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红德帝的命令一下，哗然是不敢哗然的，但背后不曾停止的议论，还有对作为推手的皇子妃本人的猜测。

    至于皇子妃本人，颜真岚把耕稼处这件头号大事处理完了，整个人又回复之前的宅了。

    作为最主要的宫务，在她大笔削减了人手和支出之后，剩下的侍人乖得不得了，指东不敢朝西，说闭嘴差点连呼吸都想憋住了。

    经过多方面考察，划分出三个主要负责人，颜真岚就放权了，毫不留恋地放权，外加一句话

    “做事的人有很多，要么你们能瞒我一辈子，要么就是被人替代。＂

    不过，练白龙倒有一个问题

    “那些人真的会听话吗＂

    颜真岚放权了，代表她就不用那么频繁进宫了，宫里的四个人等不到人，大着胆子试着出宫，发现没有人拦着就一窝蜂出来了，红德帝现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好歹他们是去找颜真岚，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而且现在红德帝对于颜真岚的本事有了新的认识，至少看在她一直以来做的那么多事上，很明显她是站在练红炎这一边，这就说明了她是在他这边的。

    练白龙这个小孩还没有本事让颜真岚倒戈相向，更别说她的身份是皇子妃，更没有可能舍自己儿子去选小孩，这一点红德帝是有信心的，再加上出去的人还有他的儿子和女儿，按人头算，三比二，赢了。

    “嗯现在暂时会，以后可能还会，也可能不会。＂

    颜真岚坐在树荫下的躺椅上，冬日的暖阳透过叶隙照下来，舒服得她都想直接在这里睡下了，一边慢条斯理翻过一页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此时的练白龙因为想不明心中的疑惑，所以干脆过来找人解答，而其他三个人都在不远处的校场上比武，练白瑛就不说了，一开始就表明想从军，尤其现在还知道了练玉艳的真相，对于自身和胞弟的安全，她更是拼尽全力强大自身。

    至于下一个，原本颜真岚和练红霸相处不多，练红霸的母妃在他幼时突发疯病，连带着他也生活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中，再加上自己性格中的嗜血，更让他的处境难上加难，好在他自己倒是积极向上，而练红炎这些兄弟姐妹对他更是一样的。

    但就算这么说，在知道颜真岚是一个普通人之后，练红霸还是选择了避开她，虽然说有着敬爱的兄长，但是他是自卑的，因为自己母妃和性格的事，他害怕万一在颜真岚面前暴露本性，会不会惹来厌恶，让练红炎难做。

    直到颜真岚频繁的进宫，目睹过她执剑退敌的情况，更是被敬爱的红炎皇兄拜托帮忙照顾颜真岚，所以练红霸也是小心翼翼地接触。

    慢慢熟络之后，颜真岚终于在侍人只字词组里猜到多少内情，直接传信给了练红炎，在等到回复了解后，她没有去找练红霸说话，而是在相处间慢慢多了不少的亲近动作，练红霸也因此与她放松了不少，至少不再是小心翼翼。

    第二小的是练红玉，在幼时也受过不少的为难，后来被练红炎发现其武术的天赋，开始朝着这一方面培养，因为小女孩的嫉妒心单方面与同为皇女的练白瑛较劲，不过偶尔两人也能相处很好。

    既然宫里的兄弟姐妹都跑了，她当然也跟着跑了，而且还是去憧憬的红炎皇兄府上，作为小迷妹的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次的机会。

    因为只比练白龙大两岁，所以颜真岚对这两人最照顾，而练红玉在看到颜真岚能得到红德帝的夸赞，甚至还做了不少在她看来的 大＇事后，已经又自动转为小迷妹了。

    皇子府都成了他们御用的聚会场所了，每个人都熟门熟路的咧

    练白龙“那你还放权下去，万一他们做了坏事，那要怎么办＂

    “那你觉得我应该要怎么做才算好，才能让他们不做坏事＂

    练白龙毫不思索地说“当然是要管着他们了，放着不管他们做坏事的机会不就多了吗＂

    颜真岚从书上抬起眼瞄了他一眼，不舍地把书合上，招手让练白龙坐到她旁边。

    “白龙，你要明白人的精力有限，你不可能一个人做完所有事，你也不可能把所有事都做得完美无暇，所以才需要帮手，帝王需要臣子，将军需要兵士，官员需要下属；而人的心更是多变，「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谁会想到最初写出这首悯农诗的人，踏上仕途后竟然会成为一个奢靡享乐的人。没有人敢保证最初的自己不会变，同样的，我们也不能阻止别人改变。＂

