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床头的灯正泛着昏黄的光,夏油杰躺在床上,手中捏着一张制式简洁的名片。
这种光线下其实并不适合看东西,尤其是纸质类产品,模糊的灯光根本照不清名片上的印刷字。
但是夏油杰不需要,这张名片,他这一周已经看了太多次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夜蛾正道。
东京、咒术、学校。
这几个词无一不影响着夏油杰的思绪。
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一周前
夏油杰将“黑玉”塞进背包,左臂隐隐作痛,不出意外明天一定又是大片青紫,幸好不是夏天,不然这么大片的淤青一定会被母亲发现。
为了收服这个像络新妇似的妖怪,夏油杰可是牺牲掉了好几个“存货”。
看着膝盖和手肘处在收服过程中的破损和沾上的污渍,夏油杰一阵头大,又该怎么和母亲解释自己这套衣服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一束光线一晃而过,脚步声从远处穿来。
夏油杰迅速关掉了自己的手电筒,悄悄蹲下,用灌木丛遮住自己。
是巡逻警察吗夏油杰心想,自己大半夜在公园里乱晃,如果被看到一定会被要求出示证件,未成年人深夜在外逗留,说不定会被通知监护人的。
脚步声离夏油杰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
该死,明明已经提前注意警察巡逻的时间和路线,才将妖怪引到这里
“对,根据窗的调查,白屋最后出现在这个公园里”来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四处查看着什么,最后走到了夏油杰收服妖怪的地方,“咒灵的气息消失了现场咒力残秽白屋好像已经被祓除了”
咒灵是指那些妖怪吗白屋又是什么是刚刚被自己收服的妖怪的名字吗
咒力残秽祓除这些陌生的字眼,此时却调动起夏油杰强烈的兴趣,直觉告诉他,这些陌生的词一定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干系。
不,不能轻举妄动,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这样贸然和一位成年人对上保不齐会吃亏,夏油杰冷静下来,悄悄后退,决定先离开现场。
“谁”
被发现了
夏油杰转身就跑,身后的人紧追不放“祓除现场有其他人不,并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可恶我跟丢了”
夏油杰躲在树后面,屏气凝神听着这个人继续讲电话“不知道,如果是咒术师,没必要躲着我就算是忘了放帐也没必要躲着辅助监督吧我会采集咒力残秽回去做数据对比也有可能是诅咒师”
听着人转身往原来的地方走去,声音也逐渐变小,夏油杰谨慎地从树后探出头,确定人已经离开后,飞速离开了公园。
小心翼翼地走进玄关后关上家门,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的房间,换下衣服躺在床上后,夏油杰才长呼出一口气。
夏油杰躺在床上,脑海里却不断回忆起公园里那人的话
咒灵白屋祓除
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和自己一样的人吗
自己,会是那个人口中的咒术师吗
第二天一大早,夏油杰便把昨晚那套衣服收起来,藏在母亲打扫房间时不会发现的地方。
又得花零用钱去买一套一模一样的,夏油杰心想。整理背包时,夏油杰才发现自己的手电筒不见了。
那可是自己牺牲了十几个普通手电筒后,咬牙买的高级货,一个结实的户外手电筒和那套衣服的价格也差不多了。
一整天,夏油杰都显得心不在焉,熬到下午放学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昨夜的公园。
大概还是工作日的缘故,公园这个时间没有什么人,夏油杰朝着昨晚自己藏身的地方走去,昨晚太过慌张,手电筒大概率是被自己落在了灌木丛那里。
“果然在这里”夏油杰蹲下拨开灌木,被遗失的户外手电筒正静静躺在原地。
“居然是国中生吗”
夏油杰猛地回头,昨晚男人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白屋,是你祓除的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油杰警惕地看着这个男人。
男人也看出了夏油杰面上流露的警惕神色,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是诅咒师想要利用白屋做什么,被自己恰好撞见,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对方大概和当年的自己一样,出身于非术师家庭,对咒术界一无所知罢了。
“初次见面,我是东京咒术高专的辅助监督铃木将人,有兴趣和我谈谈吗”
夏油杰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杯子只剩下浅浅的一层了,他还在一圈又一圈地搅拌。这位辅助监督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一时之间让他难以消化。
铃木将人坐在对面,好脾气提醒道“要不要再来一杯”
“不,不用了,谢谢。”夏油杰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傻事,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铃木先生的意思是、我、我是个”夏油杰难以开口。
“你是一个咒术师,夏油君。”
铃木将人能理解夏油杰此时的无措,就好像当年的自己,仿佛一扇大门徐徐打开,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自己眼前,消弭了自己十几年来的茫然和委屈。
铃木将人从名片夹中取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夏油杰。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夜蛾正道。”夏油杰轻声念出了名片上的字。
