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顾谨川提醒,陶应然真的快忘记这个便宜老公了。
毕竟他俩领证也快三个月了,但算上今天,也一共只见过四次面。
以至于顾谨川刚刚说“夫妻”二字,陶应然听着就不自觉地蜷起了脚趾。
顾谨川顿了顿,道“回家吧。”
陶应然如蒙大赦,立刻说“嗯,那顾总晚安,再见。”
可是她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到顾谨川说“等等。”
“嗯”陶应然回头。
顾谨川半靠在桌边,尾音稍扬“不一起回家吗,再什么见”
陶应然这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家”,指的是那处千山书院的高级公寓。
领证的那天,他们从民政局走出来的时候,顾谨川就给了她一把钥匙和一个地址,说“这是我家,你随便哪天搬进来,空的房间都可以住。”
当时陶应然对“随便哪天”的理解是,多晚搬进去都可以,而且隔天顾谨川就去海外出差了,也没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她也就没急着搬家,甚至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哦,我还和家人一起住呢。”陶应然实话实说。
顾谨川轻掀眼皮“就是说,你和我领证之后这段时间,你既没养成戴婚戒的习惯,也没有搬家”
陶应然心想,这很正常吧,老板不在,又没有明确规定,哪个员工会天天去公司啊
但即使心有不服,她还是表现出了诚恳的态度“我明天就搬。”
顾谨川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你回去吧。”
陶应然速度地回了句“再见”,然后宛如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
顾谨川按了按额角,轻叹了一口气。
他依稀记得三个月前,陶应然站在自己面前,神情笃定。
“您想要什么样的人设,我都可以配合。”
“英语是可以口译的级别,对于艺术略有了解,金融投资也略懂一二,懂得开口,也会闭嘴,只要你说,没有我办不到的。”
她如是说。
那时她急需用钱,他在找搭档,两人一拍即合,见面当天就签下了三年婚姻的协议。
本来说要等双方家人见面之后再领证的,结果北美的公司那边来消息,说出了紧急的事情要他去处理,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正好老爷子又因为顾谨川不结婚的事儿再次闹别扭不肯吃药,顾谨川干脆就和陶应然先领了证,二人带着红本儿去医院病房见了爷爷。
“爷爷,我答应您的,27岁结婚了,您也要遵守诺言,听医生的好好吃药。”
而陶应然表现得也很好,听说老爷子是老红军,愣是和他聊了好几个小时红色经典,把人哄得心花怒放,当下就认下了这个孙媳妇。
顾家父母听到这消息吓了一跳,刚想对先斩后奏的顾谨川狂轰乱炸,可他早就坐上飞美国的班机了。
飞机落地,顾谨川漫不经心地回复爷爷挺喜欢她的,你俩要是有意见,不如等我回来再离婚
此话一出,把他父母的嘴堵得死死的,只好说“等你回来带我们见见”。
但这件事唯一的漏洞就是,他忘记提醒陶应然要搬到家里,以防多心的老爷子搞突击检查。
事已至此,复盘也没什么意义。趁着还没人发现端倪,让她赶紧搬进来就好。
此时陶应然正站在楼下和南浔说话。
她拎着袋子,垂着脑袋道歉“是我不好,这裙子我一定赔你。”
虽然南浔也有些烦恼怎么还这裙子,但她也知道不是陶应然的错,于是安慰她“没关系啦,我们明天一起想办法。”
陶应然扯了扯嘴角,娥眉却依旧蹙着“好,那明天”
“天”字还没说完,她就想起了刚刚答应顾谨川的事儿。
“明天可能不行。”
“诶咋了明天不是周六吗”
“对,但我要搬家。”
“”
第二天是周六,南浔7点就在陶应然楼下等着了。
其实陶应然行李并不多,但南浔说什么都要过来,因为她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车上,南浔眯着眼睛“我可没有你妈妈那么好糊弄哦。什么被邀请去当剧本顾问了,公司离家太远所以要暂时搬出去,太扯了吧。”
