

    管家过来赔罪,头都抬不起来了,他当时只管挑个家世清白绣工出众的,不料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看走了眼。

    太多眼皮子浅的,见了大户人家里头的事物,从而生出歪念。

    云芹不是奴籍,王府只给予驱逐处理。

    不过还会传出风声,京城里得知她被夜玹王府辞退,往后想仗着手艺跨进谁家府邸,就很难了。

    月萝没想到,她发现云芹有问题才过去一两日,这人就自己撞南山,被解决了。

    她瞅着琥宝儿无知无觉的模样,不得不感叹这位好命,没心没肺不做提防,结果王爷没有添上侍妾,还准许她进入书房了。

    真不知是不是傻人有傻福

    第二天,琥宝儿赖在床上不肯起,被桃枝梨枝硬生生拔了出来。

    “娘子别让我们为难了,王爷亲口吩咐的”

    梨枝拧了干净的热帕子过来,往她脸上轻轻擦拭,用湿乎乎的热意醒醒神。

    “他为何一大早就找茬”琥宝儿刚睡醒的小嗓音软软的。

    天才刚亮,就吩咐婢女把她带到书房练字

    “这会儿也不早了”桃枝轻声安抚“王爷很早就起来上朝呢,下朝后还练了一套剑法。”

    琥宝儿见过陆盛珂练剑,确实非常厉害。

    她没话说了,任由桃枝二人帮忙梳洗,用了些早点,拄着拐杖慢吞吞朝书房去。

    琥宝儿只知陆盛珂习武,却不知他书房有这么大,里面呈列了好几个书柜,塞满了书籍。

    他这人瞧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有这么多藏书,更别说那些悬挂起来的字画,洋洋洒洒,无一不精。

    琥宝儿忽然疑惑,他莫不是文武双全

    平日里脾气冷硬如同顽石,半点不讨喜,还真没看出来呢。

    她的座位被安排在陆盛珂旁边,他非常不客气地挑了一本最厚的书籍,“抄完为止。”

    琥宝儿才不抄书呢,她有备而来,拿出昨日完成的手帕。

    摊开了“我说话算话,你可别食言。”

    陆盛珂垂眸,在那绣帕上扫了一眼“它是什么”

    “鸿鹄哦,”琥宝儿小指头点着它“你看看,多白的一只小鸟”

    陆盛珂勉强看出点鸟样来“它也能算绣帕”

    “怎么不算我亲手绣的。”

    “那你自己用吧,”他一抿唇“任何场合,带上这块破布。”

    琥宝儿粉白的小拳头都握紧了,气鼓鼓的“你别太过分”

    她在椅子上侧过身来,拿着绣帕塞过去“反正我完成了,你收下了”

    不料陆盛珂动作敏捷,往后一躲,她手上扑了个空,柔软的掌心直直按了下去,在他腿根处。

    两人皆是一愣,陆盛珂顿时紧绷起来,撑在他腿上的琥宝儿很难不察觉。

    硬邦邦的腿部,似乎蛰伏了一大团未知的危险,她茫然无措,连忙把手收了回来,后撤缩进椅子里。

    陆盛珂隐隐有些咬牙切齿“沈若绯,适可而止。”

    琥宝儿一脸无辜,道“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听你的”

    “你不是想走么,”陆盛珂幽深黑沉的眸子撒落下来“半年,半年后本王与你和离。”

    琥宝儿一愣,半年后和离“真的么”

    陆盛珂“本王无意与你说些废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