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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巡视河道并不是件容易的差事,至少对体力的考验很大。

    四贝勒做事严谨认真,沿岸的河堤他要一一都看过去,沿途根本没法骑马,只能沿着河堤边走边查看。

    四月初的天气已经不冷了,一早一晚是最舒服的时候,中午那会儿最是难捱。

    八贝勒还好,虽然顶着身体有疾的名声,但那毕竟是假的,他本来身体就很好,再加上体内微薄的修为,要比寻常人更耐冷热,体力也更足。

    弘晖和弘昱也还行,四贝勒只是想让两个孩子见见民间疾苦,又不是想把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给累病,自然不会全程带着他们。

    也就一早一晚才会让两个孩子过来一道巡视河堤,中间大半天的功夫俩孩子都是跟着先生读书。

    真正苦的人是四贝勒和九阿哥。

    四贝勒本就不耐热,体质也不算好,出了名的四力半只能拉四力半的弓,偏又比所有人都认真,一整天下来可谓是又累又热。

    九阿哥素来不爱动弹,体型又偏胖,众所周知,胖人容易热也容易出汗,他又不想在这差事上偷奸耍滑。

    倒不是说没了他不行,只是这差事如果不是八哥主动在御前提他,皇阿玛都不会把他加进来,好不容易得了个能出功劳的差事,甭管是为了不丢八哥的脸,还是为了自个儿未来不远的爵位,他都豁出去了。

    苦就苦呗,再苦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儿,他就当减肉了,自离开上书房入朝之后,每年都得胖上几斤,他也担心自个儿再过几年体型就直追五哥了。

    每天日头最毒的那一个多时辰,四贝勒和九阿哥脸上和身上的汗一个比一个多,有时候甚至能浸透衣裳。

    八贝勒也没什么好法子,白天他是攒点灵气就偷偷摸摸渡给九弟,奈何灵气少不说,这玩意儿也没有避暑的功效,解不了九弟的热,只能用来缓解九弟身上的劳累疲惫。

    是以,九阿哥虽然每天大汗淋漓,一个月下来脸明显黑了一个度,但硬是撑下来了,没偷奸耍滑,也没叫苦叫累。

    四贝勒自己中间都萌生过歇一天的想法,还不止一次,要不是看九弟每天又苦又累流的汗不比他少都没打退堂鼓,四贝勒可能还真就停下来歇一天了。

    有这种亲身体会,四贝勒不得不对九弟刮目相看。

    好不容易行至淮安府,两拨人总算是汇合了,打算在此处多住上几日,歇歇脚,好好赏赏景逛逛街。

    两拨人都不同程度的黑了。

    九阿哥最是明显,其次是弘昱和弘晖,然后是几位福晋和格格们,最后才是四贝勒和八贝勒,前者因为先前翻田种地的缘故,已经被晒的差不多了,后者变化不大,几乎还跟离京前一样,既没被晒黑,也没有晒斑。

    八福晋仔仔细细打量着爷这张脸,二十六岁的人了,年纪也不算轻,按照民间男子二十八须的说法,后年都该蓄胡子了,当然这也不是什么规矩,有人蓄胡子比这早,也有人蓄胡子比这晚。

    自从爷在御前求了太医,亲手了断对那个位置的念想之后,爷行事便有些像外祖父还活着的那几年,不关注朝堂,也无心朝政,宁可在府里钓鱼,也不愿与王公大臣交际。

    可外祖父那是没法子,不得不在府中养老,不得不做一副无心权力的模样,就像寻常人家的老翁一样。

    爷呢,行事像老翁,脸却是越发白嫩了,明明是在外面顶着日头晒了一个月,可看着却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屋里捂了一个月的。

    八贝勒正在读十弟写的信,察觉到福晋在看他也会抬头,直到读完长达七页的信,才蹙眉把信递给福晋。

    “怎么了京城出事了”

