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微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脚下一滑,幸好手上及时扶住了什么东西,这才没有直接摔倒在地。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指,想要缓解自己心中的紧张,可是掌心触到的却不是坚硬的树干,而是一根冰冷的长条金属,上面似乎还雕着复杂的花纹,硌的她掌心生疼。
林微微怔在原地,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一瞧,这才发现自己在昏暗中扶住的哪里是什么树枝树干,分明是一把还未曾出鞘的冷剑。
她瞳孔紧缩,下意识尖叫了一声,再抬头看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差点吓得腿都要软了。
在寂静的深夜里,这声尖叫尤为明显,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之中,林中的寒鸦闻声扑棱着翅膀飞走,更显得凄厉可怕。
晏吟秋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中的裁月剑,她是龙族,与寻常人类不同,即使在黑暗之中也能视物,因而能清清楚楚将林微微惊恐的神色尽收眼底。
林微微后知后觉意识到眼前之人的身份,哆哆嗦嗦问道∶“你晏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晏吟秋含笑不语,仿佛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林微微猛然想起方才黑暗之中她说的话,面上划过一丝难以置信,结结巴巴道∶“刚才剑塔第九层的人不会是你吧。”
不是说剑塔的第九层只有玄微仙尊去过吗晏吟秋怎么会上去
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她迫不及待想要和系统求证,偏偏这个时候系统就像是死了一样,不管说什么都得不到半点回复。
“我记得你的名字,我们之前在苍岚城见过。”
晏吟秋没有回答林微微的问题,而是话头一转,笑吟吟地问道∶“你叫林微微,对吧”
林微微闻言却更是紧张,听到晏吟秋喊自己的名字无异于黑白无常来追魂锁命,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打起了冷颤。
可她却不敢不回答,晏吟秋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她完全看不真切,自己的嗓子在此时又像是被水泥堵住,拼尽全力才勉强挤出了一句勉强完整的话。
“是我就是林微微。”
晏吟秋看了一眼林微微手中握着的佩剑,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复而又意味深长道∶“微微,这么晚了还不睡,专门跑来剑塔练剑,真是刻苦。”
林微微猜不出晏吟秋的来意,听到这话也不敢回话,只是悄悄侧头觑了一眼不远处的剑塔,希望有人能发现自己的状况。
原本灯火通明的剑塔早在晏吟秋离开的一瞬间就陷入了黑暗,别说是有人来救她了,如今整座剑塔都昏昏沉沉,连轮廓都看不真切。
“太遗憾了,今夜不巧,剑塔的烛火全灭了,你还是改日再过来吧。”
晏吟秋用手中的剑轻轻拍了拍林微微的肩膀,笑意盈盈道∶“之前在苍岚城,现在又在剑峰,不得不说我们确实有缘。”
“但今天的事情,我希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之
后还有旁人知晓”
冰冷的剑鞘逐渐移动,直到触碰到了林微微的脖颈才终于停下,林微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却丝毫不敢有半分的闪躲。
晏吟秋淡淡一笑,冷声道∶“那我会毫不犹豫全部算在你的头上。”
说完,她收回了剑转身离开,而林微微站在原地,直到周围的环境再次恢复了寂静,她高悬的心才终于落下,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脱力瘫软在地。
实力之间的差距就像一座大山,压得她根本就喘不过气。
负责镇守剑塔的长老不知被晏吟秋用了什么法子给支开,等到回来的时候发现剑塔中燃着的长明烛尽数熄灭,慌忙去禀报了郁承,一时间整座剑峰闹得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林微微趁乱偷偷跑了回去,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声音越来越嘈杂,连忙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头,脑中浑浑噩噩如同被堆满了浆糊。
虽然早就知道晏吟秋并没有想象中所说的那么好对付,可她若是真的闯过了第九层,那不就说明她的实力甚至远在身为首席长老的郁承之上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不是说晏吟秋弱不禁风,平时全靠灵符灵阵,难道在剑阵里面也能用这套
还有那日在苍岚城宗门大选,晏吟秋当时就出手救下了崔沁,对上几大宗门的宗主也丝毫没有退意,为什么修真界却一直说她是无名无姓的散修