陶应然握着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道“后座那里有个文件袋,里面有你想要知道的所有真相。”
南浔回头,果真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袋子,里面好像还有个红色的小本子。
她拿了过来,打开一看,瞬间惊掉了下巴,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伪造结婚证是违法的。”
陶应然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伪造的,货真价实。”
南浔嗷了一嗓子“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三个多月前吧,记得我和你吐槽的那次舞会吗”
是的,这段离谱的缘分起始于在某次舞会。
当时是某个出版社的大佬,很欣赏陶应然,听说她未婚,便热心地牵了个线。
“私人舞会,你来参加吧,多认识一点人,说不定就有看对眼的了呢。”
陶应然虽然很抵触“相亲”一类的事情,但是架不住对方再三邀请,所以还是答应了下来。
多拓展一些人脉也是好的吧,她这样对自己说。
说是舞会,结果到了现场,陶应然直接看傻了眼。
一楼宴会大厅,二十多个绝色佳人排排坐,除此之外,只有一些工作人员。
二楼的露台处,站着一群雍容华贵的人们,而他们都只簇拥着一个男人。
那人穿着熨帖的西服,眉目冷淡,轮廓硬朗,浑身透着一股矜贵倨傲的气质。
他站在那些达官贵人中心,却并不主动说话,只是偶尔微微颔首回应他们。
陶应然目瞪口呆,这特么是选妃吧
还看对眼,和谁看对眼我面前的这些美女吗
陶应然正纳闷是什么人物竟有如此排场,就听到几个美女低声交谈“他就是京圈三大家族之首顾家的大公子顾谨川啊,果真是太子爷,好高好帅啊”
“订婚了就给一千万彩礼,真的壕”
陶应然默默翻了个白眼,但是来都来了,也不好扫了牵线人的面子,还是坐了下来。
舞会过半,那位太子爷才来到一楼,佳人们争先恐后地敬酒搭话,而陶应然却很不屑,硬是没有从椅子上挪动一寸,只自顾自地喝香槟。
整场舞会下来,她简直坐如针毡,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赶紧起身走人。
不料,她还没到家,就接到了银行的电话。
说因为她爸卓东当年用陶应然一家住的房子做了抵押,现在他爸还不上钱,法院要强制执行抵押房产,5天内凑不出一千万,她和妈妈还有阿公就要流落街头了。
“靠,你爸是真他丫的混账,”南浔听得上头,插话道,“怎么不让他现在的老婆帮他还钱,专坑自己闺女。”
陶应然耸耸肩“谁说不是呢”
“总之,就是我正愁着从哪里搞到一千万呢,”陶应然接着说,“然后就发现我把家门钥匙落在了舞会现场了。”
她没有办法,只好又匆匆返回,却正好碰见了即将离开的顾谨川。
也许是当时哪根筋搭错了,看到顾谨川那张脸的瞬间,陶应然脑中忽然飘过了三个字,一千万。
于是她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顾先生,您看我做您太太怎么样”
“结果呢结果呢”南浔焦急得再次插嘴。
陶应然打亮右转灯,抹了一把方向盘,淡淡地回道“结果他说好。”
“就这太子爷对你一见钟情了”
陶应然瞥了她一眼,笑道“怎么可能。他后来就把我带到车里,递给我一份婚前协议。”
“他其实根本不是真的要找老婆,他只是要找个人和他协议结婚三年,报酬是婚前赠予一千万现金,婚期结束后京城三环内我自己任选一套房。婚姻存续期间,不必有夫妻之实,只要在台面上演戏就行。”
“哈”南浔更吃惊了,“这么draa”
陶应然耸了耸肩“对啊,我当时真以为演电视剧呢。他说他对婚姻不感兴趣,这种态度对于未来的另一半来说是不负责任的,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毁了一个女孩对爱情的期许,就干脆找个演员演戏。”
“那你签了吗”
“肯定签了啊,”陶应然忍不住吐槽,“那协议100多页,我一条都没看就签了。”
南浔有点担心了“哇,那他坑你怎么办”
