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自出资建造的书院,甚至皇帝还亲自挂了一个山长的名头,这皇家书院肯定在各方面都是最好的,尤其是在占地方面。
徐又峰带着两人穿过学舍前的花园,又走过一个湖,这才到了一幢建筑前头,“这就是我们学院的饭堂,咱们学院饭堂都是免费的,你们只管每日来下了学以后吃便是,只是那味道”
徐又峰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来,光是从他这个表情,叶居敬就能猜想出食堂里的东西怕是十分不行。
但皇家书院是早就放出来的名头,不许学子让家里送饭来,叶居敬难免问上徐又峰一句,“那师兄们每日也来饭堂吃饭”
徐又峰露出要一个神秘的微笑来,“当然,饭堂也不都是难吃的,这不是还有小灶么”
“那另开小灶得花钱”叶居敬试探性问道。
“花钱那就简单了,可不是花钱能解决的事情,而是得花积分,这积分”徐又峰却是不愿意多说,只说道,“师弟们以后就明白了。
“行了,见过饭堂,我再带师弟们去你们上课的地方看看。”
可能是为了下了学以后吃饭方便,穿过饭舍就到了学堂,那是四个差不多大小的院子,门口分辨挂着甲乙丙丁四个字。
徐又峰指着丁字号的院子笑着说道,“师弟们先来,如今得从丁院开始读起来,等日后学问进益了,就能升到丙甚至乙院了。”
叶居敬想到自己和苏仲卿住的学舍也是丁字开头的,想来学舍和读书的学堂是联系在一块儿的。
徐又峰说着,便推门带着叶居敬和苏仲卿进了丁院,入目便是一个大厅,厅的正中间照旧挂了幅劝学图,除了上首正中间放了一张大些的书案以外,其余都是一色的书案在下手。
这倒是大抵跟其他的书院也没什么差别。
苏仲卿却是突然指着院子右侧问道,“敢问师兄,这是”
叶居敬顺着苏仲卿的手看过去,就看到了院子的右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榜,瞧这样式,倒是跟试院放榜的那黄榜差不了多少。
“苏师弟不愧是本届京城院试的案首,倒是立马就看到了重点。”徐又峰笑着说道,“这榜又称为积分榜,这榜上的积分日后将于师弟们的读书生活息息相关。”
“刚刚师兄说的饭舍的小灶要用的积分也是指的就是这个积分”叶居敬问道。
“师弟聪慧,不错,那积分就是此积分。”徐又峰说道,“日后,师弟们会通过考试,读书或是其他方式获得积分,所活得的积分便会记在这张榜上,但凡师弟们的积分到达两百分,便能从丁院顺利毕业,升入丙院了。”
叶居敬听着这解释,不免暗自思索起来,
“当然,积分不只是用来升学的,你们所获得的每一个积分都会获得一枚积分券,积分券可以用来改善生活,获得学院里的特权。”徐又峰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道,“当然这所花费掉的积分,并不会影响到榜上的积分。”
听着徐又峰的介绍,叶居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向来书院里便是用积分激励着学子们读书上进的。
参观完读书的地方,徐又峰又带着两人去看了演武场,乐堂等地方,直到路过一块巨大的田地的时候,叶居敬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难不成咱们书院里所用的蔬菜都是书院自己种的,怎地这儿还有这么大一块菜地。”
难怪饭堂的菜会不好吃,就冲着这种得歪歪斜斜的蔬菜,叶居敬就能料想到,那菜确实是不太会好吃。
徐又峰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只说道,“师弟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又是到时候就知道了,叶居敬总觉得这到时候就知道里面,好像藏着一些不怀好意。只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徐又峰带着两人逛了一圈,又将两人领回了学舍,便对两人说道,“今日就带师弟们先就这么逛上一圈吧,师弟们待会儿用了晚膳以后就好好休息吧,明日还有许多要紧的事呢。”
