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兰究竟有没有心
祁幼安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也没想明白。
上一世自己陪了她整整两年,当牛做马任劳任怨,若非自己照拂着她们娘俩,她们根本就不可能在鱼龙混杂的边境安稳度日。
可她说嫁人就嫁人了,没给自己一点儿适应的时间,连只言片语的解释都没有,见面也只有那一句跟着祁昊宇唤的阿姐。
这一世,不过两个月未见,就能顶着自己未婚妻的身份任由别人亲她,过后还要抱着不让自己走,凭什么她想怎样就怎样
她是认定自己离不开她非她不可吗
祁幼安做不到将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成婚前,她大概不会去看宋泽兰了。
甚至,她已经不期待成亲那一天的到来了。
昏昏沉沉直到宁芳唤她去赴宴。
她想杀梅清栎的心都有了。
她搞不懂梅清栎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欺辱她欺辱到这种地步,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
简单梳洗之后,祁幼安上了她娘亲的马车,里面还有祁朝燕,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宁芳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抬手摸了摸祁幼安的额头,“幼安,明天我请王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吧你就别逞能了,早跟我说你身体不适,就不让你去送请帖了。”
祁幼安昨天下午就开始蔫儿吧唧的,又说身体不舒服,她自然就想到了是昨天去送请帖累着了。
“娘亲,我没事。”
祁幼安往她身上一靠,闭上眼就打算假寐了。
见状,宁芳也沉默下来心里却思忖着要不要请兰儿过来瞧瞧。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身体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马车里静悄悄的,很快便到了梅清钰暂住的府邸。
梅清钰带着一行人在门口迎接,她身边紧跟着的就是荀一,主仆看着都跟没事人似的。
祁幼安怕被她那敏感的娘亲察觉出来,扫了他们一眼就低下了头。
祁朝燕带着她们行过礼后,宁芳便落后两步牵住了她的手,小声道“幼安,不用怕,有祁朝燕呢,你即便出错了也不要紧。到了席间只管埋头吃饭即可,旁的什么都不要管。”
“好。”
祁幼安乖顺点了点头,宁芳便不再多言了。
到了地方,酒菜上齐,歌舞也已经开始了。
她们入了座,梅清钰举着杯子下来给祁朝燕敬了一杯,简单寒暄然后又端了一杯来到祁幼安面前,“多谢小将军救命之恩,怎的不见你媳妇儿过来本殿下亦是万分感激宋大夫,若非她医术精湛,本殿下怕是还在床上躺着呢。”
祁幼安忍着没有揍她,捏紧了手中筷子,若无其事埋头吃饭。
“五殿下邀请兰儿了”
宁芳前些天在医馆也看到过梅清钰几次,对她印象还不错,前天晚上祁幼安的抱怨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她在开玩笑,此刻便笑着解释
道“让幼安去看看吧,这两天妾身父亲过来了,一时有些忙也没顾得上去看看兰儿。”
她说罢,余光却瞥见祁幼安纹丝不动,依旧在埋头干饭,便抬手推了推祁幼安,dquo别吃了,去看看兰儿是不是在路上了”
梅清钰缓缓将杯中酒饮下,笑着说道“本殿下派人去请吧。”
回答她的依旧是静默。
她吩咐下去之后,重新回到了高处的座位上,宁芳的手便不客气揪着祁幼安腰间软肉,压低声音道“小兔崽子,虽说老娘让你只管埋头吃饭,可你也不至于连句话都不会说吧”
祁幼安疼的倒吸了口冷气,胡扯道,“我紧张,娘你快松手,碰到我伤口了。”
宁芳忙松了手,却是不信,侧眸凝望着祁幼安没有任何情绪的侧脸,心口忽地一跳,这小兔崽子该不会是真想杀五殿下吧
“”
宋家。
宋母守在宋泽兰床前,满心担忧,担忧床上高烧未退昏睡不醒的女儿,也担心无法赴宴会惹恼五皇女遭到报复。
尽管她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何时认识五皇女的。
她只是昨日偶然在药柜上看到了落款为五皇女梅清栎的请帖。
赴宴的时间便是今晚。
宋母长叹短叹,手上却没闲着,一遍又一遍打湿毛巾敷在宋泽兰额间降温,“兰儿,快点退烧吧,莫让娘担心”
不知过去了多久,宋泽兰悠悠醒来,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她从薄被下探出手拿开额间的毛巾,忍着刀割般的喉痛道“娘,安安来过吗”
听她声音,宋母一喜,很快又失落道“不曾,幼安她娘也没有过来。”
