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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蹄花芸豆汤
    是夜, 风清月皎。

    温仲夏和徐袖一人一把蒲扇,坐在院子里纳凉,两个小的被她们打发上床睡觉了。

    “夏儿, 晚饭时杭博士和你说什么了”徐袖用扇子轻轻拍着小腿, 驱赶蚊虫。

    温仲夏望着星空, 回想起稍早前在饭桌上的一幕。

    杭曜兴许是怕她会因为身份被传开而困扰,于是不断地宽慰她。

    “按照大宋律法,令尊的情况不会祸及子女,你们可以安心地开店。”

    “太学那边如果真有人抗议,我会去向祭酒大人解释。”

    “今儿那两人要是再来, 你让人告诉我, 我来解决就好。”

    甚至说了一句“我虽未见过令尊,但也听说他清正廉明,只是宦海浮沉, 可惜可叹。”

    “令尊其实没有犯大罪过,你不要有负罪感在身, 我想多数学生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你做的吃食, 至少我是。”

    想起他说这些话时有些着急,又略带点紧张的神情, 温仲夏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翘。

    徐袖瞅着小姑子偷乐的模样, 用蒲扇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他到底说什么了, 让你这么开心。”

    温仲夏压了压嘴角,一本正经地将他的话总结了一下。

    徐袖听了后, 感慨道“杭博士是个好人啊。”

    太学里有他表态,那帮学生又大多会听他的,想来至少在学生间不会闹出什么风波。

    徐袖突然将竹椅拉近了一些,挨着温仲夏。

    “夏儿, 我早就发现这个杭博士,对你格外特别。”

    温仲夏摇着蒲扇的手一顿“哪里特别”

    “哪有一个堂堂太虚博士餐餐往外面小食店吃饭的,只是我们现在不卖早餐,不然我看一日三顿他都要来。”

    “习惯吧,就像他以前天天去膳堂一样,他应当是那种一旦习惯了懒得改变的人。”

    “只是如此吗可他事事为你着想,总是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实在不像一般食客。”徐袖笑道。

    温仲夏道“你刚刚都说他是个好人了,他就是讲义气,喜欢助人为乐。”

    徐袖不以为然,压着嗓子说“那你对他可有好感”

    温仲夏看她一脸八卦,自己还没怎么样,她说完倒脸上不好意思起来。

    “嫂子,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想乱七八糟的。”

    这句是实话,她每天琢磨最多的便是食店的买卖,别看如今店里客人不少,但如果不推陈出新,客人们总会吃腻的。

    至于杭曜,她看着夜空中温柔的月色,回想这段时日的种种,其实能察觉到他似乎对自己有些不一样。

    不过这位大博士除了书本以外,其他方面有些呆呆的,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她以为的意思。

    更何况,他至今也没有表达过任何意思。

    “什么意思不意思的,我都被你给绕糊涂了。”

    徐袖笑着捶了小姑子一下,随后又语重心长道“嫂子是过来人,女人嫁人千万得慎重,一定得挑好的,我觉着杭博士就比那个韩好多了。”

    “不过杭博士是府尹之子,又是天子门生,如今咱们家这情况”

    她没有说下去的话,温仲夏明白,身份差距悬殊呗。

    “嫂子,你多虑了,”她靠着椅背,语调悠悠,“我现在完全没空想嫁不嫁人,我想的是把温记百味做好,争取早日开家分店,至于姻缘,随缘。”

    一听说她将来还打算开分店,徐袖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两人絮叨了一会儿。

    徐袖发愁“开分店自然好,只是好像老有人针对咱们家,就今天那两个冒充学生的人,不知道是谁指使的,明显是想趁机煽风点火,故意捣乱。”

    温仲夏听着恼人的蚊子嘤嘤声,重重拍了下小腿。

    她心中倒是有个隐隐的猜测。

    那两人既然能弄到太学学生的衣服,那么主使很有可能是太学内部的人。

    至于太学里,谁和她有矛盾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

    两天后,杭曜带着消息来了,他顾不得吃饭,先把事情告诉她们。

    “那两个假冒学生的人找到了,是两个泼皮无赖,他们受人指使来你们的店里故意闹事。”

