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祁幼安按捺不住喜悦,一夜没睡,眼下离医馆越近,她越坐不住,隔一会儿便要掀开车帘往外看看,无聊的紧。
瞒着妻主将女儿嫁出去,到时候事情败露免不了吵吵闹闹 ,宁芳纵使闭着眼心里也不静,听着耳边小动静,忍了又忍睁开眼正要呵责,外面忽然传来了六子的声音。
“夫人,大小姐,医馆门前好像停了辆马车。”
他话音一落,祁幼安连忙向外看,宁芳也拉开车窗帘向外看去,“幼安莫着急 ,待会儿娘亲问问李金花。”
说话间,那马车却是已经缓慢驶离,而六子也赶着马车到了医馆门前。
李媒婆今日一大早就被将军府的人请来做媒,这会儿见着将军夫人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迎了过来,“将军夫人安好,小将军安好,多日不见夫人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
宁芳没空听她恭维,急急摆手道“李金花,方才那辆驶离的马车是个什么情况该不会是过来跟幼安抢人的吧你这老太婆既然收了本夫人的银子,若再敢给别人牵线搭桥,可别怪本夫人不轻饶你”
闻言,李金花脸上笑容一滞,“唉,这哪儿能啊,夫人您可冤枉死我了,那户人家是自个儿千里迢迢从京都过来找宋大夫看病的,跟俺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话说回来,咱小将军真有眼光”
她笑呵呵看了眼祁幼安,又说道“夫人,您想想看,京都那种地方能没有好大夫么,可人家偏偏就要跑这么远来找宋大夫看病,这说明了什么这不就是说明宋大夫医术高明么。日后宋大夫嫁进来,这将军,还有您和小将军要是有个头疼发热,也不用出去找大夫,您儿媳三两副汤药下去药到病除,就都好好的了。”
宁芳笑的合不拢嘴,频频点头的同时也不忘纠正她,“是嫁不是娶,李金花,进去之后你可不能再搞错了。”
李金花显然不信,嘴巴张得老大,“当真不是在开玩笑”
这将军能答应
“当真。”
宁芳信誓旦旦,说罢牵着祁幼安往里走。
医馆的门大开着,倒是方便了许多。
赵嬷嬷也指挥着二狗和六子把礼品从马车上抱下来,李金花这会儿才注意到被绑着双手的祁幼安,心里好奇,但又不敢明目张胆问宁芳,落后两步压低声音问她道“老姐姐,你知道夫人这是唱的哪一出吗怎么还给小将军绑上了”
“夫人自有用意。”
二狗他们做事毛手毛脚,赵嬷嬷不放心,随口回了句,便又盯着他们做事了。
“”
李金花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又笑呵呵赶上去,还没踏进门呢声音便先传了出去,“老姐姐何在你家来贵客了,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里面人没出来,宁芳便在门口站定,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又去捋顺祁幼安的领口,“待会儿不用你说什么,娘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行。”
“嗯嗯,娘亲你能给我解开吗”
祁幼安总觉得这样绑着很怪,很不习惯,像阶下囚。
不过看着她娘亲那笑吟吟的脸,她又觉得自己像被牵着的小狗,怪丢人的。
“幼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终身大事,你先忍忍吧。”
宁芳话音刚落下,余光便瞥见大堂内安置的山水屏风后走出一年轻女子。
一袭白裙,脚步缓缓,周身透着说不出的娴静淡然。
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个眼盲之人。
她下意识扯了扯手里的鞭子,没有回头,“幼安,她是”
祁幼安有些羞赧,嗯了声,“就是她。”
宁芳满意的点了点头,笑意浮现眼底,“兔崽子,眼光还算不赖”
一听是正主,李金花立马热络起来,比见着亲闺女还亲,三两步小跑上前挽住了宋泽兰的胳膊,“原来宋大夫也在啊,这可真是太巧了,我们这一趟可是特地过来找你的”