说完,徐又峰便抬脚就要走,苏仲卿连忙拉着叶居敬又对着徐又峰作了个揖,“今日多谢师兄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徐又峰却是笑道,“若论谢,还得我谢两位师弟呢,今日只不过带着师弟们逛了一圈,我就赚了半个积分呢。”
说完,徐又峰也不等苏仲卿和叶居敬再说话,只说道,“两位师弟好好休息吧,不用送。”
徐又峰走得迅速,只留下叶居敬和苏仲卿两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半晌,叶居敬忍不住说道,“仲卿哥,我总觉得徐师兄说的好好休息这话,仿佛是有什么原因。”
“好巧,我也这么认为。”苏仲卿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来。
就冲着徐又峰光是临走之前,那“好好休息”这话就说了两遍,就知道,明日里怕也不怎么好过,只是明日不知道是有什么等着他们。
叶居敬和苏仲卿都不算是纠结的人,既然如今是不可能知道明日如何的,倒不如照着徐又峰的说法,如今先养精蓄锐来得好。
如今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索性苏仲卿就趁着时间还早给叶居敬改起了他那个大到离谱的裤子,等到天色渐渐晚了,这才相约着一道去饭堂用晚膳。
仿佛是因为学院里的其他学子们都没下课,饭舍里全是他们这一批新来的学子,叶居敬亲眼见到一个学子刚刚吃进去一口饭菜,立马就yue了一下,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正好,这会儿已经排到他领晚膳了,饭舍的大妈倒是十分地热情,见叶居敬还年纪小,还非得给叶居敬多打上一勺菜,嘴里更是热情地说道,“新来的吧,年纪咋还这么小,来来来,多吃一点,这才能长个子。”
叶居敬想到那个学子呕吐的样子,连忙推拒道,“不用不用,我胃口小,用不着这么多。”
“你这小孩,不用跟大妈客气,”大妈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更是让人无法拒绝,在叶居敬惊恐的目光中,又给叶居敬添上了一勺。
当然,在叶居敬身后的
苏仲卿也没好到哪里去,也在大妈的热情中,给他添上了许多饭菜。
这么多的饭食,这可不像是自己能吃完的样子,若是再加上不好吃这个标签,叶居敬觉得自己能尝上两口就已经不错了,叶居敬心惊胆战地跟着苏仲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迟迟不敢动筷子,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看着这饭菜的卖相,倒也不像是十分差的样子。
眼见得苏仲卿面无表情地吃了好几筷子,叶居敬这才试探性地夹了一筷子菜,而后,叶居敬就很想作出跟之前看到的学子一样的动作来,呕上两口。
只是他打小的教养,没让他把自己已经吃进菜吐出来,叶居敬面无表情地尽力嚼了几下嘴里的菜,就努力吞咽着,勉强让自己把菜吃了下去。
“仲卿哥,这样的菜,你是怎么面无表情地吃下去的。”叶居敬苦着一张脸问道。现在叶居敬甚至都怀疑,苏仲卿是为了诓骗他吃菜,所以刚刚才面无表情地吃下去的。
“我尝着倒是还好,”苏仲卿说着又夹了一筷子的菜,咽下去以后才接着对叶居敬说道,“虽然这味道算不得好,但至少这菜还是挺新鲜的。”
“这叫算不得好么”叶居敬一脸悲愤道,“涮锅水都要比这好吃。”
眼前这一盘子花花绿绿的菜,瞧上去是有模有样的,但谁能想象得到,他的每一口的味道都是不同的,有些吃上去淡得让人觉得没放过调料,而有些则是咸得让人在尝到的那一口仿佛能看到太奶。
叶居敬刚刚尝下去那一口就是淡得没放过调料一般,重点是,那是一口肉啊,一口没味道的肥肉。但这肥肉也不是刚刚出锅的肥肉,早就凉了下来,肥肉上原本就凝固着一层白色的油脂,那吃下去的感觉,不呕出来,纯粹算叶居敬教养好。
原本,在来书院之前,叶居敬就预料过按照皇家书院这个做派,书院里的吃食怕是不会特别好吃,至少比自己原本在镇国公的生活条件肯定是要差上不少的。
