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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犹怜草木青(7)【捉虫】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强撑下去已经无济于事了。

    勋国公决定之后,分家也分得利索,先把二儿子和三儿子挪了出去,各出银两为他们买下新宅。

    离得也不远,就在勋国公府前一条街。新宅肯定是不能跟他们现在的宅子比,但老一老三都没有意见,还道“父亲,能有一座宅子就很不错了。”

    何况继母答应此次让大家平分勋国公府的铺子和田地,这可比父亲自己来分得到的多。

    孙三娘道“我是后母,却不偏袒哪个,就连嫁出去的姑奶奶也该得些家财才是。”

    这么一来,除了老大和勋国公谁都舒坦。

    老一和老三因站在孙三娘一边被老大又揍了一顿,于是一分完就迫不及待要离开。云家舅舅来训斥他们,他们也有话说,“舅舅只顾大哥,还不是因为只有大哥会继承这勋国公府。我们两个就不是舅舅的亲外甥了,只是个外人。”

    云家舅舅“我何曾不管你们了”

    老一是有话说的,“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和大哥都有意跟舅舅再次结亲,舅舅却只将女儿许配给大哥的儿子可见即便都是母亲的亲儿子,在舅舅心里也排了个三四五六等。”

    长年累月的被冷落,他们自然是有怨气的。云家舅舅气得甩袖而去,勋国公也眼眶湿润,十分不解,“就因为这些小事大家说开就好了呀。”

    老一笑了笑,道“可是父亲,不患寡而患不均,这般的道理您该懂的。”

    老三直白些,“若是我跟舅舅,或者是跟您说要给您纳个寡妇回来,父亲和舅舅怕是要打人的。”

    但大哥就行。

    老一“因为父亲把大哥当成是未来的依靠,多多少少将心偏了过去。”

    勋国公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四五岁。他问孙三娘,“老一老三出去了,老大不分行不行”

    孙三娘如今精神奕奕,满身都是斗志,坚定的摇头,“不行”

    勋国公唉声叹气,“三娘,我已经让步很多了。”

    孙三娘却道“从珑珑死去的时候,我就在让了。”

    勋国公听见幼女的名字还是愿意再退步的,没法子,只能去找老大谈,却被老大抱着哭,“父亲,难道有了后娘就要有后爹么母亲去世的时候,您在她床头说一定会看顾好我,难道您忘记了吗”

    勋国公没有忘。但是他也顾及着孙三娘。想了想,狠心道“那就一人退一步吧。”

    明着不分家,但把勋国公府一分为一,开两个大门。大路朝边,各走一边。

    孙三娘没意见。于是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折绾和玉岫上门为她庆贺,三人起了锅子坐在一块喝酒吃肉。

    不远处还起了一个小锅子给两个从慈幼院带回来的孩子。

    都是五六岁的模样,孙三娘没让他们叫阿娘,只叫姨母,道“只当是娘家亲戚来投奔我了。”

    这

    般也好。折绾吃一口菜,忍不住又去看小姑娘。她是长得漂亮的,慈幼院的管事听闻是勋国公夫人要养,便将最漂亮的送了来。

    男童也漂亮。

    两个孩子洗干净了放在一块,让人看了也赏心悦目。

    但脸上却怯弱得很。尤其是小姑娘。

    见折绾看过来,她怯生生的抬起头,讨好的朝她笑了笑,而后就放下筷子不敢动了。

    折绾蓦的心里一酸,眼眶一红,也弯唇朝她笑了笑,轻柔道“桃花烧麦好吃的。”

    小姑娘就连忙拿起面前的桃花烧麦吃。折绾只好转过头,不敢再开口。

    她怕再开口,小姑娘只敢吃桃花烧麦了。

    她低声问孙三娘,“可取了名字”

    孙三娘也发愁,“没呢。这段日子闹哄哄的,便一直让婆子照顾他们,也不敢领到前面来,怕吓着他们。”

    于是就照着慈幼院管事说的名字叫,“男的叫狗剩,姑娘叫乌丫。”

    这名字肯定还是要改的。

    她顿了顿,看折绾一脸动容,跟玉岫换了个眼神,道“不若你来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折绾“那哪里成呢。”

    孙三娘“哪里不成他们唤我姨母,也是唤你姨母的。”