    八贝勒没回答,内容有点多,十弟这七张纸上几乎没有一句废话,倒不如让福晋自己慢慢看。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这话放到如今倒是贴切的。

    大哥这回没有像上辈子一样被革爵,但还是被圈了。

    他走前留下的案子姑且算是结案了吧。

    按照十弟的说法,被处以死刑的寥寥无几,也就御膳房的那几个人,有马家的,也有乌雅家的。

    余下之人,都只是暂时的被免了官,没有抄家,也没有流放,皇阿玛只是让这几个包衣家族把吞进去的银子双倍吐出来,而且是限期三个月。

    八福晋一页页看下去,眉头皱了又皱。

    直郡王被从宗人府大牢移到直郡王府,可还不如不移,前面只是被关着,仍有希望,不像如今,直郡王府都已经被围了起来,许进不许出。

    难怪爷之前为嫁到草原去的侄女大费周章,原来是她低估了镇魇太子的罪行,她从前还以为直郡王最多也就是被降爵,就像三贝勒因为在敏妃孝期剃头而从郡王降为贝勒那样。

    皇上对直郡王的责罚重得超过了她的预料。

    但对马家、乌雅家、董家、郭络罗家和曹家这几个包衣家族的责罚却是显得有些轻飘飘了。

    “难不成这几个家族只要把他们贪的银子双倍交上去,就不打不杀不流放了,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八福晋难以置信中夹杂了几分愤怒。

    免官算什么,不过是一时的。

    这几个包衣家族中有三个都出了后妃、出了皇子,日后想重新做官并不难,更何况皇上如今都已经心软到这种程度了,将来哪个娘娘一求,某些人不就官复原职了。

    双倍罚银,这算什么。

    皇上既然不打算重罚,那又何必在一开始将董嫔降为宫女子,风声大雨点小,结果就这

    “也不算轻飘飘。”八贝勒道。

    这案子虽然不是他查的,但上辈子四嫂清理内务府,他也是听过见过的,知道这笔罚银绝不会是一笔小数目,抄家算什么,抄家抄出来的恐怕都不如罚银多。

    四嫂上辈子清理内务府也不敢将所有人连根拔起,包衣已经不是早些年的包衣了,无论是宫中还是前朝,都能算得上根深蒂固。

    也不只是包衣家族,四哥在登基后,虽然打击、发配甚至杀了不少人,像裕亲王、简亲王、平郡王都被革爵,佟家的鄂伦岱和阿尔松阿先是被发配,后又被处死,九弟的岳父被戮尸扬灰,小舅子被斩,阿灵阿和揆叙都已经死在康熙年了,却还是被翻旧账、被改墓碑。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做天子都会打压曾经死敌和死敌的手下,更何况按照剧情他这个死敌在雍正年也不消停。

    四哥只是做的明显了些,但就算是四哥这样眼睛里不如沙子的性子,动的也只是昔日参加夺嫡之人,并不会累及家族,不会动摇其家族的地位,不过是这几个家族换几个在明面上的代言人罢了。

    皇阿玛如今对包衣家族的责罚,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算轻了。

    一把刀悬而未绝,就能逼着这些人筹措银两上交罚银,便是卖房子卖地,去亲朋故旧家借,哪怕是印子钱,可能都敢借。

    不过,肯定是不敢去户部借银,不然借皇阿玛的银子还皇阿玛的钱,这不叫赎罪,这叫火上浇油。

    但交罚银又不是抄家流放,皇阿玛也没判几个监斩猴,恐怕连几位娘娘都不好求情。

    “这还不算轻飘飘吗,端嫔可是刚上来就没了嫔位,结果后续就只是交些银两。”

    “那可不是一些。”八贝勒纠正道,“两倍罚银,换成是我们恐怕都很难在不借钱的情况下缴齐。”