但叶居敬本以为,他也不算是一个多么挑剔的人,至少不是那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上辈子往祖籍去赶考的时候,偶尔路上找不到旅店投宿的时候,他也曾在农家住过,也吃过不怎么精细的事物,但至少那滋味都是能够接受的。
同如今这般,完全让人咽不下口的绝对是叶居敬想不到的。
苏仲卿却是淡淡道,“敬哥儿你是不是觉得这肉没什么味道,咽不下口”
“但敬哥儿,就是这样的肥肉,寻常百姓家,都得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苏仲卿突然严肃地说道,“敬哥儿你可能没法想象,但农家平日里若是能吃掺着地瓜的窝窝头,并且能吃到饱,那就已经算是过得十分不错了。”
“至于肉,尤其是肥肉,那都是只有在改善生活的时候才能吃到的,”苏仲卿又说道,“而如今,盐价高昂,寻常百姓家平日里吃盐都是数着吃的,所以他们能吃到的肥肉更是多半没味道的。”
虽说皇家学院招收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寒门子弟出身,寻常的世家子弟都大都有族学或
是有学院可去。但寒门子弟和寒门子弟又是不同的,能读得起书的人家,基本上都是都是家中薄有资产的。而读书好的子弟,又是家中的希望,基本上在吃食上他们永远是在家中吃得最好的,自然是不可能知道低层百姓的疾苦。
苏仲卿想,学院饭堂的菜做成如此,怕也是有让学子能体会到百姓疾苦的意思在里头。
叶居敬到底年纪小,又是在锦绣堆里长大的,苏仲卿这会儿都已经做好准备,叶居敬会丢下筷子说咽不下口。但他没想到的是,叶居敬听完他说得话,甚至连其他的话都没再说,只默默地夹起刚刚他称之为连涮锅水都不如的菜,吃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眼前的这些菜是这位小少爷生平吃到过最难吃的菜,他咀嚼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呕出来,显得面目都有些狰狞,但他确实是在一口接着一口吃下去。
苏仲卿沉默了半晌,然后哑然失笑道,“其实,敬哥儿,咱们也不用吃得这么艰难。”
你不是嫌这肉没味道,那菜又太咸吗那为何不用菜裹着肉吃,好歹能中和一下味道。”
叶居敬手中的筷子一顿,然后哀嚎道,“仲卿哥,你这话怎么不早说”
从饭堂回去的路上,苏仲卿又主动提起了话题来,“敬哥儿,你知道为什么我当初会来跟你搭讪吗”
叶居敬愣了一下,他确实想不通,苏仲卿也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怎么会突然来跟他搭讪,甚至那个时候他都怀疑苏仲卿接近他是别有目的的。
“难道不是小弟长得玉树临风,仲卿哥你才来接近我的”
苏仲卿没理会叶居敬的这个玩笑,反倒是说道,“我记得县试的最后一场考试,咱们考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考场门口却有一个老妪在卖烤番薯,说实话,她那个番薯的卖相实在不怎么好,所以哪怕是考场门口人这么多,她那儿却无人问津。”
“那老妪带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童,祖孙两个看着十分的单薄,来来往往的考生里没一个注意到她的,甚至还嫌弃她挡了路,”苏仲卿冲着叶居敬笑了一下,“只有敬哥儿你特意买了那个老妪的所有番薯,让她早点回去。”
“我料想,那烤番薯像你这样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必然是不可能爱吃的,但你却是唯一一个愿意买下来的。”
经苏仲卿提起来,叶居敬才略微有点印象,那确实不过就是随手之劳罢了,只笑着说道,“苏兄怎么知道那番薯我不爱吃,更何况那点钱,对于我一个国公府的公子来说,不过就是小钱罢了,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可是那个老妪在乎啊,恩,他的孙儿也应该是在乎的。”苏仲卿的话说得很清,仿佛就要消散在风里,但却又仿佛很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