林微微本来觉得自己与郁承之间已经是云泥之差,可如今却发现郁承与晏吟秋的实力同样有巨大的沟壑,而中间的距离,是她可能拼尽一生都达不到的目标。
系统,你出来赶紧给我一个解释
别装死你赶紧出来,不是说任务是杀了晏吟秋吗现在这样让我怎么杀
系统
林微微不知道自己到底呼唤了多少次系统,这一晚上过得实在太过波折,直到天色熹微之时她才勉强有了几分困意。
但好不容易睡过去了,她心里藏着百般疑惑也总归睡不踏实,到最后起床的时候眼底又是两个大黑眼圈。
“微微你知不知你这是怎么了”
炎锦儿急匆匆地来见林微微,看到她憔悴的脸色不由得一怔,疑惑道∶“你昨晚没睡好吗”
林微微连忙摇了摇头,随便敷衍道∶“没事,就是昨晚听着外面有点吵,也不知道是出什么事了”
“当然吵了,昨天晚上可闹出大乱子了。”
炎锦儿闻言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忙不迭地八卦道∶“剑塔的长明烛是从第九层引下来的灵火,只要第九层灵火还在,那就下八层便经年不灭,可是昨晚剑塔的烛火却全数熄灭了这说明了什么,肯定有人去过第九层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林微微心头一紧,但还是装出了一副无知的模样,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照理说这事也好查,别说第九层了,整个太虚宗内能破第八层剑阵的人都
屈指可数。”
炎锦儿向来消息灵通,闻言压低了声音,大胆猜测道∶“我今天去见师尊,郁长老正忙着处理这件事,你说会不会是少宗主啊”
“少宗主”
林微微心里清楚所有的真相,但却奈何无法开口,如今脸都要笑僵了,只能装傻问道∶“为什么会说是少宗主”
“因为少宗主是玄微仙尊唯一的弟子,听说玄微仙尊还在世的时候,少宗主就已经闯过了剑塔的第八层。”
“而且其余几大灵峰的首席长老也不常与剑峰往来,这么算下来,也就只有少宗主了吧。”
林微微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把所有的话都给憋了回去,看向炎锦儿手中的东西,岔开话题道∶“你手里拿着什么呢”
“你说这个啊。”
炎锦儿献宝似的将手里的剑谱塞到了林微微的手里,“郁长老忙着处理剑塔的事情,怕是暂时顾不上你,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找师尊取了牌子,特地去书阁拿的。”
林微微接过了剑谱,翻了翻发现确实是她想要找的最基础的剑谱。
她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炎锦儿,一时间心里有些复杂,小声对她道了声谢。
炎锦儿倒没觉得有什么好谢的,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正要说话的时候,外面却听见了有人寻她的声音,她与林微微道了声别,小声道∶“你先练着,若有不懂的我们再一起研究。”
林微微点了点头,看着炎锦儿的身影逐渐走远,忽而轻轻叹了一口气。
炎锦儿被一名剑峰弟子带着前行,不由得好奇问道∶“师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是崔师兄找你有事。”
炎锦儿闻言一怔,奇怪道∶“崔师兄”
崔润抱剑站在树下,听到弟子带着炎锦儿走过来,颇为冷淡地抬了抬眼。
炎锦儿虽然与崔润师出同门,但一向对自己这位便宜师兄没什么好感,见状也只是问道∶“崔师兄,有事吗”
崔润瞥了她一眼,温声道∶“师尊听书阁长老说你借走了几本最基础的剑谱,让我过来问一句。”
“有劳师兄跑一趟,我只是临时起意想找本剑谱看看而已。”
“炎师妹这临时起意可真是要吓坏师尊了,听闻师妹跑去借了这些剑谱,师尊差点以为剑峰收进来一个对剑一窍不通的蠢材,得亏不是郁长老知道,不然定要直接气晕过去。”
崔润唇畔勾起一丝笑容,淡淡道∶“剑峰的书阁不像藏书阁那么方便,里面所有的剑谱全部都得经过长老的过目,师妹往后还是注意些吧。”
炎锦儿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崔润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话里却夹刺,今天多半是来者不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抽了。
但她脸上丝毫没有半分心虚,淡淡道∶“我哪里用得上去藏书阁,藏书阁里那几本剑谱都被人借走了,想来师兄大有用处。”
崔润听她这话便是炎锦儿已经知道了对
他帮林墨之事,既然炎锦儿知道了,那向来与她交好的林微微多半也知道了。
林墨是个蠢货废物,林逸朗又只会耍些不入流的小聪明,反倒是林微微心眼多又能忍,怕是最难糊弄过去的一个。
可崔润并不打算在此事上多加辩驳,他今日本就是想来试探一番,如今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干脆也退让一步,“我不过提醒师妹一番,既然师妹只是临时起意,那便算了。”
炎锦儿毫不顾忌冲他翻了个白眼,“师兄言重了,还是先把自己给管好吧。”
林微微全然不知因为自己手上几本剑谱引出了这些风波,她昨夜虽然和晏吟秋撞了个正着,但惊吓之后却又升起了无限的紧迫感。
即使没有晏吟秋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头上,但林墨,林逸朗还有其他任务者也都不是好对付的,她只能先想办法自保。