    那是几百万两银子。

    他和福晋才多少现银,便是把贝勒府的产业都卖了,也就能凑个十几万两。

    八贝勒的眉心松了松,好在九弟这会儿不在京城,十弟这封信是四月二十六是寄出来的,皇阿玛给了几个包衣家族三个月的期限,也就是说会截止到七月末。

    看来他们得多在外待一待了,待到八月份再回京,正好二侄女的婚期在九月,八月份回京也不会耽误了婚期。

    九弟虽然和郭络罗家不亲近,但如果九弟在京城的话,急需银子的郭络罗家肯定会上门借银,九弟会做生意,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豪奢大方,舅舅上门借银,又是为了上交罚银,这事儿恐怕不是那么好推脱的。

    还是躲出来好,他相信四哥也会赞同八月份回京的。

    另一边,四贝勒还不知京中之事,跟福晋感慨着“倒是我从前小看九弟了,如今才发现九弟是个能吃苦的,做事情也认真。”

    表面看起来油滑,内里倒是个能干实事的。

    四福晋脸上还抹着她自制的面膜泥,怕弄脏衣裳,所以仰着脸躺在躺椅上,说话慢吞吞的。

    “这也不奇怪,能在上书房结业的人,都能吃得了苦。”

    不同于现在的上书房还有休沐日,以前爷这一拨在上书房读书时,没有寒暑假,没有小长假,没有休沐日,一年到头只有寥寥数天的休息日。

    五六岁开始,一直读到十五六岁,甚至二十岁。

    像爷和八爷都是十五六岁便从上书房结业,九爷和十爷都要晚一些,熬到了二十岁,在上书房上了

    十几年的学。

    这种苦都吃了,还有什么苦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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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医学生,这样的时间安排她高三都不曾有过,也就考研前那半年能做到。

    她相信诸皇子里不止九爷能吃苦,哪怕有着惫懒之名的五爷也能吃得了苦,只看愿不愿意吃这份苦。

    那么问题来了,传说中热衷于做生意而不喜朝政的九爷,怎么会愿意扎扎实实吃巡视河堤的苦。

    看爷脸上皮肤的颜色、被晒爆皮的双颊以及鼻翼处出现的几个晒斑,无一不证明,这几位爷是扎扎实实在外头晒了一个月,其辛苦程度绝不低于军训。

    九爷能让自家爷如此赞叹,可见这整整一个月里都没借故休息过,再想想九爷有些微胖的体型,她不得不赞一句九爷可真是八爷的好弟弟。

    难怪是连历史都承认的好弟弟。

    不同于四福晋,四贝勒虽然人在户部,但对九弟在刑部的表现也是略有耳闻的,这大半年来九弟的确是上进了许多。

    早已经做阿玛的人了,总算是知道长进了。

    四贝勒有些欣慰,但转念想到十四,又忍不住头疼。

    一样是招人烦的弟弟,十四和九弟还不同,九弟是嘴上不会说话,十四是歪心思太多,偏年纪又轻,不懂得隐藏,娘娘又纵着。

    他瞧着如今不光是他烦十四,连老八都有些烦十四了。

    “福晋脸上这回抹的东西是不是和从前不同”

    从前是黄的,今日是绿的。

    “是不同。”四福晋慢吞吞的解释道,“之前是美白补水的,现在这个是舒缓晒后肌肤的。”

    晒后

    闺女还在这儿,四贝勒没把话说出口。

    但多年夫妻,四福晋了解爷就像是了解上辈子养的那只猫一样,什么样的叫声是想喝水,什么样的叫声是想吃罐头,什么样的动作是想让人摸,什么样的动作是喊她去铲屎,她都一清二楚,对于爷也是一样的。

