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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糖醋里脊
    “如你所见, 身体康健,有钱赚, 挺好的。”

    温仲夏神色平静,语气慢悠悠。

    然而落在韩则仁耳中,却觉得她在故作坚强。

    那盏灯笼装饰华丽,价值不菲,握着它的人却一身粗布衣裳,身形清瘦,秀气的眉眼间似乎蕴着淡淡的哀愁。

    “你为何要当厨娘”

    温仲夏这才看了他一眼“为了赚钱啊, 不然喝西北风吗”

    韩则仁顿了顿“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不要再做这个了。”

    一想到她刚刚在席间门被客人言语调戏的样子,他真是万分心痛。

    温仲夏这回是属实有点想笑了, 她正正经经地做厨师,怎么被他说的像是见不得人的职业

    “你给我钱, 算是补偿,还是施舍”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做厨娘抛头露面的, 于你名声不好。”

    “我的名声似乎与你无关吧, 韩大官人。”温仲夏似笑非笑。

    韩则仁苦笑一声“你果然还在怨我。”

    温仲夏

    “退婚并非我本意, 是我父亲的意思, 他坚持如此,我也是无可奈何,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担心你。”

    “所以呢”

    温仲夏轻飘飘的反问,又令韩则仁无言了, 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

    “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何变成这样,当初向你提亲我是真心的。”

    “你不用和我解释什么,”温仲夏淡声道, “往事随风而过,你我之间门已无任何关系,没有关系,便谈不上怨。”

    韩则仁“我”

    “请回吧,”温仲夏已经听到了马车的声音,打断他,“你我身份不同,万一被人看到传些什么谣言,才是真的坏我名声。”

    “那至少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必,冯衙内派了人送我。”

    刚说到这里,那个小厮驾驶着马车“哒哒”过来了。

    “温娘子,能走了吗”

    “走。”

    温仲夏没有再看韩则仁,径直抬腿上车。

    韩则仁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思绪一片混乱。

    他看得出来,如今的温仲夏和以前不太一样,整个人都变得冷冷的,说话带刺儿。

    她这些日子应当过得很苦吧。

    他想帮帮她。

    温仲夏坐在马车内,想起韩则仁刚才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无声笑了笑。

    男人永远是嘴上说的好听。

    如果真的心存忧心,怎么可能在见过她大晚上瓦子门口叫卖爆米花后,这近两个月都没有找过她

    在席间门也没听见他出来为她说一句话,还不如冯渊一个普通食客。

    温仲夏原本对他印象模糊,现在总算有了个初步认识自作多情,且没担当。

    马车在小巷子入口处停下。

    她刚跳下车,就有一个小人儿撞进她的怀里。

    “阿姐。”

    温孟冬搂着她的腰,埋得紧紧的。

    温仲夏摸着他的后脑勺问“冬儿,你怎么在这儿啊”

    “冬儿不肯上床睡觉,非说要等你,见你一直不回来,担心地要到巷子口来等,等了好半天呢。”徐袖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温仲夏的心顿时软成一片“好了,我回来了,松松手,阿姐的腰都要被你勒断咯。”

    温孟冬这才稍稍放开,小脸还有点不好意思。

    “拖累小哥大晚上送我走这一趟,这些钱不多,拿去吃个点心。”温仲夏抓了一把铜钱给驾车的小厮。

    小厮喜笑颜开地接下“温娘子太客气了,你今日做的菜好吃,衙内很高兴,连我们这些打下手的都得了赏钱咧。”

    送一趟人,又有钱拿,天天能如此就好了。

    送走小厮,三人慢悠悠地回到家中。

    温仲夏把今日所得酬劳展示出来,徐袖和温孟冬看了,自是高兴。

    温孟冬撑到这个点,已是极限,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

    把他安顿进被窝里后,徐袖拉着温仲夏回到堂屋,细细追问今晚宴席是否顺利。

    “不顺利的话,这些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温仲夏指着铜钱道。

    “那些客人没有刁难你吧”

    温仲夏没有提席间门的事,只笑着说“是冯衙内做东,有他在,没人敢放肆的。”

    徐袖紧绷了半天的心这才放松下来,又问“那客人里有没有”

    见她欲言又止,温仲夏猜到她想知道什么,便如实相告“嫂子,还真被你言中了,那姓韩的也去了。”

