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稠的血液在地板上蔓延开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撕咬血肉的声音在这间窄小的房间中回荡着,幽暗的灯光将两个怪物可怖的影子映照在墙壁上。
怪物有着人的外形,通体呈现死人的青灰色,薄薄的一层皮覆盖在骨骼上,头顶覆盖着稀疏的毛发。
它们贪婪地撕咬着老人的身体,红到刺目的鲜血从老人身下汩汩流出,老人空洞死寂的眼睛死死睁大,望向衣柜的狭小缝隙。
年仅两岁的小孩蜷缩在衣柜中,怀中抱着小老虎玩偶,小老虎的脖子上挂着铃铛,小孩僵硬地抱着玩偶,漂亮的湖蓝色眼睛中含着一汪泪水,粉嫩嫩的小脸上布满泪痕。
“奶奶” 虞安清软的声音中含着恐惧,卷翘的眼睫毛缠了缠,泪水再次滴下,他无助地喊着奶奶,却不敢太大声。
“奶奶我怕”
虞安牢牢记得奶奶最后跟他说的话,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不可以推开这个衣柜走出去,他是个乖孩子,自然也要听奶奶的话。
衣柜外的老人很快被分食完,两个怪物意犹未尽,开始在这间小房间里四处寻找,想要找到其他好吃的。
一只老鼠被翻找了出来,怪物捏碎它的骨头,老鼠只来得及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便被丢进嘴里。
虞安泪水流得更多,喉咙间的哭泣快要遏制不住,他只好用着白嫩嫩的小胖手捂住嘴巴,抱着玩偶往衣柜深处缩了缩。
怪物耸动着凹陷的鼻子,它们能嗅到这间房间里还有很香的味道,那是令它们无比喜爱的味道。
这些低级怪物表达喜爱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将喜爱之物作为食物吞下。
它们很快将目标放在衣柜里,怪物的身体撞在衣柜上,里面的小孩立即泄露出一声哭腔。
“奶奶”
怪物们立即停止动作,烦躁地围着衣柜转来转去,等到食欲战胜其他情绪,再次撞上衣柜。
虞安感受着衣柜不停晃动着,鼻翼间似乎能闻到血液的腥气,他只能紧闭双眼,小声啜泣着喊着奶奶,抱紧怀中的小猫玩偶。
“砰砰”
两道枪声响起,虞安小小的身体吓得抖了两下,衣柜不再摇晃,耳边没有怪物们的低吼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男人看了一眼地上的残骸,摇摇头,“已经死透了,没救了。”
短发女人则在房间里四处巡视,语气困惑,“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吸引异种的地方它们不远万里直奔这里,只是为了吃人,那这一路上它们为什么不吃其他人”
突然,短发女人目光一凛,手放在腰间的刀上,对着男人做了个眼神示意,让他看衣柜。
男人立即警惕起来,一手握枪,缓缓走到衣柜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衣柜,漆黑的枪口对准衣柜里面。
虞安眼前豁然大亮,他受惊地睁大湿漉漉的眼睛,嘴巴瘪了瘪,边哭边往衣柜里挪动,退无可退时就无助地看着男人掉眼泪。
男人和女人震惊地对视一眼,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幸存者,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虞安就这样被女人从衣柜里抱了出来,他搂着女人的脖子,看着地面上那滩看不出形状的血肉,声音已经哭哑,“奶奶那是奶奶”
女人于心不忍地捂住虞安的眼睛,带着他快步离开。
在虞安记忆的最后,是他逐渐远去的熟悉的小房子,还有房子里没有生息的奶奶,那天月亮被乌云遮挡,虞安不喜欢这个黑夜,他在这个漆黑的夜晚中失去了奶奶。
时隔一年,虞安的记忆依然很清晰,他中途有遗忘过几周,但那只是因为抱着他离开的姐姐给他闻了很奇怪的东西。
他忘记了奶奶以及那个让他害怕的黑夜,但没过多久,他再次想了起来,但虞安谁也没有告诉。
徐奶奶是虞安的邻居,也是奶奶的好朋友,她看着因好友过世而变得沉默的小孩,心疼得要命,将虞安要过来自己照顾着。