    她自制面膜泥的时候便已经多备了一倍半的份量,等闺女也回了,就给爷用上。

    她准备把这方子连同爷用过之事都写下来,等到临死的时候传给儿女或孙子孙女,将来后人落魄了,还能用这款面膜泥开个铺子,主打的招牌就是雍正御用。

    上辈子见多了乾隆御用的招牌,倒是怎么见过有雍正御用。

    可惜不等四福晋付诸行动,给四爷脸上敷上面膜泥,府中幕僚邬先生写的信便到了。

    直郡王被圈禁,几大包衣家族被免官被要求上交两倍罚银。

    看到罚银这两个字,四贝勒一边庆幸自家一家七口皆在外头,一边琢磨乌雅家到底贪了多少银子。

    宫妃的俸银不高,妃位一年都只有二百两银子,这都不够打赏下人的,所以基本上每个宫妃每年都能收到母族给的孝敬。

    额娘和乌雅家自然也不例外,在他们离京之前,额娘甚至还单独把福晋传进宫中,管福晋要了八万两银子补漏。

    为了给乌雅家求情,额娘当时打算把这些年收到的孝敬全都奉上再求情,花掉的那些自然要补上,于是额娘便找了他家做这个冤大头。

    八万两银子,他自是掏得起,莫说额娘拿银子是为了给乌雅家赎罪,就算只是单纯孝敬额娘,这八万两银子拿也就拿了,他本不应小气。

    可额娘这些年哪花得了八万两银子,额娘在他们一家七口人身上不能说一两没花,但每年不都是进多出少吗。

    额娘花掉的银子除了维持永和宫的人情往来,恐怕多半还是用在了十四身上。

    他不用查也知道,出银子补窟窿的只有他家,没有十四。

    四贝勒的往来书信是从不避着福晋的,就连与皇阿玛的书信往来都不避着,更别提邬先生了。

    四福晋见爷表情严肃,脸上的面膜泥这会儿也稍稍有些硬了,不会再那么容易往下掉,索性起身把脑袋凑过去看放在爷手中最后一页书信。

    难为皇阿玛想出这样一个招,既得了里子,又得了面子,罚银入库是里子,没将几个包衣家族打杀流放是维护了几位宫妃和皇子的面子。

    “咱们此时虽然不在京城,应该也来不及在三个月期限结束之前回京了,但并不是对娘娘的娘家袖手旁观,咱们先前就掏了八万两,这事儿五弟妹、七弟妹和十四弟妹都知道。”

    银子都掏了,虽说是爷出的,可这府里又没有旁人,爷的不就是她的。

    掏了就不能白掏,否则真成冤大头了。

    按理,四贝勒连弟妹们的脸都没有瞧仔细过,更别提了解她们的为人了,但他与福晋几乎无话不谈,从福晋口中也算是了解过几位弟妹的为人处事。

    五弟妹话多,也藏不住话。

    七弟妹从前在闺阁时便交友广泛,如今也时常邀同样嫁了人的旧时好友入府。

    十四弟妹如十四弟一样的活泼。

    “八万两银子足够了,娘娘都把历年乌雅家给的孝敬还回去了,剩下的银子就得乌雅家自己凑了。且不说咱们碰巧在外,就算还留在京中,这银子给个八万两也够了。”四贝勒神色平静的道。

    当然他是不准备在八月之前抵京的,相信九弟也是这么想的。

    四福晋可不觉得单凭乌雅家就能凑够着两倍的罚银,单是这些年花出去的就有八万两,乌雅家怎么也得孝敬了娘娘十几万两银子吧,贪来的银子哪有全孝敬娘娘的道理,怎么也要截留一部分,如此都加起来再乘以二。

    啧啧啧,把乌雅家连皮带肉一块卖了,恐怕也是凑不齐的。

    四贝勒把最下面的那页信翻出来给福晋,这也是邬先生书信里的第一页。

    “直郡王被圈了。”四福晋的语气沉重但平静。

    尽管比历史上提前了一年多,但无论是废太子,还是直郡王,这两位最为显赫的皇子的命运并没有改变。

    四贝勒有许多话想说,他和福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大哥是除了废太子之外皇阿玛最看重的皇子,无论是他,还是三哥

