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已经是深夜了。
而宁芳也是一副已经睡下又被她们回来吵醒的模样。
祁幼安便没有久待,跟她娘亲说了会儿话便准备回去。
宁芳体谅她路上辛苦,也没有挽留,吩咐人给她准备热水沐浴,让饭菜也一并送到她屋里。
她前脚刚出院子,宁芳便也对祁朝燕下了逐客令,“祁朝燕你敢不敢再无赖点儿听不懂话吗老娘说了多少遍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以后能不能不要来我院子里”
若不是顾忌着女儿,她方才就想说了。
和离书算什么,她已经想开了,她一个大活人还比不过一纸休书吗只要她不愿意跟祁朝燕过下去,那就是和离了。
这两个月祁幼安没回来,祁朝燕倒是隔三差五的回来,却总被拦在院子外,这次跟着进了屋,她又怎会轻易离开
她起身,却是走到门口将门给关上了。
宁芳还没来得及骂她无耻,便嗅到了熟悉的信香,脸色变了变,却没有以往的羞恼,眉间充斥着失望,混杂着些许疲惫。
祁朝燕回身时抬眼迎上她的目光,刚释放那点试探的信香默默收了回去,“夫人,你还没消气吗”
宁芳冷笑了下,惜字如金吐出了个滚字,便阖眸,一副不愿跟她再多说话的样子。
“”
祁朝燕沉默了片刻,轻车熟路找到摆放鞭子的地方,将鞭子拿过来递给宁芳,人也顺势跪了下去,“夫人,你消消气,不过一件小事罢了。那崽子不想去西北,才故意没事找事激怒幼安打伤她,惩罚他八十棍闭门思过还不够吗”
“祁朝燕,你以为我现在还吃这一套”
宁芳直接将鞭子扔了出去,翻旧账没什么意义,她不想再多说什么,轻扯唇角冷冷道“别做无用功了,你把幼安送去军营的时候,就该想到你我之间根本没有挽留的余地了。”
“是幼安自己愿意去的,”祁朝燕声音微弱,“幼安天赋极好,短短两个月便打败了我手下最勇猛的乾元君”
她话音未落,宁芳便忍不住怒火打断了她,“老娘不蠢,祁幼安她满身的药味,你怎么逼她的你心里没点儿数”
祁朝燕顿时不吭声了。
“就算她愿意去,你为何不拦着为何怂恿她”宁芳气得禁不住眼眶微红,“祁朝燕,你何曾想过幼安出事我能否承受得住”
“不会的,我不会让她去西北,”祁朝燕顿了顿,凝眉道“我心里有数,如果她去西北,那必定是皇帝命令,若真到那时不得不去,我代她去就是了。”
宁芳笑了下,神色却更加惨淡,半晌才恹恹开口,“你能护她一辈子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她语气不再那么疏离冷淡,祁朝燕稍稍松缓了些,“夫人,其实你答应嫁给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我们的孩子如何避免得了上战场”
宁芳确实想到了,她倒是不再像以前那样
提起来这事就像是被点着的炮仗,而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不懂那个梦一定是幼安在求我救她,祁朝燕,我的孩子在向我求救你知道吗她娘明明可以救下她的孩子,你让我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死路”
天很快亮了,祁朝燕从地上起来,神色与往常无二,不见喜怒,“夫人,我知道你在城南有座宅子,将军府住腻了可以去那里小住几日,但和离绝无可能,我是不会同意的。”
一夜未眠,宁芳不止眼睛干涩,嗓音也是干涩异常,开口竟有些艰难“你凭什么以为一张破纸能困住我”
祁朝燕没再说什么,推门出去了。
赵嬷嬷等人守在外面,见她出来便慌忙进去,“夫人”
“先洗漱吧,”宁芳摆了摆手,“好久没玩了,今个儿便在城南那院子里组一局,你去请几位夫人过来。”
“这”赵嬷嬷看着她脸色不大好,犹豫着说道“夫人,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睡不着”
祁幼安过来的时候,宁芳已经准备妥当了,擦上胭脂之后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从后面被搂着脖子的时候,她如往常那般笑着嫌弃“你娘去打马吊,别再我面前晃悠,影响手气。”
确定不是在说自己晦气吗
“”祁幼安伤心了片刻,故作委屈道“娘亲,我才回来你就要出去”
“你这黑猴,离我远点儿,”宁芳笑着扒开她的手,起身准备出去,“你去你媳妇儿那里看看吧,这么久不露面,兰儿指不定怀疑你另有新欢了。”
“”
两人一起出的府,宁芳去了城南,祁幼安去了医馆。
短短两个月不见,医馆又被重新拾掇一番,看起来竟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祁幼安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若不是看见她那在柜台里面称重的媳妇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贸然进去的。
她跨过门槛,便轻咳了声捏着嗓子道“宋大夫在吗我心口痛,能治吗”
里面人扶着戥子杆的手蓦然顿住,那温婉秀丽的面容抬起看向了她的方向,浅淡温柔的笑意渐渐在唇边晕染散开,“在,能的,快过来吧。”
祁幼安忍不住扬起唇角,朝她快步走了过去,“那相思病呢我怀疑我得的是相思病。”
放下戥秤,绕出柜台的人儿脸色微红,已然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轻抿唇角柔声道“安安,你几时回来的”
一步之遥,祁幼安却不上前,笑望着她道“宋大夫,到底能不能治啊”
“能的。”
宋泽兰忍着羞意,主动伸手探向祁幼安的胳膊,沿着外侧一路向下便落在了她腕间,灵巧搭上三指微微施力,俨然是要给祁幼安切脉了。
“媳妇儿,我好想你”
祁幼安彻底绷不住笑了,她抬手将宋泽兰揽入怀中,温软乖顺的媳妇儿让她心中甚是
满足,勾唇轻叹道“宋大夫真乃神医也,这么快就解了我的相思之苦。”
“安安,你身上好重的药味。”
宋泽兰这般说着,微微挣脱她便欲再次把脉,却被祁幼安抓住了手,方才还笑眯眯的人儿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语气却无变化,“媳妇儿,我没事,就是一点点儿擦伤。”
祁幼安有些不死心,昨夜她娘亲什么都没说呢,她顿了顿,又问道“媳妇儿,真的很重吗不应该吧,就只涂了些药膏。”
“真的”
这段时间里祁幼安天天都有在涂药,她自己闻久了便不觉有什么了,但旁人几乎离她近些就能嗅到她身上明显的药味了。
瞒不了宁芳,又如何能骗得过身为大夫的宋泽兰
比之宁芳,她甚至已经通过药味将祁幼安的所受的伤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任祁幼安抱着,半晌才轻缓道“安安,让我看看可好”
那天宁芳说的话她记在心里,料定祁幼安的日子必不好过。
从祁幼安离开那天便在担忧,现在人在眼前,她心中的担忧也没消减半分,不听祁幼安应好,便柔声哄道“我瞧着也没大碍,顶多开些滋补内里的药膳罢了,不苦的”
媳妇儿温声细语求着,绕是再硬的心肠也要化作绕指柔了。
祁幼安只得把手给她,两人坐下,看着她认认真真给自己把脉,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忍不住调侃道“宋大夫,你莫不是在占我便宜”
“安安”
宋泽兰些许无奈,收回了手,“本大夫医德医术二者兼备,你大可不必担心。”
“哦。”
祁幼安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失望,“媳妇儿,你可以占一点点儿的,我不介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