    徐袖大惊失色“他真去了,看到你了没有给你难堪吧。”

    温仲夏便把和他在偏门的对话三言两语说了一通。

    徐袖听完唏嘘不已“原来是他父亲要退婚,看样子他对你还是有情的,你们俩算是有缘无分。”

    温仲夏停下数钱的动作,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嫂子,你不会真信他了吧”

    “啊,难不成他在撒谎”

    “不管这个婚约是谁要退的,反正他没有做出任何抗争的举动。”

    温仲夏神色淡然道“家里出事的那段时日,他对原,对我不闻不问,现在碰见了,才作出一副情意犹在的姿态,假的不能再假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想得太简单了。”徐袖一脸赧然。

    “应该庆幸在嫁过去之前认清了这个男人,不然可能一辈子都要毁在他手里。”

    徐袖帮着她把一串串铜钱在墙根藏钱处仔细放好,叹气道“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你也该成亲了,如今公爹不在身边,我又没什么人脉,都不知道你的亲事将来咋办。”

    “嫂子,你这么快就想把我嫁出去,是不是嫌弃我了”温仲夏歪在她胳膊上故意道。

    徐袖没好气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自然不想和你分开,但是女人到了年纪,总是要出阁的。长嫂如母,我不操心谁操心。”

    温仲夏心里回了一句“女人不嫁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不过说出来怕她接受不了,便笑了笑“随缘吧,如今我只想多多赚钱,然后我们一家人能早日团聚。”

    没想到她都这么说了,徐袖还不想结束这个话题,又道“夏儿,你觉得咱们的食客中有没有可能出现你的姻缘”

    望着嫂子一脸八卦的神情,温仲夏莫名有种回到上辈子大学女生宿舍夜谈的场景。

    “那些学生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儿,怎么可能嫂子,你别逗了。”

    徐袖急忙忙道“我不是说学生。”

    “那说谁”

    “就是,就是那个”徐袖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温仲夏捂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嫂子,别瞎想了,我困得很,洗洗睡吧。”

    徐袖满脸疑惑,难道是她想多了

    也不知道冯渊在国子监是怎么大肆宣扬的,温仲夏的小食摊突然来了不少国子监的学生。

    “温娘子,能不能做烤鱼来卖啊,我想吃香辣味的。”

    “烤鱼太麻烦,红糖糍耙简单,先卖这个吧。”

    “我想吃黑椒牛柳,我可以自带黑椒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太学的学生才知道温娘子去给那国子监的小纨绔冯渊做席面了。

    “温娘子,你的食摊不如搬到国子监门口吧,我们那儿更宽敞些,不用在这里挤挤挨挨的。”

    这话一出,简直是当面挖墙脚,太学的学生们不乐意了。

    “凭啥要温娘子搬走你们国子监才几个人啊,搬过去指定亏本。”

    国子监的回呛“人少,但我们有钱啊,温娘子卖贵些不就挣回来了。”

    这俩大宋最高学府因为离得近,平日就常常互相看不顺眼,逮着一件事总是要争个高低。

    “温娘子从一开始就选择在这里摆摊,自然是对我们太学更有好感。”

    “国子监门口摆摊的少,温娘子去我们那儿竞争小。”

    双方一边吃,一边进行友好的辩论交流。

    温仲夏听得好气又好笑,好歹都是未来的国家栋梁,能不能成熟些

    为了不让他们越吵越激烈,她只好主动转移话题“再过几日是端午节,我要做粽子,你们喜欢吃什么口味我做个调查,哪种爱吃的多,便多做些。”

    一众学生马上积极发言

    “我爱吃肉粽。”

    “温娘子,一定要做蜜枣粽啊,蜜枣粽是全天下最好吃的粽子。”

    “鲜肉粽才是最美味的,甜粽子都是异端。”

    “呸,咸粽子那是人吃的吗同吃米饭有何区别”

    “别吵了,做碱水粽吧。”

    温孟冬拽了拽温仲夏的衣摆,小小声说“阿姐,他们又在吵什么啊”

    温仲夏无奈抚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忘了粽子的咸甜之争,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从七嘴八舌的争吵中,她仔细听了听,两种口味听起来几乎旗鼓相当,大概因为这里汇聚了各地学生的缘故。

