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八月, 中午依然燥热,不过早晚凉快了不少。
温仲夏的奶油蛋糕如今卖得愈发好了。
方荣说她店小客源不足,切着散卖挣不了几个钱, 她偏偏不信这个邪。
经过她坚持不懈地打广告, 奶油蛋糕逐渐在整个太学和国子监几千学子中打响了名头,再经由这些学生的嘴传回家里, 其中不乏有钱有地位的。
是,也许他们这种有身份的人比较爱面子,买点心认准大点心铺的招牌, 但还不准人家偶尔尝尝别的嘛。连官家在宫里山珍海味吃腻了, 还会微服私巡, 跑到民间吃小食店呢。
除此之外,温仲夏也给杨大娘家、伍家、谭掌柜等等,凡事有过交情的都送了, 一来联络感情,二来扩大客源。
几套组合拳下来,如今奶油蛋糕的大订单没断过,订的尺寸还不小。
她在打广告时, 并没有将奶油蛋糕一开始就局限在过生辰,而是不管大小喜事都能吃。就算没什么喜事, 买上一块小蛋糕, 平平淡淡的日子也能增添点小趣味。
“温掌柜, 你这食店的买卖真是越做越大了,连点心都卖得红红火火, 改天酿酒卖酒我都不奇怪。”冯信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用小勺优雅地挑着蛋糕卷吃。
温仲夏笑道“冯衙内,那是违法的, 我可没那个胆子。”
在大宋,不是任何食店都能酿酒。官府禁止私酒酿造,只有那些拿到官府许可的正店,才有资格酿酒,酿造的酒曲还得从官方买。
其他的小店则可以从正店买酿好的酒,统称为“脚店”,相当于分销商。
到目前为止,整个大东京,有酿酒权的正店不过七十二户1。
“现在不行,将来你这食店成了正店,不就能卖了,到时候温掌柜再酿几款新酒,那真是无敌了。”冯信喜欢蛋糕卷,薄薄的奶油卷在蛋糕胚里,不会太厚重,一点都不腻。
温仲夏失笑,要不是知道冯衙内平时说话就这样,会以为他在故意捧杀。
她没有接茬,小心翼翼地将一整个蛋糕放入木盒子里。
这是她专门为奶油蛋糕订做的红木盒子,有几个不同大小的尺寸,上面刻有温记的标志,装进去后外面用红色带子四面捆着,最后打个漂亮的蝴蝶结,完美。
“冯衙内,其实你派个小厮来拿就行,怎么今儿有空亲自来”温仲夏仔细检查红绳有没有绑好,千万别拎到半路摔了。
冯信可以说是她见过最自在的官后代,也不知道他家里是怎么想的,没有像其他高官家庭一样,非要儿子去衙门谋个差事。
反正自从认识他以来,就一直在外面逍遥,隔三差五离开东京游玩,广交五湖四海的朋友。
他的人生信条仿佛就是安心当一个标准的衙内,帮他位居高官的父亲花钱。
这种万恶的生活还真是
令人羡慕啊。
冯信勾了勾嘴角“这不是有段日子没来,过来露个脸,不然我怕温掌柜的客人越来越多,哪天把我给忘了。”
温仲夏脸上漾出一抹笑意“您可是从我卖爆米花开始便光顾的客人,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
她将包装好的奶油蛋糕放到冯信面前。
两人又扯了几句闲话后,温仲夏瞅着冯信的勺子像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抠着蛋糕,便知道他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冯信终于放下摧残蛋糕卷的勺子,喝了口奶茶,冲温仲夏道“温掌柜,韩则仁最近可有来找过你”
温仲夏略略挑眉,原来他要说的是这个。
“没有。”
自从那次大晚上醉酒被她拒之门外后,再没出现在她的眼前。
也许是没脸再来吧。
冯信把玩了两下扇柄上的白玉坠子,慢条斯理道“温掌柜,本来这事不应我来说,但鉴于你我二人也算有些交情,我来说也挺合适。”
温仲夏不明所以“冯衙内,有话尽可直说。”
冯信顿了顿,才道“韩兄要定亲了。”
徐袖正好从后厨掀开帘子进来,便听到这句话,立马快步走了过来。
“他又要定亲了”
“嗯,是中丞家的姑娘,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徐袖极力忍耐着想当场啐一口的心情,不行,不能脏了自家店。
虽然她不希望韩则仁再来纠缠小姑子,但听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下家,还是不由得想要痛骂。
那负心汉害了她小姑子的名誉,又来装了几次情深义重,这么快就现原形。
那家姑娘不知道是不是缺心眼,怎会看上这种男人
徐袖到底是没忍住,嘴上骂了几句。
温仲夏反倒情绪极其稳定,一丝惊讶的神情都没有表露,只说“那挺好啊,恭喜他。”
