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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南京城内守卫森严,而南京城外,因为御史大夫景清的活命之恩而带着救出来了景若微的孙愚正披星戴月的往远离南京城的方向赶路。

    二人慌着从正阳门逃出城,连行李都顾不上收拾,还好孙愚习惯随身带着些散碎银子,这才让他们有了路资。只景若微因着年纪小又是女子怕她赶路劳累,又加之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怕她过于悲伤,孙愚便让她骑在马上自己在前方牵着缰绳。

    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孙愚只顾着闷头赶路。

    良久,见马上的景若微还在伤心,孙愚也知道她是为了家人遭遇不测而难受,心里也愧疚的很。

    景清将一对女儿都临终托付给他,可当时情况危机,孙愚也只能在二选一之下强行将景若微带走。想也知道,那种情形下,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必然难保性命。

    恩人景清的小女儿现在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他已经保不住了一个,另一个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照顾她长大成人,方才不付景清的救命之恩。

    孙愚本就是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的老实性子,更何况是景清的救命之恩,他必然是要粉身碎骨的去报答。

    月明星稀,前路在月光的照耀下好似他们的路途一般一片坦荡,就着月色,孙愚说着似劝解又似安慰的话。

    “我姓孙,叫孙愚,曾经受过你父亲景清的救命之恩,为了报答你父亲才带着你逃出了南京城。景若微这个名字你以后不能用了,就跟我姓吧,叫孙若微。”

    “我本是山东邹平南邑乡人,曾娶妻李氏,只可惜他身子不好,在来南京的路上因病早逝。也是那时候在西山我遇到了你父亲。”

    “那时,我因妻子逝世万念俱灰,蒙你父亲一粥一饭与开解之恩,才恢复过来有了活下来的念头。”

    说着,孙愚叹了口气,往后瞧了一眼,看出了孙若微面上的哀伤和恨意,接着说道“如果想为你父母报仇雪恨,你就必须得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年岁还小,我们总会回来此处,来为蒙难的亲人复仇。”

    或许是话中的鼓励和狠厉激起了若微的恨意,孙若微紧咬牙关强逼自己止住心头不断上涌的悲痛,一只手狠狠地擦拭脸上的泪水,红肿的眼眶让她的恨意越发明显。

    “我知道了,谢谢孙伯父,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孙若微的声音带着干涩却又异常的坚定,仿若立下的誓言一般。

    “好,你能想明白就好。”

    见自己的安慰有了效果,孙愚终于放下心来,便将接下来自己的打算说出。

    “原本想着隐姓埋名带你回山东邹平老家,不过我想着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你想要的。刚巧我接到消息,此次逃出来的靖难遗孤也不少,咱们一路悄悄的跟着,总能找到机会和他们会和。”

    骑在马上的若微没有回答,似沉默又似默认,只手中紧紧攥着的黑色珠子能看出她用了多重的力道。

    好在孙愚也没想着她能给自己答复,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再开口,只加快了往武夷山赶路的速度。

    时光如流水,转瞬间胡善祥已在宫中过了十个秋冬。

    将近碧玉年华的胡善祥出落的越发娇媚动人。只是胡善祥也知道在这后宫中样貌越是出挑,得到的觊觎和记恨也就越多。因此平日里也不怎么打扮自己,其她小宫女爱用的花啊粉的啊,她是一概不碰,只晚间无人的时候才悄悄用些保养的脂啊膏的。

    因而旁人见了她也顶多赞她一句越发清秀干净,倒是胡尚仪的优雅和端庄学了个六七分,不愧是胡尚仪的养女。

    胡善祥渐渐长大后,因为肯下功夫,宫规记得很是熟络,胡尚仪考过她几次,没找到什么错处,便开始让胡善祥跟在她身边跟着她学习。

    好歹有着前世的记忆,两世年纪加起来也不比胡尚仪小上几岁,又天天跟在胡尚仪身边耳濡目染,说句不好听的,整日拉长了一张脸,倒真像是旁人口中的死人脸。

    这辈子胡善祥也不是没有天真过,只是这“天真”二字,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是最要不得的。

    刚学规矩是的时候,因着口无遮拦和胡善祥时不时冒出来的现代词语,她可没少被胡尚仪拧耳朵、打耳光,每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前世看还珠格格的时候,为什么剧里的皇太后和皇后会那么的生气。

    宫中规矩森严,宫规更是繁重,像沉甸甸的枷锁压在她们这些宫女内侍身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之举。

    犹记得当初和她一起学宫规的一个小宫女,就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笑了一声,便被上头下令拖了下去,至于拖去了何处,下场又是如何,胡善祥虽不知道也能猜到几分。

    待到那天晚上回到住处时,胡善祥从胡尚仪处得到了那个小宫女已经逝去的消息,更是被吓得当时就白了脸。

    原来,她从来没有逃离过死亡的阴影,而是一直被笼罩在那阴影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的铡刀便会落下。