    和八弟,都远不及。

    可他什么都没说。

    他其实能明白皇阿玛为何要这么待大哥,从旁观者和为臣的角度讲,他不觉得皇阿玛这么做有问题,君王本就要有克制感情的能力,一切都要为了大局着想,但从为人子的角度来看,皇阿玛对大哥未免残忍了些。

    生性放荡不羁,喜欢纵马喝酒,骄傲了几十年的人,被圈在一处府邸里,这跟把野外的老虎关进笼子里有什么区别。

    换做是他,他是不会忍心这样对自己儿子的,应该是从一开始就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九阿哥这一个月来是吃得香,睡得也香,走了那么多路,流了那么多汗,却硬是没怎么瘦,上完称之后,还比从前重了不少。

    “爷看起来还和从前差不多,看不出来体重有增加,应当是肉更结实,人更壮了。”九福晋哄道。

    人黑了,也壮了,虽然体重是增加的,但是身形没变,看不出来的变胖就不算变胖。

    遥想当年,她和爷刚成婚那会儿,爷还是个翩翩贵公子,完全不输八爷,甚至脸比八爷更精致。

    自打离了宫,不,应该是自打爷从上书房结业之后,每年都要长上几斤,年年如此,所以不到四年,人就从翩翩贵公子变成了略有几分微胖的贵公子,如今不过一个月,又从贵公子变成了武将模样。

    若是换身打扮,放到码头上,与搬运货物的苦力放在一起,恐怕也不会显得突兀。

    九福晋嘴上哄着,心里却暗暗可惜,没赶上好时候,爷风华正茂之时,可没在乎过什么嫡庶。

    说起来,她往后也要避着点日头了,出去闲逛最好带上帷帽,多涂些脂粉,再打上稠伞,便是和嫂嫂侄女们一道跑马,也尽可能选在清晨或傍晚。

    爷一个男人,糙点就糙点,倒也无妨。

    她是女子可不能如此,虽说爷如今一心奔着嫡子,或许不在意她的美丑,可她在意。

    妯娌相聚,被人比下去多丢脸,进宫请安,被比她年长十几甚至二十多岁的娘娘们比下去,那就更丢脸了。

    九福晋琢磨着明日便向四嫂和八嫂讨教养颜之法,这两位嫂嫂一个胜一个的肤白貌美,可见在养颜上颇有心得。

    所谓礼尚往来,董鄂家也有传下来的养颜法子。

    比如今儿个,她见了爷,就让膳房备了一桌豆腐宴。

    以形补形,以色补色。

    九阿哥的脸在看到满桌的豆腐之后又黑了一个度。

    炒豆腐、炖豆腐、煮豆腐,甭管里头放了什么配菜,但主菜都是豆腐,就连酒水都换成了豆浆。

    “福晋这是在淮安府开了家豆腐坊”

    不然怎么跟豆腐杠上了。

    九福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微微叹气,解释道“一路游山玩水的过来,臣妾虽也有注意不让日头晒到,可以还是有些影响的,听我额娘说,食用豆腐可美白。”

    福晋的额娘是红带子觉罗氏,觉罗氏传下来的

    养颜法子倒很有可信度。

    九阿哥微微点了点头,女为悦己者容,福晋在意容颜也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他没看出福晋有被晒黑。

    “纵使如此,也用不着全是豆腐,起码爷在时,不能全是豆腐,你要吃就自个儿吃。”

    他近来这般辛苦,靴子都让人扔掉十多双了,胃口也比从前大了许多,光吃些豆腐哪够,福晋要美白就自己吃。

    他和四哥骑射成绩其实是差不多的,四哥只能拉四力半的弓,他也拉不开五力的弓,所以他一直以为他和四哥的体质是半斤八两,差不多的。

    可南下这一个月他才发现,之前的半斤八两都是表象,四哥比他差远了,差太远了。

    别看流的汗差不多,可他比四哥轻松多了,四哥累到走不动的时候,他还轻快着呢。

    九阿哥没再传膳,直接让人去外头街上买熟食,不拘是牛羊,还是鸡鸭,驴肉和猪肉也成,来上五六份肉食。

    既然福晋都说他没显胖,那就不必忌口了,如此辛苦,怎么能只吃豆腐裹腹呢。

    九福晋“”