他们所在的落云村是偏远山区,落后的条件只有距离几十公里外的县城里有福利院存在,除此之外,虞安还是个黑户,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既然你是孩子的姨奶奶,那请你多照顾照顾他,每年我们会给您一笔钱做为对孩子遭遇这种事的补偿。”
徐奶奶心疼地抱着虞安,捂住他的耳朵,“真是谢谢你们啊。”
女人“孩子的爸妈呢”
徐奶奶叹息一声,摇头说道,”没听他奶奶提起过。”
女人眼中闪过嫌恶,又是一对不负责任的家长。
她看着蔫哒哒的小虞安,不禁心软道“您年纪大了,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将孩子送去另一个县的福利院,那里的福利院条件也还可以。”
徐奶奶想也不想地拒接,“那可不行,他奶奶跟我说了,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让我帮忙照看一下,这孩子的家人会来接他的。”
虞奶奶还说了,不能轻易给孩子上户口,虽然徐奶奶不知道好友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还是按照好友的遗嘱那样做。
女人听徐奶奶这样说,也就不再多言。
自那以后虞安就跟着徐奶奶生活,徐奶奶性格和蔼可亲,每次在摇椅上晒太阳时都会抱着小虞安,亲亲他的小脸蛋,“乖乖再等等,你的爸爸妈妈很快会来接你的。”
虞安乖乖窝在她怀中,精致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还是隐藏着几分期待。
只是虞安的家人一直没有来,徐奶奶年级大了,在送走奶奶之后,虞安在三岁的那年也送走了徐奶奶。
徐奶奶走得很安详,徐奶奶的孩子纷纷从城市里回来了,为徐奶奶举办了丧事,而虞安只是沉默地跪在徐奶奶的棺材旁边。
丧事过后,徐奶奶的儿孙们正商量着该如何安置虞安。
“这个小孩是妈养的,现在怎么处理早跟她说了别拦这些烂好心的事儿,到最后只会麻烦我们。”
“事先声明,我家已经有两个小孩,养不起另一个拖油瓶了。”
“妈不是说他每年都有一笔钱吗这样,谁养他这笔钱就谁得,怎么样”
“一年五千块钱有个屁用啊,养孩子有多费钱你们不知道啊,这亏本的买卖谁傻谁做”
“这孩子不会是个小哑巴吧,我们来这么长时间也没说个话。”
“长得跟个娃娃一样,水灵灵的,就是那眼睛的颜色很奇怪,好看是很好看,但正常人谁是那个颜色啊”
虞安听着对他的各种言论,默默地垂下卷翘的睫毛,在心里小声反驳,他不是小哑巴,他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他的眼睛也很好看,奶奶经常会亲吻他的眼睛,笑着跟他说,他的眼睛就像是天山上圣洁的天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眼睛。
虽然虞安不知道天池是什么,但既然奶奶这样说,他的眼睛肯定是很好看的,才不是奇怪的颜色。
小家伙穿着缩小版的孝服,粉雕玉琢的小脸紧紧皱着,头顶上戴着白布,和徐奶奶的亲戚们一起为她送行。
在目送徐奶奶的棺材入土之后,关于虞安该如何处理,亲戚们再次争吵起来。
虞安还没有大人们的腿高,他仰着小脸,看着这些大人,声音细细小小的,“我不跟你们,我、我可以自己生活”
他知道这些大人都不喜欢他,那他也不要和他们一起生活。
亲戚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亲戚立即笑出了声,蹲下来和这虞安商量,“那行,不过我妈这房子可没你的份儿,这样,我们另外去给你找个房子去,你就自个过。”
“你那几千块钱我们也不贪你的,全还给你,剩下的事你自个解决,怎么样”
虞安抱着小老虎的手紧了紧,毛茸茸的小脑袋点了点。
就这样,虞安被徐家亲戚送到了一个简陋的铁皮棚子里,他的衣服还有生活用品也都一起送了过来,每年的钱合计有一万多,也全都交到虞安身上。
虞安接过这一叠钱,弯腰对徐家亲戚道谢,乖乖道谢,“谢谢你们。”
徐家亲戚面色各异,难以忍受良心上的谴责,但生活的重担不允许他们好心,只好各自找理由离开了这件简陋铁皮房。