    自那日起,胡善祥便绷紧了自己脑海中的那根弦。

    在现代打工,一个不好顶多被辞退,还能再去找别的工作,主打的就是一个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而在这命都由不得自己的古代,可没有辞退一说,不相干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明朝的女官制度仿照唐朝时期,但在洪武五年,明太祖朱元璋便下令女官制度裁定为六局一司。

    所谓六局是指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 ,一司是指宫正司。

    宫正司主管纠察宫闱,责罚戒令。

    胡善祥刚入宫去学规矩时便是和一群小宫女由宫正司派人教导。

    尚宫局主要负责文书一类的工作,别看说的简单,可这六局一司的文籍都由她们来加印。尚服局顾名思义主要负责皇家的衣服首饰、仪仗等事务。尚食局一听就明白,是负责皇帝和宫中贵人的饮食、药物。而尚寝局则负责皇帝的起居等。

    而胡善祥最为熟悉的便是胡尚仪所在的尚仪局。

    尚仪局主要负责皇帝的礼仪起居,宫中宴会乃至皇帝临幸妃嫔等,也都归胡尚仪管。

    这一年的时间,因着当今的永乐皇帝御驾亲征阿鲁台部,留太子在宫中监国,胡尚仪只用负责太子一家人的起居礼仪,但也不用事事都盯着,只用差人送去东宫,自有太子妃管理,胡尚仪再去向太子妃禀报便可。

    自从永乐六年胡善祥升职成了女官之后,除非有事需要向太子妃禀报,一般每日这种往东宫送膳食并记录起居礼仪的事务都由胡善祥来记录。

    胡善祥还记得自己初初被胡尚仪允许自己跟着她时,瞧见胡尚仪将每一道菜盛往御前的菜品一一试过之后,还要记录下做每一道菜品的厨子姓名,然后便是在食盒上贴上黄签封,最后便是落下胡尚仪专用的尚仪局印才可将食盒呈往御前。

    这其中但凡有一处错漏,遭殃的便是尚仪局和做菜的每一个厨子,因此也不怪胡尚仪每每对胡善祥的耳提面命和谆谆告诫,让胡善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遗漏和疏忽。

    今日皇帝班师回朝,尚仪局自上到下每个人都绷着一根线,生怕有一点点的错漏。胡尚仪自习的试过每道菜后亲自领着人呈往御前,而太子宫中的膳食被她交给了胡善祥负责。

    十年的时间足够胡尚仪将胡善祥调教成规矩严谨的女官。

    每道菜都试过之后,胡尚仪领着数位宫女提着食盒去往御前,而胡善祥则也领着几个宫女提着食盒往东宫走去。

    刚领着宫女走到东宫大门处,胡善祥便见皇上跟前的太监大总管小鼻涕带着两个小太监从内出来,便不慌不忙的见了一个礼,等人走过去之后胡善祥还没站定,又是一个身影大摇大摆、风风火火的跟了出去,胡善祥忙退至一边并躬身行礼。

    “见过汉王爷。”

    能在这太子宫中这般横行霸道模样的也只可能是这位汉王朱高煦了。

    胡善祥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虽然这位汉王爷在女官和内侍中的名声好的不得了,每每说起来都是满口称赞,但是胡善祥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杀气太重、戾气太深。

    而且别看这位汉王爷整日一副财神爷的样子,可这散出去的银钱是怎么来的胡善祥也早从朱瞻基口中得到了消息。

    当然,这中间肯定也有胡善祥先入为主的念头。毕竟,比起救了自己性命的太子爷和太孙,这位当初在屠杀建文旧臣之时举起屠刀的刽子手更让胡善祥心生不喜。

    心里这样想着,胡善祥面上的神情却越发柔和。

    “是胡女官啊,这是来给太子爷膳食的吧哎呀,真是不巧,只怕太子爷这个时候没什么胃口。”

    瞧着领队的女官来送膳食,朱高煦幸灾乐祸的道,他的记忆不错,见来人是时常跟着胡尚仪一起去过御前的胡女官,便停下打了声招呼,想着,又顺手从袖口的暗袋内抓出一把金豆子出来。

    “来来,今儿个本王高兴,人人都有赏。”说着,朱高煦还将手伸出去,见胡善祥和身后的宫女没有接着还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快拿着呀怎么本王的赏赐还敢拒绝不成”

    胡善祥虽然知道在太子宫的门口接受汉王的赏赐不亚于是打了太子爷的脸,但这种时候她也真不敢拒绝,为着小命着想,胡善祥便出手接下并给身后的宫女都一一分享。

    “谢汉王爷赏赐。”

    接受了金豆子的胡善祥和宫女们齐声行礼谢恩,让本就看到太子被打击而高兴地汉王越发开怀,哈哈大笑。

    虽然暂时废不了老大的太子位置,但能给老大添堵,让老爷子对他猜忌、怀疑,也足够让他朱高煦痛快的,这样想着,朱高煦越发意气风华的扬长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