    九阿哥和九福晋尚且不知京中发生了何事,小格格和小皇孙们也不知。

    八福晋有些犹豫要不要将事情告诉几位格格和弘昱阿哥。

    毕竟这几个还是孩子,即便是年岁最大的二格格,也不过才十八岁,尚未出嫁,只能算是小姑娘,哪怕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不过是徒增担心罢了。

    而她和爷南下把这几个孩子带出来本就是为了让她们好好散散心的,知道了直郡王被圈禁之事还散什么心。

    可不说也不好。

    不同于福晋,八贝勒没有犹豫,直接道“我去找弘昱,几个侄女那里就不必去了,让弘昱去说。”

    早晚都是会知道的,就像他一直觉得大哥早晚都会被圈,皇阿玛上辈子能狠得下心来,这辈子自然也能,而弘昱和几个侄女也早晚都要接受这个事实。

    话虽这么说,但八贝勒在把事情告知弘昱的时候还是留了余地。

    “皇上目前只是把郡王府围了起来,没说要一直圈着,更何况你们姐弟都在外,皇上并没有安排人将你们带回去,可见还是心软。”

    上辈子被圈的可不只大哥,也不止府中女眷,这几个孩子也包括在内,侄女们是出嫁才离开,弘昱成婚后都未得自由,人早早的就没了。

    比起上辈子,这辈子皇阿玛还是心软了的,只是心软的程度有限。

    这或许也和两辈子废太子的经过不同有关,大哥这辈子在德州行宫只是请废太子,没有像上辈子一样直接求皇阿玛诛杀太子,还要亲自动手诛杀。

    弘昱没听明白,阿玛不在宗人府大牢里了,也没有被降爵,而是被关在了王府,这不是好事吗。

    “等皇玛法气消了,阿玛就能出来了吧。”

    至于皇玛法什么时候才能消气,或许是几个月,几个月不行那就几年,几年的时间,再大的气也该消

    了。

    更何况皇玛法和阿玛还是父子,阿玛每次生他的气都气不过十天,他上个休沐日惹到阿玛,等他下个休沐日从宫中回来的时候,阿玛的气就已经消了。

    八贝勒没有戳破侄子的幻想,其实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上辈子皇阿玛在世时始终没有放大哥自由,但这辈子和上辈子有许多不同,一废太子的时候大哥没有对皇阿玛最心爱的儿子喊打喊杀,未来他也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搅风搅雨,激得皇阿玛对儿子们越发防备。

    或许,当皇阿玛认为放大哥出来没有威胁时,弘昱就能得偿所愿了。

    “目前我们不能返程回去,至少还要三个月才能回京,你和姐姐们有什么想跟阿玛说的话,都写在信上,等写好了拿给我,我看完再让人送回京。”

    几个孩子写的信,皇阿玛不会拦着,但在送进直郡王府之前,皇阿玛恐怕会先阅览一番。

    弘昱没问八叔为什么要看他们写给阿玛的信,左右八叔又不是外人,他只是后知后觉,眼睛有些酸胀,阿玛已经被关了两个多月了,还要被关着。

    阿玛何曾镇魇过废太子,阿玛根本就不相信这些东西的。

    八叔在时,弘昱没哭,可出门去找姐姐们的路上,却是越想越难过,走到几个姐姐住的院子门外,便忍不住蹲下来失声痛哭。

    哭声把身边跟着的和院子里的太监宫女都吓到了,几位格格赶忙出来,很快姐弟几个就已经哭成了一团,就连向来稳重的三格格都泪流满面。

    其实早在八叔和九叔大费周章让人跑到科尔沁找大姐姐做生意时,三格格心中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八叔让人去科尔沁送东西,她明白这是在给大姐姐撑腰,毕竟当时阿玛被关了起来,八叔送那么多东西过去,既是为了震慑大姐姐的夫家,也是为了安大姐姐的心,那只是一时之计。

