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竹子便送过来了。
祁幼安之前没有搭过棚子,但二狗子搭过,他在一旁指挥,再加上雪生帮忙,到晚上的时候便搭好了。
棚子就在香椿树旁边,说是棚子,其实也跟大笼子差不多,分上下两层,顶上还盖着茅草,四周用竹子围了一圈,留有一个小门,很是方便。
宋母看着样式很是喜欢,只是有些担心,她压低声音道“这竹子没经过处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坏了吧”
“够用了,等成亲后便放了它们。”
宋泽兰微微笑了下,“安安应当会同意。”
宋母还寻思着买几只鸡鸭一起养在里面呢,听她这话倒也歇了心思,点点头,“天色不早了,待会儿让幼安他们吃完饭就回去吧。”
“好。”
宋泽兰点头应下来,宋母又低声嘱咐道“兰儿,那抑制雨露期的药可千万别忘了吃,若是没了告诉娘,娘去药铺给你买回来。”
医馆虽开着,里面却是什么药材都没有。
宋泽兰心不在焉点了点头,“娘,你帮我物色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可好爹虽不在了,但女儿也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将医馆发扬光大,你先教着他们辨别药材,等我眼睛好了,便教他们医术”
宋母眼神一亮,随即又踟蹰起来,“银子倒是够,只是咱自己的银子几乎所剩无几,可能要动用将军夫人送你的聘礼娘不大放心,万一婚事不成,咱拿什么退回去”
“娘,您想多了,”宋泽兰不由莞尔笑起来,“您难道还担心安安悔婚不成”
“这倒不是,幼安那孩子有多在意你娘还是看在眼里的,听你咳嗽两声就跑去给你抓药,吃饭还那会儿一个劲儿给你夹菜,说是你太瘦了要多补补,这般细心的孩子娘实在喜欢的紧。”
宋母却又是话锋一转,“但你们订亲也有几日了,祁大将军始终不曾露面,应当是对兰儿你有所不满”
她紧接着又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宋泽兰的眼睛心中满是惆怅,“兰儿,你这眼睛究竟何时才会好”
宋母觉得她女儿哪哪都好,唯有这眼睛是短处,不止一次后悔没拦住女儿救那个负心薄幸的赵小姐。
“不知,”宋泽兰怔了怔,唇边笑容有些许恍惚,“那便先缓缓,等楚公子付了诊金就有钱了。”
宋泽兰没有告诉她娘,她和祁幼安的婚事是瞒着大将军的,大将军自然不会出现。
怕是还要瞒着大将军到她二人成婚后。
订亲那日,将军夫人主动开口将女儿嫁出去,又一再叮嘱她婚后绝不能答应大将军让她的女儿从军。
她便猜到了大将军与将军夫人意见分歧,大将军必定极力想让安安从军,而将军夫人怜惜女儿未分化不想让女儿上战场才不惜出此下策上门提亲。
那时她虽答应下来,但对婚事并不是很在意,现在却担心将军夫人能否瞒得住大将军
“可是千两
”宋母脸上溢出笑容,dquo若是千两便足够了,余光的还能给你和幼安办上一场气派的婚礼。”
宋泽兰轻嗯了声,“我去唤他们过来用饭。”
几人忙完便去大堂里休息喝茶,但等宋泽兰过去的时候就只剩祁幼安一个人了。
祁幼安刚把赵雪生和二狗赶走,一回头就瞧见了她,可心虚坏了,“媳妇儿,你你怎么过来了”
“不能过来吗”宋泽兰淡淡笑了下随之隐去,她垂首轻道“娘唤你们过去用饭。”
“媳妇儿,就就剩下我了。”祁幼安上前,想牵她的手却又不太敢,支支吾吾半晌,“媳妇儿,要不我也回去吧你早些休息,我过几日再来找你。”
宋泽兰本就有些涩然不安,此刻又误以为她在疏远自己且无缘无故的,心底不由多了些酸楚,“好,路上注意安全。”
她转身离开,却是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追上来,“媳妇儿,怎么办还没走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清澈温软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眷恋,似冰消雪融化作涓涓细流的春水淌入心田,宋泽兰愣了下,整个人不自觉柔软下来,“没人不让你来,也没人将你拒之门外。”
祁幼安叹了口气,“雪生说你处在雨露期,服药之后身体肯定虚弱,我若过来肯定又是舍不得走,就像今日这样待一整天,到时候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了。下午那会儿你都没有午睡。”
下午搭棚子那会儿,宋泽兰偶尔也会搭把手,现在想想,祁幼安心疼的要死,她要是早些知道她媳妇儿处在雨露期,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媳妇儿帮忙的。