    幸好这些学生们还有底线,动口不动手。

    随着临近上课,他们逐渐散去,这场争吵才慢慢停了下来。

    温仲夏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嗡的。

    “阿姐,阿姐。”

    刚消停没一会儿,温孟冬又开始呼唤起她。

    “怎么了”温仲夏走过去,他又伏在桌上读论语。

    温孟冬指着其中一句念道“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阿姐,这个执鞭之士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吗”

    温仲夏咬着下唇,头疼了。

    单就这句话,她靠着文言文学习经验,大致能理解成如果能求得富贵,就算成为执鞭之士,我也愿意。如果求不到,还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

    但这个执鞭之士到底是何意,她有点摸不准。

    望着冬儿求知欲爆棚的眼睛,她犹犹豫豫道“执鞭之士,可能是说”

    是什么呢

    “执鞭之士是指从事下等差事的人。”

    突如其来的解答,令姐弟俩同时抬头,一个身形略有些发胖的老先生不知道几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几步之外。

    老先生穿着儒士襕衫,捋了捋半灰半白的胡子,走到他们对面。

    “能坐否”

    “先生,请坐。”

    温仲夏含笑问他“老先生,这执鞭之士是有典故吗”

    老先生落座后,慢条斯理道“以前的天子、公侯们外出时,往往需要下人在前方执鞭开路,执鞭之士由此而来。”

    “原来如此。”温仲夏恍然大悟,拍拍小弟的肩膀,“冬儿,快谢谢先生。”

    温孟冬嗓音又乖又脆“多谢先生教诲。”

    老先生打量着小男娃,微微颔首,又看向他的书,问“论语读了多少还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温孟冬歪着脑袋“我可以请教您吗”

    “我人在这儿,自然可以。”

    温孟冬看了阿姐一眼,得到她的同意后,马上翻书,看样子平日没读懂的地方还不少。

    温仲夏看着那老先生,怀疑他也是太学的博士,只是以前从未见过。

    “先生,可用了午餐”

    老先生着看向她的案台“你这儿还有吃的吗”

    他来得晚,今日学生又多,食材已经所剩不多。

    温仲夏想了想问“您可爱吃甜口的菜”

    老先生眼睛微微发亮“能吃。”

    相当爱吃。

    “好,您稍坐一会儿。”

    他们还有一块猪里脊,原本是打算带回家晚上吃的,这会儿便做了吧,做个糖醋里脊。

    里脊肉正反面切交叉花刀,再切成小长条,用葱姜蒜等调料腌制去腥,淀粉调成糊糊,倒入里脊肉中,用手不断抓匀起黏,上劲,让每一块里脊都被淀粉包裹住。

    糖醋里脊属于焦溜菜式,必须油炸,第一道炸,表面的淀粉糊炸得泛白,必须再复炸一次,这第二次用大火,那颜色立即变得金黄漂亮。

    “夏儿,那老先生好像在考冬儿一样”徐袖竖起耳朵听着那一老一小的对话,感觉奇怪,小声冲温仲夏嘀咕。

    温仲夏微笑道“或许是职业病,考考也无妨。”

    她专注炒糖醋汁儿,料酒、水、盐、酱油、糖、醋,依次下锅。

    醋最好后放,能更大程度保留醋酸的滋味,放早了容易挥发。

    再倒入小碗水淀粉,一锅黏稠喷香的糖醋汁便好了。

    不要迟疑,炸里脊立马下锅,和糖醋汁胜利会师,翻炒均匀,相互交融。

    炸里脊裹上糖醋汁后,冒着蒸腾的锅气,金黄的颜色亮到发光。

    “好香”

    老先生发来一声感慨。

    “先生别急,再给你做个炒饭。”温仲夏扭头道。

    “不急,慢慢来。”

    说是这么说,可温孟冬瞅着他的眼睛都不在书上了。

    “先生,先生,这句话您还没解释完。”

    老先生回过神来,尴尬地抓了抓胡子“我才刚说到哪儿了哦,这里啊。”

    其实他是吃过东西来的,可闻着这股酸甜的香气一个劲往后飘,腹中的馋虫又被唤醒了,让人无法集中精神。

    “糖醋里脊,蛋炒饭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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