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沈夏忙开口道“爹爹能不能和我们同去。”
沈刘氏笑了,这不是废话吗。
“你爹肯定得去,这么远的路,你八叔可背不动你。”
夏丫头哪次去县城不是二郎带着去的,一半的路都走不了,大半程都让人背着。
二林吃得满嘴油花,扭头看向爷奶道“我不用人背,明天能不能跟着去”
“我也要去”大林跟着附和。
沈春眨了眨眼睛,嘴巴张开又合上,到底是没开口,她是大姑娘了,还要跟着里正娘子学绣活儿呢。
“去什么去都走了地里活谁干,再说夏丫头是去看伤的,又不是去县城逛集市。”沈刘氏虎着脸道。
虽然现在地里活不多,少几个人也没什么,但这俩小子跟着东跑西窜的,还不得让大人费心盯着。
都甭去
大林二林只能看向八叔,就见八叔摊了摊手,“下次吧,明日有正经事儿。”
在原本的剧情里,沈夏额头上的伤最终是留了疤的,虽然是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深色印记,但能不留还是不留的好,谁又会希望额角有个小小的疤痕呢。
而带沈夏去看郎中,于他也不过是顺手的事儿。
大林二林泄气,下次就得是下个月月中去给八叔送干粮的时候了,八叔还不能离开书院太久,拿了干粮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回书院。
吃过了晚饭,沈大娘子刷锅刷碗,沈刘氏则是忙着和面蒸窝头,本来不用这么急的,但明天去县城总要随身带着干粮,来回这么远的路,看病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总不能让这爷仨饿着肚子。
另一边,已经回屋的沈二娘子从陪嫁的木箱子里拿出包钱的布包。
“把这些钱都带上,如果够药钱,明天就别让八弟付钱。”
沈夏好奇凑上去,铜板挺多,但也好数。
每十个铜板用麻绳串成一串,而灰色的布包里放了六十串铜板,也就是六百文,八叔今日花九十文买了四斤半的猪肉,也就是说她们这一房的家底用来买猪肉的话也就是买个三十斤。
也不错了。
沈夏安慰自己,沈家毕竟没有分家,在这个儿女没有私财的古代,能攒到六百文,她爹娘已经很厉害了。
“这些铜板能换到一块八叔手里的银锞子吗”沈夏好奇问道,一般来说应该是一千枚铜钱,也就是一贯钱换一两银子,但实际生活中往往并非如此,一贯钱是换不到一两银子的,只是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差多少。
“傻丫头,这些铜板还不到一贯钱。”沈二郎笑道,“一两的银锞子怎么着也得一贯半才能换到。”
沈二娘子心中叹息,这些铜板攒起来可不容易,从她刚嫁进来就开始攒了,这都多少年了。
沈家没分家,不管是家里产的粮食,往县城酒楼买的白菘,都是由公婆拿着,只有孩子他爹出去
打短工赚来的铜板,每次能留下一成。
沈二娘子摸着这些辛苦攒起来的铜板,忍不住看了看躺在床上啃脚丫玩的三林,等将来小叔子考中秀才,家里也就宽裕了,小叔子说不定还会去书院当先生,到时候她肯定得求公婆让三林也去读书。
沈夏顺着娘的目光看过去,被擦洗的干干净净的小娃娃,白胖可爱,脸上的奶膘都还在。
只是沈夏低了低头,看着布包里的铜钱。
原来爹娘手中是有钱的,前几日她一直嚷嚷着头疼,一是伤口的确隐隐作痛,当然没她叫嚷的那么痛,二是她担心伤口会发炎化脓,对草木灰她实在不能完全信任。
她以为爹娘是怕爷爷奶奶不同意才会不答应,或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爹娘已经去求过爷爷奶奶了。
可现在她才知道,爹娘是攒了钱的。
沈夏试探着问道“为什么不能让八叔付钱”
既然舍得明天付药钱,那之前为什么不答应带她去看郎中,如果舍不得付药钱,那又为什么把钱拿出来让爹带上。
“夏夏舍不得了”沈二娘子笑道,把铜钱一串串都拿出来放在背篓里,“你看病当然不能花你八叔的钱了,他的钱还要用来读书用来赶考,明天记得好好谢谢你八叔,要不是他,你爷爷奶奶也不会同意你去看郎中,咱们乡下人到了城里连药铺都找不着。”
沈夏心里头怪怪的,八叔回家之前,家里都会来一次大扫除,打扫院子和堂屋,全家人洗澡洗头换干净衣裳,像是迎接远来的贵客一样。