    折绾就没推辞了。她再次忍不住看过去,小姑娘便又情不自禁的拿起了一个桃花烧麦。

    可不能吃了。再吃要闹积食的。到时候没有大夫来,就要撑着一晚上。

    折绾慢吞吞吐出一口浊气,眼底云雾萦绕“大名叫晴空吧小名就叫雁雁。”

    她道“小时候有一次天特别晴,也特别大。我抱着长姐给我的花回屋子,透过窗户看外头,看见了一群大雁。”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情景,但她一直记到现在。

    玉岫就连忙道“那就是好寓意就叫这个名字吧”

    又道“那男孩呢”

    折绾就一时半会取不出来好名字了。玉岫“你取了一个,剩下的一个我来吧不如就叫晴霄。自有诗云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孙三娘笑起来,“这般正好。”

    她道“你们一人给了一个名字,我就给个姓,跟我姓孙。”

    两个孩子连忙跪在地上谢恩。

    折绾将小姑娘抱起来,笑着道“雁雁你长得很好看。”

    她温和道“等下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一盆好看的花。”

    小姑娘如同惊弓之鸟,吓得呆在她的怀里。折绾笑出声,下午素膳来接她的时候也瞧见了面生的小姑娘,忍不住不断给她塞糖吃,“吃吧,吃吧,吃饱啊”

    回英国公府的马车里,折绾靠着素膳打瞌睡,刚要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就听见素膳在那里嘀嘀咕咕的感慨,“雁雁这个名字,可真好听。”

    她记得那年姑娘指着天上的大雁道“你瞧,素膳,它们多快活。”

    她轻轻把衣裳

    盖在姑娘的身上,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高兴的道我跟姑娘如今也很快活。

    heihei

    勋国公府敲敲打打开始砌墙。勋国公日益苦闷。勋国公去请刕鹤春喝酒被拒绝了。

    刕鹤春不愿意,自从折绾说他们两个都是鳏夫克妻后,他就嫌丢人。

    又怕拒绝得过于直接遭记恨,只能撒谎道“太后让下官下职之后去一趟长乐宫。”

    勋国公就没办法了。

    太后虽然在深宫里,但却知晓不少事情玉小姑娘性子像足了玉岫。

    京都就没有她不知晓的闲话。像勋国公府这般的事情,太后自然是听她说过的。

    见刕鹤春来,她笑着道“躲勋国公呢”

    刕鹤春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太后拍拍他的手,“你不跟他走近是对的,我也看不上他的手段。”

    “这人在官场上有点能力,但家务事是实在糊涂。”

    而后又问起折绾,“丹崖说她最近忙着种花种茶,还要去闽南买地”

    刕鹤春“是。如今还折腾那些不要的花瓣,不知道要做什么。”

    太后笑起来,“这般能折腾是福气。她是个很有很有朝气的孩子,我很喜欢。鹤春,你该对她好些才是,今日还早,你回去陪她用晚膳吧为人夫婿,该懂得体贴妻子才是。我总是盼着你们好的。”

    刕鹤春应下,回去却没看见折绾,不用问都知晓在勋国公府,宋家,又或者是她那三个小铺子里。

    他只跟守在门口的文月道“少夫人回来了便来叫我。”

    刚要走,便听赵氏的婆子来请他。刕鹤春迟疑了一瞬,还是立刻跟着走了。

    他还有事情呢。进了山海院就道“母亲有事快些说吧。”

    赵氏埋怨,“天王老子也没有你这么多事”

    刕鹤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叹息,“是出了什么事”

    赵氏恼怒道“是你三弟”

    刕鹤春端着茶的手便晃了晃,诧异又好奇的看向母亲,“三弟做了什么,母亲竟然如此动气”

    赵氏“还不是他写信回来一定要带升哥儿去湖州别说玥娘不肯,我也是不肯的。我都多少年岁的人了,他本就不在我身边,要是升哥儿莹姐儿再不在,我该怎么活哦”

    她哭起来,“可我想着他一个人在外头也孤苦,送个孩子去也行。只是玥娘又埋怨我,这才一个月,我就在他和玥娘之间里外不是人了。”

    刕鹤春原本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是件小事。他慢吞吞喝了一口茶,“这般的事情,儿子是不好出主意的,不然三弟和三弟妹都要恨上我,母亲还是去问问父亲吧。”

    赵氏恨恨道“要是你父亲肯出主意我怎么会来找你”

    英国公根本不管事,问他就是“都行,你看着办吧。”

    再逼急一点,他就甩手晃袖子,“这些后宅之事若是都要我来管,还要你做什么”

