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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此民宅外表看不出什么,只是里面竟是大有乾坤,样样东西皆是不俗。

    而此刻,潞王朱翊鏐就坐在这间民宅的书房中,听着下面的锦衣卫探子禀告。

    “最终李知县不胜酒力,不仅仅在宴席上失态,走出门后还吐了好几场,方被底下的人扶走。”

    锦衣卫探子面无表情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并没有增添任何个人感情色彩,只不过是将当时的事情还原而已。

    而饶是如此,也听得潞王连连拍桌叫好,等到那锦衣卫退了出去,才对着李千户李文贵道“二舅舅,我就说此人不是寻常人,我没说错吧”

    李文贵一身飞鱼服在身,身量颀长,气度不俗,闻言只是浅笑了几声,附和道“潞王看中的人,自然是不错”

    只是那秦修文到底年轻,锋芒毕露,官场岂是这么好混的只是运气好遇上了同样年轻还有些孩子气的潞王,被潞王关注上了,说不定以后能有一番造化。

    不过也说不准,潞王一向喜新厌旧,有了新玩意后就将之前的给抛之脑后,说不得等到潞王回京之后,就想不起来这人了 。

    李文贵有自己的事情要办,自然心神并不在那秦修文身上。

    李文贵此次前来,一个是迎接潞王回京,保护潞王的安危;另外一个则是要拿葛郎中的错处。此次办差,葛郎中或许自己还没意识到,但是一直在暗中监察的李文贵知道,只要葛郎中行差踏错一步,那就是万劫不复。

    李文贵是皇帝的亲舅舅,又任锦衣卫千户一职,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对朝堂动向是了如指掌,自然知道如今万历皇帝在烦恼什么。

    万历皇帝自万历十年以来开始亲政,先是清算了自己的老师张居正,接着又将自己身边的大伴冯保发配金陵,不多时日冯保就蹊跷得病,死后家产也不得保全,全部被抄收。

    万历皇帝的雷厉风行、绝不优柔寡断的手段,别说旁的朝臣,就连他这个亲舅舅看着,心里也是一寒。但同时他也明白了,雏鹰展翅,锐不可挡,朝廷中的百官需要顺服真正的天子了

    然而,真正亲政之后,万历皇帝发现事情一桩比一桩多,每年入国库的税银也一年比一年少,原本以为依靠自己的雄才大略能够做出一番成绩的万历艰难地发现,治国,是真他娘的难

    甚至于,比起他老师张居正当道之时,大明的国力日渐走下坡路,万历皇帝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没有自己的老师做的好

    国事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珍爱的郑贵妃,因为祖宗家法不能立为皇后也就罢了,而如今又被臣子们逼着要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他爱重郑贵妃,郑贵妃肚中也有了孩子,据太医说应该是个男孩,照那些大臣这样逼迫法,自己还怎么立郑贵妃的儿子为太子

    万事不顺心,万历自然想拿几个和他作对的官员出出气,虽然葛郎中不是内阁首辅申时行的人,但是他的上峰常侍郎是啊又碰上潞王这档子事情,自然是把葛郎中丢出来赈灾,赈完灾后揪他错处,最好摘他官帽,然后拔出萝卜带出泥,常侍郎一个御下不严之罪肯定逃不了。

    届时申首辅在户部中的势力至少折损了一半有余。

    这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葛郎中是无辜的,但一切都在变化之中,尚且没有个定数。如果葛郎中此次办差确实没有差错,说不定还能从此事中得皇上青眼也说不定。

    福祸相依,端看葛郎中如何行事了。

    这次李文贵没有参与宴席,一个是锦衣卫一向与文官保持距离,还有一个则是让葛郎中尽情自由发挥,目前来看,接下来或许就有好戏登场。

    这就是信息收集的重要性,秦修文是见微知著,只能从小处琢磨京城中的用意;而李千户则是纵观全局,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切都是了然于胸。

    葛郎中不知道,自己自从进入卫辉府后,就被所有人给盯上了。

    当天夜里,张达带着人一直躲在获嘉县县衙不远处,等到梆子敲过三更,就见到有人牵着马出来了,张达不敢让人发现,一直等人骑马奔出去老远,才带着人往小路上追。

    等远远看到那人果然如秦大人说的那样,进了卫辉府驿站后,就立即退开了,没有再去跟。

    这一来一回耗费许多时间,等到秦修文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

    秦修文放下手中的账册,有些难受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昨日饮酒太多,虽然没有喝醉,但起床后还是有些头胀的。

    季方和见状,又给秦修文续了一杯浓茶,才忿忿不平道“好他个李县令,大晚上的去找葛郎中,大人您说说,他是不是又要出什么阴招了”

    秦修文用碗盖刮去上面的茶叶浮沫,略微吹了吹后饮下一大口,才道“无妨,我们见招拆招就是。”

    季方和闻言一愣,没想到秦修文的意思是等着看对方行动。

    这几日来,季方和习惯了秦修文的智计百出、算无遗策,倒是没想到对付区区一个李知县,秦修文非但没有积极应对,反而只是被动等待。

    “可是大人,若是那李知县耍诈,到时候让葛郎中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那该如何”

    这可是知府周大人都担心的事情,毕竟到时候葛郎中可是要将赈灾的所见所闻写成折子上达天听的,否则以周知府的地位,还用的着费心宴请葛郎中

    秦修文笑着摇头“若是李知县有这个本事请动葛郎中,那他也不用到现在还只是一个知县了。”

    为了区区一个李知县,胡编乱造一些东西,还要和秦修文这样的七品官不死不休,实在是大可不必。

    毕竟李知县本身,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政治前途可言了,再过几年说不定就得告老还乡,而秦修文还正当年,从政生涯长着呢,谁知道他以后就翻不了身了

    所以李知县必定不是单单为了自己的事情去求见葛郎中的。

    况且,若是真的想难为自己,求周知府这个顶头上司,不是更简单吗又何必舍近求远。

    只是若不是来难为自家大人的,那这个李知县躲躲闪闪的、大半夜去见葛大人,到底是为什么啊

    忽然,季方和灵机一动,惊呼出声“他是为了赈灾粮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