    可做生意,尤其是专门为此组了商队,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了。

    如果阿玛还和从前一样威风赫赫,科尔沁怎么会敢不善待大姐姐,大姐姐出嫁时是阿玛亲自送的嫁,甚至跟人家放狠话,让科尔沁的人都知道大姐姐有多受阿玛看重。

    只要有阿玛在,大姐姐根本就不需要八叔和九叔送过去的那么多人手、粮食和银子,可八叔和九叔这样的聪明人,如果大姐姐不需要这些东西,他们又何必做这桩看起来费力又没多少利润的生意呢。

    她从前也不愿往深了想,可如今预感成真了,阿玛居然被皇玛法圈禁,不知何时才能被放出来。

    三格格内心期盼着,再有几个月便是二姐姐的婚期,她希望到时候皇玛法可以将阿玛放出来,还是由阿玛亲自为二姐姐送嫁。

    三格格擦掉脸上的眼泪,又吩咐人拿几块浸了温水的帕子过来,分给姐姐妹妹和弟弟。

    “都别哭了,好好想想给阿玛的信上写什么,阿玛能早一日收到我们的信,便能早一日得到安慰。”

    二格格眼睛都哭肿了,但和弘昱那种嚎啕大哭不同

    ,她哭的时候也在尽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过于失态。

    我们heihei能回去吗,能回去当面安慰阿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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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

    弘昱抬起头,八叔没跟他说回去的事儿,而且八叔是奉命出来办差的,没接到皇玛法的命令,是不可以没办完差事便擅自回京的。

    “我们自己回去”弘昱问道。

    这路上有侍卫、有赶车的马夫,他们单独回去并不难。

    三格格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的道“八叔有皇命在身,是不能送我们回去的,我们自己回,回王府吗府里现在被人围着,许进不许出,如果不是八叔将我们带出来,我们可能也被围在里面了,现在回去”

    她心中虽然期盼着几个月后阿玛就被放出来,可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天底下就没有新鲜事儿,史书她不是没看过。

    万一她们姐妹总能嫁出去,朝廷需要皇室之女抚蒙,可弘昱呢。

    她既不想弘昱跟着被关在府里,也不想弘昱在阿玛被圈后还去宫中读书。

    “我们先写信,何时回京都听阿玛的。”三格格道。

    弘昱日后如何也要听阿玛安排。

    只是她不确定,八叔就算能把这封信送进去,可阿玛给她们的回信能出王府吗。

    三妹妹三姐姐向来有主意,二格格、四格格和弘昱阿哥都没反对。

    几个人擦过了眼泪,便去书房铺开纸张写信,各写各的。

    二格格写她们姐妹这一路上得婶婶们照顾,过得极好,弘昱被八叔亲自带着,虽然黑了些,可身体也比从前壮士了,像个小牛犊一样。

    阿玛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好好等她们回去,过几个月,阿玛还要为她送嫁呢。

    三格格刚上来便开门见山的问阿玛想不想她们现在回来,之后又写弘昱在路上也没忘了读书,八叔特意请了先生,给弘昱单独授课,她倒觉得这样读书比去宫中更适合弘昱。

    四格格写了许多页,写的都是额娘生前常常叮嘱阿玛的话,要少喝酒,脾气不要那么大,遇事多想想,吃饭的时候不要只吃肉,练武的时候要悠着点儿,毕竟不是年轻时候了

    等三个姐姐陆陆续续都停了笔,弘昱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可他又知道,这信是越快送出去越好,越快送出去,阿玛便能越早收到。

    想不出写什么,他就写这一路的见闻,路过了什么地方,读了什么书,跟着四叔八叔和九叔都做了些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