宋泽兰的心思却落在了门口,她看不见,但方才听到了祁幼安的声音,也听到了交谈声故而,来人身份,所为何事,她大抵已经知晓的八九不离十了。
她在屏风后已经饮了一盏茶,喉咙间却仍有些干涩,酝酿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即将面对的事该如何抉择
却已习惯任何情况下在人前不失礼,她一如既往的浅绽笑容,柳眉轻弯,朱唇皓齿徐徐道“抱歉,我眼睛看不见,不知是哪位贵客光临快请进吧。”
宋泽兰也不大习惯被李金花搀扶,稍稍挣脱她,“多谢夫人,我自己可以的。”
“哎呦,跟婶子还客气啥。”
李媒婆跟人拉拉扯扯惯了,被挣脱后下意识还想抓宋泽兰的手,倒教宁芳不满了,眼眸微眯,手肘捅了下祁幼安,“祁幼安,你的脚是栽土里不能动了吗不知道去扶一下兰儿”
恶声恶气训完祁幼安,她立马又换了笑脸,欢欢喜喜拽着祁幼安迎上去,“兰儿莫见外,哪有什么贵客,我是幼安她娘,这不听说昨日幼安惹你生气了,今日我便绑着她过来给你赔礼道歉,你看看是想打还是想骂,都依你。”
“”
宁芳手下没个轻重,差点儿就把女儿推进了人家怀里,好在祁幼安下盘够稳,险险止住了脚步。
近在咫尺的容颜,恍若没有任何瑕疵的稀世美玉,而略带苦涩的草药气息里隐隐散落着淡雅的女儿香。
众目睽睽之下,祁幼安不由红了脸,讷讷着扭头看向宁芳,“娘亲,还绑着呢。”
她扶不了。
宁芳心虚不过一瞬,余光瞧见那坤泽女子神色似有愧疚,连忙将鞭子塞到人家手里,“兰儿,你听到了吧幼安还被我绑着呢,跑不了,你就狠狠打,我在一旁看着呢,她敢还手我揍她”
手里突然多出一个冷硬的物件,饶是宋泽兰心性沉稳,也语塞了片刻才回过神。
她耳尖不自觉泛红,对着张口闭口唤她兰儿的将军夫人欠身拜了拜,“夫人安好,您误会了,是我的错,不关安安的事,安安没有惹我生气,我也不曾生气,还是快些给安安松绑吧。”
宁芳一听,再次肯定昨日自己那小兔崽子又在人家这儿碰壁了,好笑又无奈,不过,眼前这个温婉秀丽的坤泽君似乎不讨厌她家兔崽子啊。
这安安叫得比她这个当娘的都叫得亲切,还有这口口声声的袒护与担忧,怎么也不像无情的样子啊。
“当真”宁芳故作不信,“这可是她亲口承认的。”
“昨日这小兔崽子把自己关房里一整天都没出来,饭也不吃。我一问,她说是把你惹生气了,心里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气死我了,若不是太晚,昨夜我就该带她过来给你赔礼道歉了。”
“安安真的没有惹我生气”
身为当事人,祁幼安却像极了局外人,自顾自傻乐着。
她的宋姐姐终于不再客气疏离唤她小将军了。
扬起的唇角压了又压,还是高高翘起,任谁都能看出她的高兴
宋母从后院出来,就看到用来接诊病患的大堂里多了几个人,小将军也在。
而她的女儿低着头,正手忙脚乱给小将军不知是松绑还是捆绑,面色顿时就惊讶起来,“兰儿,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姐姐,大喜事啊。”
不等宋泽兰开口解释,李金花就笑呵呵迎上去,仍是熟练挽住宋母胳膊,亲亲热热道“你可算是来了,这位是将军夫人,今日来是为了一桩美事,你瞧瞧,这俩孩子也是有缘,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
只听她说几句,宋母就明白了,惊喜又忐忑看向宁芳,“这这得看兰儿是怎么想的,我是没什么意见。”
“是这个理儿,您满意我家幼安了也得兰儿愿意才行,往后在一起过日子的是她俩,必须得问问兰儿的意思。”
方才还在聊赔礼道歉,这会儿就突然提起了婚姻大事。
祁幼安有些羞,下意识去看宋泽兰,眼前人微抿唇角,神色并无变化,似乎是一心忙于解结,看起来甚是认真,白皙如玉的额间隐隐泛着细汗,手上动作有些笨拙,但已经快要解开了。
她看着那双忙碌的手,斟酌着小声问道“宋姐姐,你是不是不讨厌我了”
眼前人并未回答,微凉指腹轻轻拂过她的腕间,扯去最后一圈束缚,“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