纵使宋泽兰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是这个原因,她脸瞬间热了,“所以你把他们两个也赶走了”
“雪生是个乾元君,留她在这里干嘛”
祁幼安有些委屈,她还不知道她媳妇儿的信香是什么味道呢,就被雪生这厮闻到了,简直气死个人
“二狗虽不分化也是男子留在这里不方便,赶一个是赶,赶两个也是赶,就一起赶了。”
宋泽兰听着她理直气壮的抱怨,一扫方才的愁绪,好笑又无奈“安安,你可真是个醋坛子。”
祁幼安哼哼着没有反驳,宋泽兰慢慢捉住她的手,“安安,雪生妹妹搞错了,今日不是我雨露期。”
“不是”
祁幼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乾元君对坤泽君的信香很敏感,雪生怎么会搞错了呢
但她媳妇儿并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祁幼安半是怀疑,“雪生骗我”
赵雪生确实没有弄错,处于雨露期的坤泽君信香浓烈,哪怕服了药,也很难将自身的信香收敛干净,不可避免泄露一丝被乾元君或者同为坤泽的坤泽君的发现很正常。
宋泽兰猜可能是今日给她们递东西离得近了些,才被赵雪生发现了。
但她想从祁幼安口中试探梦中是否真的成亲,犹豫了下,还是继续说谎“我的雨露期在月底
,这才中旬,赵小姐应当是嗅到了我随身佩戴的香囊。”
说着,她摸索着解下腰间香囊,祁幼安凑过去闻了闻,是略带苦涩的草药味,细嗅,又有些淡雅幽深的兰花香。
“不是那就太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信香是什么样子呢,”祁幼安的欢喜根本无从掩饰,她乐出了声,再次将宋泽兰抱了个满怀,“媳妇儿,我明天还来好不好”
“好。”
宋泽兰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猜对了,梦里她们果然没有成亲。
或许用梦来形容并不确切,应该是上一世
上一世她二人因着某种原因阻碍并未喜结连理,安安不知因何机缘重活一世,却放不下自己,故而再次出现,不惜编织谎言也要自己答应成亲,如此便说得通了。
阻碍的原因,她不可避免想到了祁幼安的母亲那个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宋泽兰面上如往常一般,但祁幼安敏感察觉到她沉默许久,慢慢松开了她,“媳妇儿,你怎么了”
“没事。”
宋泽兰犹豫着摇了摇头,不知该不该拆穿眼前人。
她很确定,纵使上一世不是夫妻,这一世她也愿意嫁给安安。
辟如今早,辟如方才小将军的怀抱总是温暖的能轻易勾起她心底的柔软,泛起丝丝甜意,和她努力遮掩也不愿承认的欢喜。
祁幼安不相信,她媳妇儿好端端的突然沉默,怎会是没事
她眉头下意识皱起,一个念头浮现脑海,她媳妇儿现在确实处于雨露期,而非月底
她媳妇儿是不是已经猜到她在说谎了
心忽地一慌,一时祁幼安竟不敢看宋泽兰的脸,她慢慢低下了头,眼神难掩慌乱却也带着一股子决绝的狠意,“宋姐姐”
即便猜到了又如何她绝不会让宋泽兰知道她上一世嫁的是祁昊宇,绝不
温婉善良的宋大夫受不住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明知自己才是被欺骗的,却忍不住开口安抚罪魁祸首,“安安,你莫担心,哪怕我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改变什么。你口中的那些对我来说不过虚无缥缈,当下才是要紧的,我既已答应了与你的亲事,便不会反悔。”
她摸索着,主动握住了祁幼安的手,“可是上一世我瞎子飞上枝头变凤凰,嫁了万万人之上天下最为尊贵的皇帝”
脑子里乱糟糟的祁幼安懵了,“啊”
“不然安安在担心什么”宋泽兰莞尔一笑,语气愈加温柔,“安安在我心里极好,也待我极好,怎知我不会为了安安而放弃你梦里那个人”
祁幼安愣住了,满眼的不可置信,渐渐眸里又堆聚点点星光,灿烂耀眼。
“就真的当做一场梦吧,安安,重活一世,来之不易”
宋泽兰低头轻笑,“我不知上一世你为何没有娶我,也不想知道原因了。不过这一世安安你若还是不能确定嫁我或者娶我,往后便莫再轻薄于我了。”
这一刻,祁幼安后知后觉意识到,不止她怕,聪慧如宋姐姐,亦是不安的
宋姐姐竟也这般在意自己
但祁幼安始终不敢告诉她上一世是她不愿嫁给自己,而非自己不愿意娶。
她嗓子发紧,半晌才道“确定,除非我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