铁皮房是附近施工工人曾经居住的,在工程结束之后工人全都搬离了这里,铁皮房也就空闲了出来,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都会住在这里,虞安这个矮冬瓜在一圈大人之中格外显目。
虞安学着徐奶奶照顾他的模样照顾自己,用着附近超市买来的热水壶烧水,每天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早上搬着个小板凳在铁皮房外哼哧哼哧地搓衣服。
只是他力气不大,衣服时常拧不干净,也挂不上晾衣架,哪怕虞安踩在凳子上依然够不到绳子,他不免气馁地抿了抿唇。
这时他手上的衣服被人拿走,虞安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来人。
衣衫褴褛的叔叔将他的小衣服挂在绳子上,再给他一颗糖,摸摸他的小脑袋,“你嘴甜一点,随便对谁喊一声叔叔帮帮我,我们不就帮你了吗”
虞安低着小脑袋,手里攥着糖,声音弱弱小小的,“谢谢叔叔。”
这人也习惯了虞安胆小自闭的性格,笑了笑,转身离开。
在附近人的帮衬下,虞安的生活勉强可以过下去,只是他没有收入来源,那一万块在补贴家用,有时还被穷到没办法的人顺走一两张之后,只剩下一百块钱。
虞安看着手里仅剩的红票票,难过地蜷缩在床上,他要没有钱了,没有钱就没有吃的,也不能去超市阿姨那里给他的小台灯充电。
夜晚又会变成一片漆黑,虞安想着便控制不住地红了眼圈,将枕头边上的小老虎抱进怀中,含着哭腔呢喃,“奶奶我没有钱了,会饿肚子”
没有长辈保护的小孩子,艰难地存活在这个贫民窟中。
京都。
蔺家偌大的庄园前停下一辆低调奢华的豪车,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从车上走下,进入主厅之后,随行的佣人接过男人的西装,毕恭毕敬地退到一边。
蔺淮尘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准备上楼前碰见端着果盘的管家,“阿珣还在画室里”
管家眼神担忧,“是的家主,先生一早上都没出来,我去给他送点水果。”
蔺淮尘接过果盘,“我去吧。”
中年管家含笑地弯腰,“想必先生会更愿意见到您,那我就不去凑这热闹了。”
二楼的画室中,长相精致的长发男人全神贯注地画着画板上的海上日出图,连有人进来也没察觉到,直到一个大脑袋拱进他的脖颈中,还一直蹭来蹭去才停下画笔。
蔺淮尘坐在温珣旁边,双手抱住他的腰,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半成型的日出图,含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们宝贝真厉害。”
温珣没有说话,只是身体放松地靠在蔺淮尘怀中,拿过一旁的文件递给他。
蔺淮尘扫了眼文件内容,眉头一点点皱起,“收容所这次怎么向你申请资金我上次划给他们的十几个亿都用完了”
温珣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又把电脑拿来,一顿操作之后将收容所的详细资金流动给他看。
蔺淮尘一眼看出异常,在善后安顿受害人家属的资金流中,一大半都被分走,真正分到受害人家属手中的只有十分之一。
蔺淮尘冷笑一声,立即起身去露台上询问收容所的情况,而温珣继续在浏览相关受害人家属的情况。
很快,抱着小老虎的虞安照片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长相精致的小朋友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他依赖地牵着一个人的手,湖蓝色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泫然欲泣地盯着摄像头,那小动物般可怜兮兮的眼神能将钢铁打造的心看化了。
温珣盯着虞安的照片看了许久,缓缓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虞安脸上的泪水。
插入书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