    气得赵氏眼泪汪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哭,“我命苦啊,这条命真是苦。”

    赵妈妈“那夫人就问问大少爷吧。”

    赵氏不敢问,“他和鹤悯本就不和。”

    赵妈妈“还能一直不和下去吗总要有个机会交谈交谈的。”

    她笑着道“长兄和幼弟,若是长兄上心一些,做弟弟的没准能感受到关切。”

    赵氏便试了试。谁知道大儿子根本不管事就跟他父亲一样

    她哭道“你也是长子,该为你弟弟出出主意,你们到底是兄弟,长兄如父,他能听你的。”

    刕鹤春却不答应,“母亲未免也太高看我了,三弟一向瞧不起我的主意。”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母亲还是自己去说吧,免得三弟到时候又怨恨上我。”

    赵氏哭了一下午,折绾一回来就把她叫了过去,“你好好跟鹤春说一说”

    折绾还是第一回看见赵氏的眼睛哭成这般。她记忆里,赵氏总是巍巍赫赫,时时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何曾有过这般的时候。

    这回怕是真没法子了。也是,莹姐儿的事情闹了快有一两月。

    她道“只是他固执得很,怕是也说不听。”

    赵氏“你只管去说”

    了不得就是挨一顿骂而已,她都被鹤春怼了,折绾挨顿骂又算什么呢万一有用那才是赚了。

    折绾笑着站起来“那我就试试。”

    赵氏满是不情愿,憋闷道“你试试吧,川哥儿的事情他不就听你的了”

    折绾回到主屋,刕鹤春已经在等她了。她坐下来卸头钗,他拿本书歪在榻上斜她“去哪里了宋家”

    折绾“越王府。”

    刕鹤春不说话了。而后又问“你去了山海院母亲让你来劝我了”

    折绾拆掉头饰之后松快多了,用手指头去梳头发,“嗯。”

    而后就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将书一把拿走,“你别乱动我的书”

    刕鹤春啧了一句,“我就看看。”

    折绾“你又看不懂”

    刕鹤春“你这就是小瞧人了。”

    折绾“你懂你懂红梗子开白花是什么”

    刕鹤春还真不知道。他试探着去问,“玉簪花不对。是葫芦花”

    折绾翻了个白眼。

    刕鹤春只好讪讪不说她的书了。他确实是不知道。于是转移话题问“母亲叫你劝我,你怎么不劝”

    他回来之后又有些不安。母亲难得开一次口。他这般落母亲的脸面不好。

    折绾“你管就管,不管就不管,我说了有什么用”

    你要是能管得住,莹姐儿还会被送走

    还得要宋家夫人去管。

    她换好衣裳就去书房。刕鹤春本要跟着去书房的,结果发现门被锁上了。

    他摸了摸鼻子,“这脾气越发厉害了,怕是跟着越王

    妃又学了几招。”

    之前跟着玉岫就学得脾气大,如今跟着越王妃还了得刕鹤春记得越王妃是可以拿棒子追着越王打的。

    他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折绾正摆弄她那些晒干的花瓣。她已经决定将它们做成胭脂等上脸的东西。

    她跟周掌柜道“也不为着卖,只是浪费了花不好,既然能做胭脂水粉,那即便是不卖,做添头给客人也好。”

    周掌柜点头。其实她已经忘记了这在她眼里是小事。这段日子她也跟着袁夫人学闽南话和学怎么炮制茶叶,她觉得自己好像为后半生找到了一条康庄大道。

    跟折绾说花瓣的事情只是随口一提,结果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重视。周掌柜笑着道“主家做得很好。”

    折绾就松了一口气。周掌柜好笑,“你才是主家,怎么如此拘谨担心。”

    折绾“我毕竟不懂。”

    周掌柜就喜欢她这般的主家,不懂就不乱插手,还认真去做事情。她宽慰道“这都是小事,你的大头还是铺子和闽南呢。”

    折绾已经买了桂渊街等其他几条街道的许多铺子了,周掌柜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如此肯定这几条街能大涨起来。刚开始以为她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但瞧着京都其他人没有动静,又见她耗费精力和人去闽南,就知晓她是凭着自己的主意在买。

    她唏嘘道“要是涨了还好,没涨”

    折绾“没涨也亏不了。”

    周掌柜笑起来,“是,你有这个魄力就好。”