    温仲夏给他倒了杯冰镇乌梅汤,问“指使他们的人是谁”

    杭曜道“黄铜。”

    “果然是他。”温仲夏和徐袖异口同声。

    杭曜喝了两口清凉的乌梅汤,说道“你们已经猜到了”

    “除了这位膳堂管事,我想不到太学里还有谁这么恨我,”温仲夏问他,“不过你是怎么找到那两个泼皮的”

    “找到他们并不难。”

    杭曜在第八斋和十八斋的学生中间先查了一遍,果然不是这两斋的学生。那俩人虽然穿着学生衣服,但流里流气的,他当时便怀疑是混街面的无赖。这种人容易因为犯事进衙门,衙门里会留下他们的案底。

    身为开封府尹之子,杭曜在衙门里也有一两个相熟友人,便托人试着查了查。

    正好他们长相有标记,一个瘦高,一个鼻子上有黑痣,一查真就查着了。

    捕快上门逮人时,他们还在因分赃不均吵架,学生的衣服被胡乱丢在地上,拿了个人赃俱获。

    这种人都不用审,一见捕快那身衣服,吓得屁滚尿流,当场便供得干干净净。

    其实直接雇他们的是那个早就被开除的厨子吕大郎,不过吕大郎也是个怂的,面对捕快,很快交代指使自己这么干的其实是黄铜。

    温仲夏啼笑皆非,一层一层,搁这个套娃呢

    说黄铜糊涂吧,他知道自己不下场,让别人去做。

    说他精明吧,竟然还会相信吕大郎这种蠢人,上回的教训是完全没学到啊。

    不过想起上辈子看到过的老板带人抢公章,老板亲自翻墙偷拍对手机密的事时有发生,商战有时候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中又透着些狗血。

    “他们的目的还是不想你在这里开店,”杭曜道,“除此之外,还有对上次在你这里吃瘪的不甘心。”

    黄铜得知温仲夏的身份后,便想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他们找泼皮假扮学生,在温记百味大闹,将温仲夏父兄被贬一事闹得人尽皆知,然后试图再联合几个学生营造声势,驱赶温仲夏一家。

    黄铜以为这件丑事一旦被闹大,温仲夏绝无脸面再做下去,肯定灰溜溜躲起来。

    只是他们完全低估了温仲夏,也错估了学生们。

    “那黄铜现在怎么样了”徐袖追问。

    杭曜叹息一声。

    捕快带着人和衣服,直接上膳堂去和黄铜对质。

    黄铜自然不认,又闹到了祭酒大人面前。

    郭正五听了此事缘由,勃然大怒。

    “庞司业,这就是你找来的好管事”

    “上回看在你的面子上,绕了他一回,这次竟敢再犯,真正可恶至极。”

    庞司业被骂得脸色清一阵白一阵,不过这回他是一句不敢替自己的小舅子担保了。

    他不傻,经过上次那件事后,要是还替黄铜说话,那等于他也不想干了。

    这回祭酒大人说什么,他都应,骂什么,都接着。

    黄铜求告无门,是彻底怕了,跪在地上认错。

    “祭酒大人,我不该请人假冒学生去闹事,但是念在我本意是为了太学的名誉份上,能不能再绕我一次”

    郭正五几乎要气笑了“你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本身就影响了太学的名誉,还敢大言不惭。”

    “不是的大人,你听我说,”黄铜慌忙辩解,“那温仲夏是温旬的女儿,谁知道她背后有没有别的势力,说不准她表面开店,实际上想拉拢学生行谋逆之事啊,我本意是不想学生被她蒙骗。”

    “一派胡言”

    杭曜听了半晌,站出来道“大人,此人颠倒黑白,他只不过是因被温记抢了买卖怀恨在心,蓄意报复,给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扣上谋逆的罪名,其心过于歹毒。”

    黄铜慌乱道“我我说的是真的,那温旬被贬不就是因为”

    “住嘴”郭正五厉声斥他,“温大人的名字,岂是你能随便叫的”

    黄铜“我”

    “黄铜,心胸狭窄、行事卑劣、中饱私囊、屡教不改,从今日起撤掉膳堂管事的位置,从此不允许踏进太学大门一步。”