陶应然却很淡定“协议一签完,一千万就打过来了,就算他不兑现三环内的房子,我也已经把金胜路的房子赎回来了。再说了,如果他真要坑我,那我仔细读了也没用。他权势滔天的,我就一草民,真吃亏了就跑呗。”
她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这条路走上就回不了头了,毕竟拿到“彩礼”钱的下午她就把房子赎了回来,并且把房子改成了妈妈的名字,还谎称是卖版权赚了钱。
南浔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愣了一会儿神,说道“没想到我姐妹真的加入豪门了。”
接着,她忽然眼前一亮“哎,你说你们会不会假戏真做啊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嘛你意外怀孕然后带球跑”
“打住打住”陶应然连忙制止她说下去,表情都惊慌起来,“我才25岁,别说什么意外怀孕吓唬我呀”
她停顿一下,补充道“签完协议他秘书还特地嘱咐我,千万别爬床,那属于严重违约。”
车行驶到了千山书院,顾谨川的秘书在她到来之前就把她的车牌告诉了小区物业,所以她们很顺利地就进入了小区。
这不愧是号称京市最豪华的小区,围墙由古色古香的灰色砖墙砌成,低调又大气,里面环境优美,绿荫成片,路面宽敞而平整,配套设施也非常齐全。
陶应然按照秘书给的指示,停在了顾谨川的专用车库里,然后便和南浔一起把行李抬下了车。
“这事儿你千万别和别人说哦。”陶应然小声道,“尤其是我妈和我阿公。”
南浔点头,却又疑惑“可是你也不能一直瞒下去啊。”
陶应然当然知道,可由于当时事发紧急,又正好遇到阿公生病住院,妈妈抑郁症复发,她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做完了整件事,后来没找到好机会和他们坦白她已经是已婚妇女这个事实。
因为和长辈坦白不同于和好友倾诉,万一把阿公吓到心脏病复发咋办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我会找个时机告诉他们的。”
二人拖着箱子,刷卡乘电梯来到了顶层。
推开房门,一股冰冷的气息就席卷而来,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大理石地板上,却没有温暖的气息,仿佛这里并没有人住过。
客厅空敞明亮,内嵌式的展示柜里摆放着精致的雕塑,和旁边的酒柜遥相呼应,型沙发面向东南,下面铺着米色的绒毯,看上去就很舒服。
陶应然一时有些迷茫,停顿几秒才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两双拖鞋,递了一双给南浔。
“你准备的好全啊。”南浔笑道。
陶应然朝玄关的鞋柜努努嘴,示意她看朝那儿看。
顺着望去,只见玄关处只孤零零放了一双男士拖鞋。
“他是老板,又不是老公,怎么可能给我准备这些东西呢”
南浔拍拍她的肩膀“哎,和老板同一屋檐下,肯定亚历山大。”
陶应然笑笑“我就当个反向打工人呗,你们白天去公司,我晚上睡公司。”
说罢,她撸起袖子,开始收拾行李。
她选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住下,没一会儿功夫就收拾好了东西,然后半开玩笑似地说道“好了,这以后就是我办公室了。”
南浔被她逗笑了“那我祝你上班顺利。”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南浔还有事,就先走了。
离开前,陶应然还不忘反复提醒她“那裙子多少钱记得要告诉我啊。”
“知道啦。”
说完南浔就和她告别了。
陶应然关上门,刚转身想熟悉一下“新家”,就听到大门有响动。
她以为是南浔忘带了什么,跑过去拉开门,道“怎么啦落了什么”
可门外的却不是熟悉的身影。
顾谨川就站在离她不过半米的地方,低着眼瞥她。
“顾总早上好。”陶应然迅速改口。
“嗯,”他眸中毫无温色,高挺的鼻梁更增添了几分冷感,“刚才有人来家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