    折绾却记得快要开始涨了。没有十几年后那么夸张,但也慢慢开始了。

    从什么时候涨的呢

    好像是从江南富贵人家来京都买地开始,朝廷也放开了限制,下了文书。

    周掌柜不管这个,她只管闽南,“什么时候去呢”

    折绾“快了,等我再确定一下就让张管事出发。”

    周掌柜其实也想跟着去看看,但京都离不开她。倒是袁夫人听闻还要再去一趟闽南之后就动了心思。

    她也想跟着回去。

    袁耀却犹豫“家里三个孩子呢。”

    袁夫人心里也拿不定主意,“我也知晓孩子们都小。但待在京都我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好,但在茶行里面我却什么都行。”

    “再者说,这是一笔大生意,阿爹阿娘肯定会乐意的。咱们家要是有银子了,也能住大宅子,不必挤在这座小屋子里。还有啊,少夫人跟我说需要本地人去帮着说话我就是本地的。”

    袁耀听她这个意思就是想去了。他不好直接回绝,就把孩子们都叫来,“你们阿娘想要回闽南去。要是去的话,怕是一年半载的不会在家。”

    这是肯定的。他以为孩子们会反对,谁知道都很支持。小女儿甚至想要跟着去。

    袁耀微微诧异,袁夫人却舒出一口气,笑起来,“哈,都是我养出来的,当然是向着我了,你管过他们几回啊。”

    折绾

    很快就听闻了这个消息,她没有觉得意外,只是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多帮你盯着孩子。”

    袁夫人感激不尽,袁耀一听折绾的话,便什么也不说了,只帮着妻子打包行李,趁机道“带些京都的东西回去卖。”

    袁夫人“你真是没有读书人的样子。”

    袁耀“我要真是读书人,也不会一门心思想着去盘活闽南的地。”

    更不会娶个商户的夫人了。他好笑道“幸而是我娶了你,不然你这般的性子要被磋磨的谁家官夫人亲自做生意啊”

    袁夫人“刕少夫人就是。”

    袁耀“她可不是。她凡事有周掌柜在前头顶着,还有素膳和素兰两个姑娘在帮着。她这叫兴致。”

    袁夫人深吸一口气,“我不跟你说。”

    说也说不清。

    大概半个月,事情就定下了。折绾跟玉岫还有越王妃,孙三娘以及时常打听此事的玉小姑娘一块凑了两万两,由张掌柜和袁夫人一块带着去了闽南。

    本要多凑些的,还是周掌柜道“先买这些吧,不然赋税也难。”

    这两万银子也不是全买地的,还要雇人种茶叶,炮制茶叶。

    袁夫人走的时候还信誓旦旦道“夫人放心,只要能卖出去,亏不了多少银子的。”

    皇帝也听太后说了此事。

    太后“说是荒地,我看县志上面说,那边的荒地也不适合做粮食,种茶叶正好,但当地的人没有去种的,是种不出来若是这回能种出来就好了。”

    皇帝笑着道“若是真能种出来便算是大功一件了。”

    他日理万机,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妇人之间一时兴起消磨时间的把戏。但看见刕鹤春的时候倒是打趣的问了一句“你家夫人能种茶”

    刕鹤春“不知道能不能种成功但她会种花,每日就围着花转。估摸转着转着就转出了门道,觉得自己可以种茶叶了。”

    皇帝逗他“你这位夫人很是厉害啊,倒是跟越王很像。他就喜欢做这般的事情。”

    刕鹤春闷声道“是,她被越王夫妇奉为座上宾。”

    皇帝哈哈哈大笑出声,乐呵得很。

    刕鹤春见他高兴,知晓他喜欢听,便把袁耀的事情说了,“他最初是缠着越王,后来听闻臣家夫人打听闽南,便以为是好事,将夫人送了过来打听,结果这下好了,夫人也跑了。”

    皇帝笑得不行。谁也没把这当回事。只当个新鲜事情。

    在京都被人背后说道了几句就没了动静。如今京都最大的新鲜事还是勋国公府。

    孙三娘父母到京都了。

    他们头天到京,玉岫第一天就拉着折绾去一块拜见孙家一老。孙母拉着折绾的手一个劲的感激,“多亏了你,我家这个傻闺女才能挺到今日。”

    折绾可不敢当。她看向孙三娘,孙三娘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她对折绾道“我最初是等着阿爹阿娘来给我做主的。”

    “我原本以为,我需要父母来了才能把此事做好,可是现在看来,我自己也可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