    颜真岚笑笑阻止了有话想说的练白龙，继续道

    “你说我要抓权，要管着他们，但我不是全能的，十全十美，做什么都能成功的人可能只会出现在话本子里，现实的人可能只是一知半解，所以我的插手可能才是最大的坏事，第二，你说他们要是真的改变了，就算我时刻盯着他们，他们也会锲而不舍去找能做坏事的机会，但如果他们不变，哪怕我不盯着他们，哪怕我不在这个世上，他们也不会变的。＂

    练白龙低着头细细思索颜真岚的话，而颜真岚已经重新翻开书页，书是从书阁那里拿的，练红炎简直就是一个收集狂人，不止是历史，诗文、兵法、天文甚至是小说也收在了书阁。

    颜真岚也是随手拿起一本书看，这个世界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世界，所以真的很难不让她生起探索之心，在知道那整座书阁的时候，就已经见猎心起了。

    “我还是有点不懂，照你的意思，既不能不找人做事，但又不能阻止他们生起的坏心，我只是想要防止他们做坏事，左不能做右不该做，那究竟要怎么做＂

    颜真岚“这些事其实并没有一个标准答案，很多时候都是要看情况的，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最普通的道理，等到你亲自面对的时候，可能你自己就会产生一个最适合你的答案。＂

    练白龙眼里滑过黯然，他现在能出宫都是因为侥幸，将来的事谁还能替他确定，说不定他可能一辈子都要困在宫里了。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答案吗为什么你能这么安心地放权＂

    再次不舍地放下书，她今天就光是解答这个人形的十万个为什么啰。

    “我能放权，是因为我掌握了这件事里最关键的两点，一是威吓，二是银钱。＂

    “之前削减放出的人手，证明我手上真真实实的能掌控他们的命运，是在宫中服侍贵人，还是出宫去烦忧柴米油盐是要每个月等出俸禄，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等一年的收成，这个问题对于普通人都很容易选择，更别说那些存着异心，有着贪欲的人是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的；第二，我之前去见户部尚书不止是说耕稼处的事，还找了他要国内商户的资料，我定了最明确的要求，知道了达到标准需要的费用，每一笔的支出数额我都已经心中有数，拨下去的钱自然就是刚刚好。另外我也加了他们的薪俸，要想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这种是蠢事，而蠢事是不可能存在的。截了他们的偏财，我就给他们正财，能光明正大收的，谁会想扶着脑袋去收，当然未来的贪谁也不知道，但起码现在他们不敢贪。＂

    练白龙看着颜真岚轻描淡写却肯定的话，咬了咬舌尖才抑制住自己的羡慕，他也想能成为像她那样有魄力的人。

    想起以前被练玉艳玩弄在手心，连身边侍人都冷眼看待，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日子，练白龙心中生起一股怒气。

    这样弱小的自己，很讨厌。

    身后悄然飞过的小精灵翅膀上划过一道黑色的哑光，然后带着这一道不同的色彩又飞往不知道的何处。

    颜真岚指尖停住，耳边那一阵阵听不懂的说话声又来了，按理来说她应该都习惯了，可是以往的声音糯糯的，像极了拥抱棉花糖的绵软。但这一次的说话声音尖细了不少，像是有些担心和警告。

    看着只剩下两个人的这里，颜真岚微不可见的叹气，随后就伸出手。

    突然，头上传来抚摸的感觉，练白龙抬起头，看着那个明明专心看书，但还是能发现他的情绪，并安慰的人。

    “不用着急，你红炎皇兄也是自幼在军中摸爬滚打，长大了才变成今天这么厉害。白龙现在还小，等你明白书里的道理，练了武强健体魄，认识更多的人，见识更多的事，长大了肯定就会变成一个帅气可靠的小伙子，比红炎殿下更加优秀的人。＂

    练白龙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从喉间溢出的声音响应了颜真岚的期望。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