“我建议夏油君国中毕业后去东京就读高专,”铃木将人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可能会成为他后辈的少年,“那里可以教会你如何更系统更全面的掌握自己的能力,夏油君,你会在那里,结识属于你的同伴。”
同伴吗
自己会认识和自己一样的人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啊
夏油杰捏着那张名片,一时心绪复杂。
“夏油君愿意的话,可以联系夜蛾先生,夜蛾先生是高专的教师。”铃木将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夏油君要不要先学一下怎么放帐祓除咒灵前放好帐,后续可是能帮辅助监督省下不少麻烦事。”
思绪回笼,夏油杰叹了口气,将名片放到枕头下,伸手关掉灯,却毫无睡意。
自己要去东京上学吗
夏油杰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去东京的话,就会像铃木先生说的那样,学着怎样成为一个真正的咒术师,还会认识更多和自己一样的人,说不定,还会拥有朋友。
拥有朋友、和自己一样的、咒术师朋友。
那是自己一直渴望的。
但是,要怎么和父母说呢
直接和父母说自己要去东京读一所并不出名的高专,还是和父母说自己要去当咒术师
听起来都好不靠谱,感觉哪一个都不会被同意的。
“该怎么办啊”夏油杰越想越乱,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杰君晚上没睡好吗”夏油太太将玉子烧放在餐桌上,一脸关切地看着正在喝味增汤的夏油杰。
根本是一夜没睡。夏油杰一整夜翻来覆去,天蒙蒙亮才有一丝睡意,却又怕夏油太太担心,硬撑着爬起来吃早饭,此时一脸倦色,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
“昨天睡得晚了。”夏油杰放下手里的味增汤,“爸爸呢今天不是休息日吗”
“被朋友约去钓鱼了,连早饭都没吃就走了。”夏油太太将早餐都摆好,才坐下准备吃饭。
“这样啊”夏油杰欲言又止。
“怎么了杰君是有什么事要找爸爸吗是需要零用钱的吗,这个月爸爸的零用钱也没有多少。”夏油太太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儿子,问道。
“不、和零用钱没什么关系。”夏油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您和爸爸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关于高中的事。”
气氛凝重地可怕。
“我不同意”
在夏油杰说出“我不会留在仙台市,我打算去东京,读咒术高专”后,没想到反应最大的,是平日里温柔的夏油太太。
“你是不是遇到了骗子,不许去,我不允许你去这种骗人的地方”夏油太太大口喘着气,显然是被刺激的不轻,夏油先生扶着妻子,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开口道“杰,这种奇怪的学校听起来就很不靠谱,原来我们决定去的那个高中不是也很好吗,你也说很喜欢那个高中。”
“你又想说那些怪物是不是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些东西”
“那只是你们看不到而已,并不能成为你们判断的理由。”
“那不过是你的幻觉是假的”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看着愤怒的母亲“如果我能向你证明咒灵的存在呢”
“什、什么”夏油太太愣了。
“如果我向你和爸爸证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咒灵,你会同意我去东京吗”
夏油太太不说话。
夏油杰刚想召唤出咒灵,就想起铃木将人和他说的话,决定还是先放下帐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空气中仿佛打翻了墨水瓶,一瞬间夏油家的客厅中心一块便被笼罩在帐下。
夏油太太皱着眉,刚想说什么,夏油先生“唉呀”一声叫了出来“有什么东西撞了我一下”说罢便看见妻子缓缓飞到了客厅半空中。
半透明的巨大鲤鱼咒灵托着夏油太太漂浮在空中,刚刚就是它朝夏油先生腰上撞了一下。这是夏油杰在藏王五色沼火口湖用蝇头钓到的咒灵,是夏油杰现在主要的“交通工具”。
“什么东西”夏油先生下意识在妻子脚下抓了一把,确实空空如也,不由得慌了神“杰、这是怎么回事,快把妈妈放下来啊”
“就是你们看不到的那些东西,”夏油杰抬了抬手,鲤鱼咒灵慢慢落在地上,夏油太太的双脚也终于重新踏在地板上。
“如果还觉得我在骗你们的话,你们可以试试,能不能从这扇门离开。”夏油杰指了指客厅的门,放帐时他专门将帐放得小一些,和客厅的门留出一些距离。
夏油先生半信半疑地朝门走去,却在离客厅门一米距离附近撞上什么东西。夏油太太也走过去,只不过没有丈夫那么莽撞,她抬起手,摸到了无形的屏障。
夏油杰收起帐,大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那扇刚刚夏油夫妻都打不开的门。
他认真且执拗地注视着父母
“我真的很想去高专,妈妈。”
“你是下定决心,打算从今往后的人生,都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吗”夏油太太问道,“杰君,以后要靠什么维持生活,你考虑过了吗”夏油先生叹了口气,握住妻子的手。
“我和爸爸都看不见那些东西,我们注定理解不了属于你的那个世界。你以前身上出现的那些奇怪的淤青和擦伤,也和这些东西有关吧”夏油太太看着夏油杰,抬手摸了摸夏油杰的脸,她体贴懂事的儿子,已经长得和她丈夫一样高了,有了可靠大人的模样,“杰君,如果你决定走上这条道路,我和爸爸什么都帮不上你。如果你执意要去,我和爸爸真的能阻止你吗”
这个温柔的母亲红了眼眶,选择向儿子妥协“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的人生你有权自己做决定,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我接受,杰。”
夏油杰坐在床边,捏着那张来自高专的名片,按下了自己读过无数次的号码。
嘟
嘟
嘟
“摩西摩西我是夜蛾。”
夏油杰将手掌贴在胸口,心脏剧烈跳动恨不得跳出胸膛
“夜蛾老师,你好,我叫夏油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