“嗯。”
宋泽兰想起床,却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儿力气,软绵绵的,似乎骨头缝里都在叫嚣着痛。
“兰儿,你和幼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母起身挑了挑灯花,屋里亮堂了些,她再次做到床前,将毛巾拿过来打湿,又敷在了宋泽兰额头上,“你说不让娘管你们的事,娘便不管了,可你看看你,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幼安那孩子也是,脾气那么好的孩子发那么大火气”
宋泽兰没有吭声,却也没有认真听她娘说话,高烧让她的脑子昏昏沉沉,但那漫长凌乱的梦境走马观花般一遍遍浮现脑海,细细碎碎倒也让她忆起了前世。
她比祁幼安死的晚些,却比祁幼安重生的早,在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时,就已经有了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种种不堪绝望与不甘,沉重地压在心里,为了不让悲剧重演,她呕心沥血钻研医术和西越国神秘的巫术,九岁即扬名天下,成为了众多人口中的小医圣。
但一切似乎仍在向前世靠近。
十二岁那年,她跟随爹娘去寺院上香,遇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告诉她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又说时机未到,将她推进了明镜池,被救上来之后
,她就失忆了。
前世不记得,这一世也忘了个干净
她不可避免又成了瞎子,也还没能找出方法克制霸占自己身体的那种邪术,虽与安安成亲在即,却还有个图谋不轨的五殿下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她终于不用没日没夜噩梦缠身了。
不,似乎还有一个好处,随着恢复的记忆席卷而来,心口血淋淋的千疮百孔,她却能出奇的冷静从容
她沙哑着嗓音,“娘,今天是六月初二吗”
“是,”宋母怔了下,“娘看到了请帖,但兰儿你这般出去如何受得了还烧着呢”
宋泽兰前世被占去身体的时候眼睛好了,之后夺回身体享受了几年光明,故而此一时她竟忘了现在的自己目不能视,费力侧头向窗子的方向看去,“娘,是已经晚上了么”
“是啊,”宋母再次叹了口气,絮叨起来,“也不知道五皇女会不会怪罪下来,咱娘俩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哪敢得罪皇室之人你怎么认识的五皇女你们关系如何”
“娘,你能去那里帮我把安安叫来吗就告诉她我高烧不退人事不省,让她来看看我。”
宋母知道自家女儿外柔内刚,几乎不在人前示弱,眼下这般恳求,定是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又心疼又无奈,“娘去就是了,兰儿你先睡一会儿,娘尽快带安安过来。”
“嗯”
宋泽兰微微抿唇,恢复记忆之后,她心底愈加期待眼睛复明,她想亲眼看到对她执着两世的人儿的模样,想永远记在心里
理智告诉祁幼安该冷漠一点儿的,对宋泽兰狠心些,但事实上她根本就做不到,在听到宋母说宋泽兰昏睡不醒的那一刻,她便乱了方寸。
一路纵马狂奔,闯进王大夫家中将老爷子带到了医馆。
途中,她也将自己所了解的告诉了王大夫。
祁幼安开锁的手稳了又稳,才成功打开了门,横冲直撞来到了宋泽兰的卧房。
屋里灯未熄灭,隐约能看到床上躺着的身影,祁幼安急不可耐催着王大夫上前,“王大夫,需要什么药你跟我说,都有。”
王大夫喘着粗气,在旁边坐下,正准备伸手探脉,里面人便艰难撑起身子,“不必了,多谢前辈,我已经无碍了。”
听着她虚弱的声音,王大夫不禁纳闷,“宋大夫,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病成这样”
宋泽兰抿了抿唇角,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太习惯将自己的私事告诉他人。
房间里寂静了一瞬,冷淡的声音响起,“王大夫,既然没事就走吧,我送您回去。”
王大夫累得不愿动弹,宋泽兰不知,急着掀开帷帐想要出来,脚挨着地面的那一刹那,整个人便软软倒了下去,“安安”
祁幼安刚硬着心肠踏出她的房门,听着动静回头却已经晚了,人已经摔倒了。
“谁让你对我用苦肉计的我不吃这一套。”
祁幼安气极,却也心疼得无以复加,手脚比脑子更快,来不及多想就将她抱了起来。
王大夫年纪大了,手脚不灵光,慢吞吞收回欲搀扶的手,“小将军,宋大夫,老夫留在这里似乎诸多不便,不如老夫先去大堂里等着”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