林微微深吸了一口气,随意寻了一处无人的空地,认认真真地练起了剑,全然没有注意树上有一条小黑蛇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而后缓缓化成烟雾消失不见。
晏吟秋深夜时分拿着剑从剑塔回到了奎黎峰,但她哪里都没有去,而是在大殿里沉默坐了一晚,看着手里的剑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系统见她什么话都不说,倒是有心想要再问几句,只可惜晏吟秋并不搭理它,它又不想去回林微微的连环质问,干脆直接装死陷入休眠。
直到一大早弑云抱着仲长芜的牌位蹑手蹑脚地偷跑了回来,他的脚步轻悄悄,就连外面的一窝兔子都没有惊醒,刚想要松一口气,抬头却见到晏吟秋像是个煞星一样坐在上首。
晏吟秋挑了挑眉,轻声问道∶“回来了”
弑云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想把仲长芜的牌位给藏起来,但迎着晏吟秋的视线他又退缩了,干巴巴道∶“你今天起这么早啊”
“不早啊,你不也大早上就回来了。”
晏吟秋起身拍了拍桌子,颇为温柔道∶“愣着干什么,快把牌位放过来吧。”
弑云被她这幅反常的作态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战战兢兢地放了过去,警惕道∶“你应该不会对主人的牌位做什么吧。”
晏吟秋闻言一怔,惊讶道∶“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好歹昨晚杀了仲长芜三次,现在神清气爽,跟一块破木头有什么可计较的。
弑云难得见晏吟秋这幅和善的模样,心知她今日多半心情不错,他的视线在晏吟秋是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她手边的剑上。
“你怎么把裁月拿出来了”
晏吟秋神色依旧淡定,感慨道∶“没办法,逝者已逝,睹物思人而已。”
弑云眉头轻皱,似是对晏吟秋的这般说法有些怀疑,又道∶“可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用剑。”
晏吟秋会剑却是不假,她的剑法昔日是由仲长芜亲自所教,水平自然远在常人之上,可她会剑却从来不用,纵使仲
长芜将裁月给了她,弑云也从未见过晏吟秋用过。
一把好剑却从未出鞘,属实是有些可惜。
“没用过是因为没有到用它的时候,而且大家都说裁月可以封印灵魂,这要是乱用不就乱套了吗。”
一条小黑蛇忽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蹭了蹭晏吟秋的手指,她眼底划过一阵深思,忽而对弑云问道∶“江景鹤人呢”
“小鹤是太虚宗的少宗主,又不是什么闲人,每天的事多的不得了,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奎黎峰待命吧。”
弑云不满道∶“你那兔子都没睡醒,现在也用不着喂,你就让人家歇歇吧。”
“谁说要让他来喂兔子了,你现在就传讯给江景鹤让他回来。”
晏吟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弑云本想拒绝,但看到就在晏吟秋手边的牌位还是有些打怵,生怕晏吟秋喜怒无常直接给掀了,只能忍辱负重给江景鹤传讯,让他现在就来奎黎峰一趟。
江景鹤今日一早便被郁承找上了门,所问无非便是昨夜剑塔第九层被神秘人所破之事。
好不容易才从郁承的连环追问之中脱身,弑云便又用传音符传了消息过来,内容很简单,说是晏吟秋让他赶紧去一趟奎黎峰。
江景鹤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最开始的惊喜过后,他很快便陷入了更深的焦虑,努力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错事。
实在不是他杯弓蛇影,只是前几次的教训太过严重,导致现在晏吟秋突然要喊他过去,他总要疑神疑鬼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人厌烦。
江景鹤不敢耽搁,但秉着这个想法却总是心不在焉,就连凑上来的白公主都被他忽略。
弑云见状倒是有些纳罕,凑上去问道∶“小鹤,你怎么了”
江景鹤闻言抬头,皱眉问道∶“弑云前辈,你知道秋夫人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
弑云摇了摇头,又道∶“不过今天晏吟秋看着心情挺不错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江景鹤闻言心里却顿时咯噔了一下。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那意思不就是有可能会是坏事了吗
可弑云全然不知江景鹤心中所想,他摸着下巴思索道∶“她今天对主人的牌位态度特别好,还特地拿出了主人送的剑,可能是今天突然良心发现了。”
“至于叫你过来,我觉得十有八九是”
江景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追问道∶“是什么”
弑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你可能要上位成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