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的晴朗天后,海城又迎来了雨天。
雨珠落在地面的回声,是大自然独奏的交响乐。此起彼伏的节奏点,象征着这应是一首代表欢欣和勃勃生机的乐曲。
然而海城艾尔珐私人医院八楼的个人单间内,整间病房都似弥着一层寒霜,室内的所有人都无比正色。
病床上躺着一个高挑的aha,螓首娥眉,脸颊泛着酡色,迟迟未有转醒之迹。
aia低声汇报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周四傍晚七点四十五分,曲小姐从八楼赶到法务部,及时阻止了曹鸢第二性别监管局已跟警局交涉,昨夜十一点正式立案调查。曹鸢现在在警局监管室里待着,集团董事会的曹鑫是她的亲舅舅,也是她最大的保护伞,他正在想办法保住她。”
病床边有一张布制凳椅,沈韫惜坐在其间,神情清冷若雪,如瀑长发垂落在肩后。
她将曲蓁的手放回被子里,动作轻柔小心,口中吐露的言辞却跟温柔二字毫不相干。
“集团内部,除掉曹鑫这个名字。”
aia心中了然“是。”
静默一瞬,她有些犹豫道“沈总,我们在曹鸢的电脑加密文件夹里,发现了曲小姐的个人档案和照片。除了曲小姐外,里面还有曾经12位受害者的资料,而最新的访问记录显示,曹鸢每天晚上都会看曲小姐的照片。我们还查到,前一周她的账户有一笔转账,收款方曾在黑市购买aha腺体催化药物。”
证据将曹鸢的心思和意图暴露得很彻底。
所有的柔意粉碎,沈韫惜的眸底暗色汹涌,薄镜片几乎掩不住她眸中的寒意。
“定罪的刑期是多久”
“因为牵扯到的人员比较多,所以两边现在都暂时没有消息。”aia垂首道,“beta保护法未修改前,大约会判处十二年以上,二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今年修改后,刑期改成了十六年以上,二十五年以下。”
“不过,曹鸢此前涉及到的未成年猥亵案也有蹊跷,如果借此翻案,罪加一等,她”
“让她不会再有作案的机会。”
aia点头“是,属下立马去安排。”
房间内恢复静谧,静得只能听到检查仪器的声响,以及窗外的雨声。带着保镖和医生离开前,aia深深地望了眼自家boss的背影,情绪复杂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五年前就跟在沈韫惜身边,一直都是她的心腹。也因此,她知道的也比其它人更加多些。
外人眼里的沈韫惜,就像一柄最锋利的剑刃,出鞘即见血,手段狠厉,城府深沉。她是站在权力巅峰的上位者,这个世界上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可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坦诚而言,当她第一次知晓自家老板的心意时,那一瞬的心情甚至不能用惊讶来形容,因为这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沈家是旧时的豪门
贵族,发展到如今虽不比以前,但依然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庞然巨物。据她所知,沈家老家主的六位儿女,除了她的老板外,其余的几乎都从二次分化后,身边就没缺过情人。
而且不是一个接一个的无缝隙,是同时养着一群情人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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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老板却截然相反,这么多年以来,她的身边从没有任何一个人。生意场上有人给她们送aha或beta、甚至是oga来,她的老板也从没有瞧过一眼。
就像一块掩在冰川下的寒冰,不会因任何一个春日融化。
直到四年前,她被派去跟周韵谈合同时,她才终于知道
她的老板心里藏着一个人。
她等待的不是融融春日,而是一场不期而遇的秋雨。
那是一个beta,一个不算多么出众的beta。
老板确诊信息素激紊症的第二年,她曾站在画室内,听着老板的好友颜总说。
“韫惜,你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你现在的身体情况,beta能有什么用,她甚至都不能安抚你的特殊期。”
“而且那个beta到底是哪点入了你的眼,海城所有的s级aha,哪一个不比她好你甚至都不用露面,只要你勾勾手指,她们就会匍匐在你脚下。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一个跟你不合适、不相配的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拖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
她记得,颜总说完这番话,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老板都没见过她。直到两个月后颜总带着一份礼物上门诚恳道歉,她们才重新恢复以往的联系。
也是那次后,她彻底明白了曲小姐在老板心里的重要性。
确诊的第三年,老板的病情愈发严重,有一段时间反复无常时,她清楚地记得,老板瘦弱的像一张薄纸,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刮走。