她先前一直以为是八叔去县城读书后回家有流露出对家中的嫌弃,所以才有了这规矩。
但八叔得来的奖学金,奶奶不肯收,娘也不肯花,明明家里日子过得并不好,沈家也并没有分家。
沈夏发现全家人对八叔好像尤为的客气,她那天磕破了脑袋还是四叔背回来的呢,娘也没有特意嘱咐她向四叔道谢。
“自家人也要道谢吗”沈夏继续试探。
“你八叔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八叔和四叔不都是我亲叔吗”
难不成八叔是什么寄养农家的富贵公子哥,是沈家的救命恩人之子又或者是亲戚临终托孤沈夏忍不住脑洞大开。
“是你亲叔,但叔跟叔也不一样。”沈二娘子小声道,“你八叔是读书人,前程大,又不常在家待着。”
沈二郎推了推媳妇,“跟孩子说这些干嘛。”
沈二娘子讪讪“夏夏也不小了。”
“别听你娘的,你八叔和四叔是一样的,都是爹的亲弟弟。”
“是是是。”沈二娘子没好气地应和道,一个在土里刨食的亲弟弟,一个在县里读书的亲弟弟。
老沈家这四兄弟,聪明劲儿全给了后头那两个,八弟就不说了,打小就聪明,出去赶趟庙会都能被书院里的先生收为徒弟,四弟也猴精,这么大了还不相看可不是因为没人说媒,还不是心气高,想等着八弟考中秀才
后相看更好的。
说起来也是倒霉,八弟当年考童生,名次那可是排在前头的,大哥去陪考在榜下听得真真的。
十五岁的童生,据说县里头都少见,书院还做主给免了一半的束脩。
可从童生到秀才,这都考了四年多快五年了,每次都会出岔子。
但愿八弟明年考秀才能顺顺利利。
沈夏不能理解但大为震撼,读书人在这时候的地位未免也有些太高了,难怪八叔要赖在书院做读书人。
翌日,吃过了早饭,沈刘氏给二儿子塞了俩窝头,给夏丫头的是一个鸡蛋一个窝头,幺儿是俩鸡蛋一个窝头。
“早去早回。”
怎么可能。
沈夏从前还没觉醒记忆的时候就去过县城,估摸着得有十几里路,其中还有很不好走的山路,全靠两条腿,来回光是在路上就得两三个时辰。
沈夏蹲在爹背上的背篓里,怀里捧着干粮,脚下是六十串用麻绳绑好的铜钱。
她爹身上穿着粗布短褐,她也是一身粗布,头上绑着灰扑扑的粗布条,用红绳扎着两个小辫儿。
不用看也知道,她们父女俩就像进城逃荒的一样。
反观八叔,两手空空,宽袖斜襟的皂青色长袍穿在身上,忽略掉脚上那双草鞋,路人见了怕是也要叹一句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山路颠簸,沈夏刚想说话,就被颠出了饱嗝。
沈八郎顾及小孩的面子,佯装没听见。
沈二郎却是大大咧咧的问道“夏夏喝水往下压压”
沈夏“”
她只是个六岁小孩,沈夏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沈二郎牵着非要下来走路的闺女,跟着八弟一路来到药铺。
“伤口不深,拿点儿药粉抹抹就行。”年轻郎中如是说道,从柜子里拿出一包药粉,“每次往伤口上捻点,一包能用个七八次,承惠一百文。”
就这
沈夏瞪大了眼睛,别说瓷瓶了,连个木瓶都没有,一张纸包点药粉就五斤猪肉钱
再说看病不得开个药方什么的吗,这郎中连脉都没摸,就拆开布条看了看伤,甚至连伤口都没给擦一下。
沈大郎松了口气,本来缩着手脚的人,这会儿赶忙从背篓里往外拿铜钱。
另一边,沈八郎已经掏出了银子付账。
“二哥别拿了,娘回去还等着我报账呢,药钱公中出。”
药包被沈二郎放进贴身的衣服里,跟着八弟出了药铺的门,后背才挺起来,不再缩手缩脚,摒气凝神,沈夏在一旁看着都难受。
沈八郎低头看了看侄女头上的布条,他也是头一次来药铺,头一次知晓民间郎中是这么医人的。
“走,买点东西再回。”
沈夏终于对这个时代的物价有了大概的了解。
一百文能买五斤猪肉,也能只买一小包药粉。
五文钱能买一包糖块,二十三文能买两竹筒白酒,约摸是一斤的量。
到了布庄,八叔张口就要买一匹棉布。
沈夏实在忍不住了,“等等,我们买整整一匹棉布,掌柜给抹个零头吧。”
哪来的败家子儿,买东西都不知道讲价的。
还有谁家好人买布一买一匹,不知道家里头也织布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