    郭正五这回是发了狠,这种毒瘤早该铲除。

    黄铜闻言如遭雷劈,瘫软在地。

    “不止如此,祭酒大人下的只是太学内部的处罚,”杭曜朝温仲夏道,“黄铜和吕大郎也被捕快带走了,至少会被定个扰乱治安罪,在牢房要蹲上几天。”

    “太好了”

    “他们活该,这就叫恶有恶报。”

    金水和李田田不知道几时凑了过来,闻言拍手叫好。

    温仲夏笑了笑,又问他“祭酒大人真的说我父亲的名字不能随便叫”

    杭曜点头。

    温仲夏心中颇为触动,看来这位祭酒大人和父亲也许以前在朝堂上有些交情。

    黄铜被带走,太学膳堂管事一职空了下来,最高兴的当属那帮学生。他们积极向祭酒大人反应,希望能招个真正会做事的人来,改善一下膳堂的水平。

    郭正五应了他们,这回不再内部举荐,将对外招人,能者居之,学生们纷纷欢呼雀跃。

    温仲夏照例赶在太学放学前先吃晚饭垫垫肚子,黄铜一事被解决后,大家心头的重负一去,胃口都好了起来。

    她特地炖了一大锅蹄花芸豆汤,这种汤对女孩儿滋补得很。

    “男孩子不用滋补吗”温孟冬问她。

    大家听乐了。

    温仲夏捏着他的软腮笑道“补,一起来补胶原蛋白。”

    她特地挑了几个最新鲜的大蹄花,炖之前用碳火整个烧了一遍,刮掉那层黑黢黢的焦炭,腥味立马少了大半,配上饱满个大的芸豆,足足炖了半个多时辰。

    这汤刚端上桌,几人正准备开吃时,外面传来一道浑厚的嗓音。

    “温掌柜,吃着呢。”

    温仲夏回身一看,面露惊喜,忙迎上前行礼“祭酒大人,稀客稀客,快请进。”

    金水和李田田听到“大人”的称呼,立马站起身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

    郭正五一身常服,身边只跟了个小厮,进店后环视一圈,啧啧称赞“不错。”

    徐袖已经飞快进里面泡茶出来“大人,您喝茶。”

    郭正五见他们颇为拘谨的样子,摆摆手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不必紧张,该吃饭吃饭。”

    “大人可用了晚饭”温仲夏笑问。

    “没有,这不上你们这讨食来了。”

    郭正五看了看他们的吃食,笑道“闻着很香。”

    “大人,要不要尝尝我们还没动筷呢。”徐袖道。

    郭正五豪爽道“那我就厚着老脸尝尝。”

    “大人太客气了,您大驾光临,可是令我们这儿蓬荜生辉。”

    温仲夏先给祭酒盛了碗汤,觉得这些菜还不够,马上又去厨房做,金水也跟了进去。

    郭正五喊都喊不住。

    徐袖招呼着“大人,您先喝汤,她手脚麻利,一会儿就好。”

    郭正五也就不客气了。

    汤是奶白色的,盛着一整个大蹄子,炖得蹄筋都爆了开来,用筷子一夹,差点没夹住。肉极其软烂,入口即化,肥香流油,最好吃的是那蹄筋,透明发亮,又软又韧。

    原来吃着蹄子,还需要配蘸料。

    在香辣蘸水里滚一圈,味道更丰富,鲜中带辣,正好冲淡了一些油腻的口感。

    再夹两个芸豆吃,绵软又清香。

    郭正五吃了半碗,一抬头,见他们都站着不动,便喊他们一起坐下来吃。

    李田田哪里敢啊,这可是官老爷。

    郭正五知道强求不来,只好罢了,冲小男孩招招手。

    “你是冬儿”

    温孟冬走近他“回大人,是的,我叫温孟冬。”

    “可有表字”

    “我年龄尚小,还未取字。”

    郭正五看着他,朗声笑了笑。

    “这孩子的眉眼,越看越像他父亲。”

    徐袖笑着说“是了,冬儿这眼睛和父亲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郭正五又问了问他的功课,冬儿虽心中紧张,但一五一十乖乖回答。

    后厨的东西大部分是现成的,温仲夏和金水没一会儿功夫便鼓捣出满满当当几道吃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