那会儿的老板除了工作外,便常常待在画室里,画的最多的就是曲小姐。
数量多到足以举办一个,以曲小姐为主题的画展。
四月末的最后一天,是她那一年来,第一次见到老板露出笑,因为她们收到了周韵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背景是在校园颁奖台上,曲小姐站在最中间的位置,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手里举着一个金色的奖杯。她身形高挑纤瘦,脸庞清丽,挂着腼腆的笑容,右唇角的梨涡不算明晰。
她瞧着她的老板定定看着,伸手碰了碰照片中曲小姐的手,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很清浅的笑。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老板那一霎的笑容,她只为老板感到难过。因为或许到下一个秋季,到信息素激紊症最危险的时刻,曲小姐都不知道,这世上有人这样在意她。
在意她是否安全、是否开心、是否一切顺遂。
她不忍地撇开视线,在心底期望会有奇迹降临。
第四年最危险之际,奇迹真的出现了。
她为老板感到开心,虽然这个入局的方法并不算完美,可她也为老板
的得偿所愿而开心。
因为老板的前二十八年,真的过得很苦。
可她作为旁观者,时而也会感到担心,一段覆着谎言底色的婚姻,当一切的真相从水面露出时,真的能继续按照原来的轨迹维系下去吗
病房内干净整齐,为了不让曲蓁起疑,沈之蔻给她转的只是普通的单人间。
床头柜摆放着一束栀子花,花香萦绕在角落一隅,沈之蔻摘下眼镜,平静地注视着病床上的aha,目光从她的眉心缓缓往下掠。
小姑娘去盛灿创投面试及录取,她并没有做过任何的干预。
尽管她很想给她重新筑起玻璃花房,让她活在干净美好的世界里,不沾染分毫脏污。但反复思衬后,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掌控欲。
她选择尊重伴侣的决定,让她去体验真正的成人生活,因而从被录取到昨晚收到消息前,她都没有让任何人去查过盛灿创投的法务部门。
查完整个公司,尤其是法务部门内部的所有事情后,她才发现从来只报喜的小姑娘,竟然藏着这么多忧虑的事。
以至于那些阴暗、恶劣的念头,又在平静下滋生。
她是她的伴侣,是她的aha,也是她悉心呵护的花。
她不允许任何人窥探、觊觎、甚至是肖想,更不愿意她遭受任何的风雨摧折。她就应该待在她筑起的玻璃花房里,在充裕的阳光下,在悉心地照顾中,安然成长至全然绽放。
而只有她一人,才能目睹她美不胜收的绽放时刻。
是的,没错。你的想法很正确,你可以这么做。
就这么做吧,把她关起来,戴上你为她准备的枷锁,让她的身边只有你。
外面很危险,你并不是在伤害她,她也是喜欢你的。她会永远属于你,你也会永远属于她。
恶念与理智的不断拉锯中,沈之蔻的表面仍如古井无波。
她伸出手,想去碰碰她,感受她存在的温度,可爱正如想触碰又收回的手,她的手每朝曲蓁近一点,下一瞬又会缩回原来的位置,像在不断地隐忍和克制着。
终于,在她的青葱玉指将要触及曲蓁的手心时,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渐渐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的曲蓁,茫然地揉了揉眼睫,脸颊高热未退。
转身对上沈之蔻的目光,她展颜一笑,就要去抱一周未见的爱人。
“姐姐”
她的喜欢从眼里溢出,倾身抱住沈之蔻时,身后的尾巴晃呀晃,借由这个拥抱跨越很长很深的想念。
“姐姐。”她低声唤她,没有察觉到怀里人的异样,“我好想你,每天都有在想念你。”
沈之蔻抿了抿唇“我也一样。”
“但是我肯定比姐姐更加想念,因为我总是梦到姐姐,有一次差点没听到闹钟。”曲蓁有些羞窘,但又很坦然地表达自己的想念,“分开七天,有五个晚上都梦到了姐姐。”
“
是吗”
“嗯。我不会骗姐姐的。”
沈之蔻哑然。
因为她总是在欺骗,直到此刻她甚至无法告诉曲蓁,她们分开的六年里,那两千一百九十天中,她梦到过她一千三百二十一次。
每一次,她都想晚一点儿醒来。
“姐姐,这是哪家医院”曲蓁的脑袋抵在怀里人的肩膀上,她打量着四周,“姐姐什么时候过来的呢医生有没有说我为什么晕倒”
“艾尔珐医院,昨晚赶来的。”
在曲蓁的印象中,这是一家私人医院,但确实离第二性别管理局很近。
她的声音低了一点儿,很乖地问“那我睡这间病房是不是很贵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快点出院。”
大学期间的兼职经历就令她清楚赚钱不易,实习两周后这个认知愈发深刻。她现在对自己都是一分钱掰成两分花,对沈之蔻则是百分百给她最好的。
给沈之蔻花钱,是一件令她开心的事。
即使只是一件衣服、一条围巾、一双袜子,她也会很耐心地挑选,力争给她买最好的。
“不贵。”
沈之蔻的心又软了下来,她安抚道“我有一个好朋友在这边工作,走的是内部价格,所以会比较便宜。”
曲蓁稍微放心了一点儿。
“至于为什么会忽然晕过去。”
沈之蔻侧首,亲吻她耳朵,声音随着雨珠砸落到曲蓁的心尖,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宝宝,因为你的易感期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