冯信看了她半晌,确定她不是在强装镇定后,心中默默叹气。
其实最开始知道温仲夏是前礼部尚书之女,就是那个被韩则仁退婚的未婚妻时,着实惊到了他。
这也就可以解释之前韩则仁为何每次见到她都会失态。
想起那次请她去做席面,吃的烤鱼,也不知道韩则仁当时见到她露面,怎么坐得住
不过冯信最佩服的还是温仲夏,他算是见过她最狼狈的一面吧。大冷天的晚上在瓦子门口摆摊卖爆米花,还在前未婚夫的面前,被泼皮无赖当众调戏。
换成别的小娘子,或许早就没脸出来见人,甚至寻短见都不稀奇。
可是温仲夏像没事人一样,再苦再狼狈都没击倒她,反而把买卖越做越红火。
这女人真正是外柔内刚,韩则仁一大男人不如她。
冯信之所以专程来告诉她韩则仁定亲的事,是因为他这位好友人逢喜事,却并不欢喜。
韩则仁找他喝了两次酒,醉醺醺之余坦诚这门亲事是父母要定的,他只见过对方一次面。
一个大男人喝得那般失态,人都迷糊了,依然叫了好几回温仲夏的名字。
老实说,冯信其实也深感韩则仁在温家出变故后,立即退婚这件事确实做得不够仁义,但看好友如此痛苦,也心有不忍。
思来想去,便想来探探温仲夏的口风。
然而,现在好似不用继续问了。
温仲夏如此淡定平静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她真的不在乎韩则仁是今儿定亲,还是明儿成亲。
冯信一拍扇子,自嘲一笑“嗨,算我多此一举。”
温仲夏也笑了,指着蛋糕问“冯衙内,你订这个奶油蛋糕不会是为了给他庆祝定亲吧”
“自然不是,他又不是没钱,我这是买给”冯信咳了一声,话头一转,“买回去孝敬我娘的。”
“温掌柜,”他挑了下眉头问,“假使他来你这里订奶油蛋糕,你卖不卖与他”
温仲夏扬唇一笑“卖啊,他付钱就卖,本店对所有客人一视同仁。”
“大气”冯信哈哈一笑,拱了拱手。
既然事情说开了,也得知她的态度,他也就没有多谈的必要,还有人等着吃他的蛋糕。
没办法,谁让他的桃花缘就是旺呢。
冯信一走,温仲夏低头吃吃笑出了声。
徐袖有钱懵,不知道她是真欢喜,还是强颜欢笑。
“夏儿,你这”
刚想安慰,温仲夏抬头,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嫂子,咱们晚上加菜,吃顿好的。”
徐袖试探问“因为他要定亲”
温仲夏点头“定亲了应当不会再来纠缠吧,这不值得庆祝一下吗”
“是是该庆祝。”
徐袖不由失笑,小姑子未免也太高兴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退了男方的婚呢。
罢了,开心就好。
问了金水和李田田,俩小女孩儿都说听掌柜的。
温仲夏一拍手“咱们吃钵钵鸡。”
听到钵钵鸡的名字,徐袖等人还以为又是一种新鲜的鸡肉做法,等看到温仲夏鼓捣了一大堆食材,又拿了一把竹签让她们串食材,才明白钵钵鸡不是吃鸡。
钵钵鸡这道巴蜀美食,是吃鸡不见鸡,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鸡的精华都在汤底。
新鲜的嫩鸡,熬一锅浓而不油的鸡汤,是做红油汤底的上佳之选。
用鸡吊的高汤,温记的后厨就没断过,随时可取可用。
红油用了几种不同的干红辣椒,做出来的红油香辣扑鼻,够劲儿。
一锅中辣的,一锅微辣的,没有清汤的。
这段日子在温仲夏的耳濡目染下,温记所有人已经多多少少能吃辣了,清汤没必要。
开食店的最不缺的便是各类食材,大家爱吃什么便拿什么,猪宝、鸡杂、五花肉、大虾、丸子等等,以及各类时蔬串好后,分类烫熟。
全部浸泡在红油汤底中,为了更入味,最好多泡一些时间。
温仲夏干脆把两锅钵钵鸡端进去冰镇起来,夏天吃起来更妙。
“真的唉,掌柜的,钵钵鸡冰过后,吃起来好凉爽。”
李田田几口吃下一串鸡胗,厚实有嚼劲,吸饱了汤底的滋味,既有鸡汤的鲜,也有辣椒的香。
不知道是不是冰镇过的缘故,辣味恰到好处,辣而不油,十分开胃,让人吃了一串马上又想拿下一串。
小冬儿也不觉得辣,给大家表演了个一口脱鸡翅骨。
傻样儿。
土豆片、藕片、白菜叶等素菜泡着红油汤底,鲜嫩脆辣,味道不输肉食,好吃极了。
金水和徐袖专去拿那油炸过的三角豆腐泡,确实好吃,一咬爆汁儿。
温仲夏不挑食,都爱吃,拿到什么吃什么。
吃得嘴里有些腻时,便来上一口绿豆汤,绿豆绵密软烂,吃起来口感沙沙的,像是在吃冰沙,清甜的味道让整个口腔都爽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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