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本来没想吵醒林载川,但是他拿到监控回来的时候,看到林载川还是醒了,这人对四周的声音变化太敏锐了。
信宿打开车门上车“监控拿到了,我们回市局吧”
“嗯。”
林载川走高速回到市区,一路上道路宽阔平稳,信宿不出意外又睡了一整圈。
回到市公安局是早上五点,临近冬天,天都还没亮,寒风仍然凛冽。
林载川刹车熄火,轻轻碰了他一下“信宿,下车了。”
信宿被吵醒,从鼻腔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声音黏黏腻腻的,“唔没睡醒”
让一个上班迟到专业户熬夜破案真是为难他了。
晚上睡不好,信宿白天能抑郁一整天。
林载川打开他的安全带,下车走到信宿这边,拉开车门,弯下腰把人从车里背了出来。
车里开了暖气,信宿一出来就打了个寒颤,抱紧手臂,脑袋往他的脖颈旁边缩了缩。
林载川转头轻声问他“冷吗”
信宿摇摇头,呼吸轻微拂在林载川的皮肤上。
这会儿只有值班的刑警还在市局,整座楼栋都非常安静,林载川背他回到办公室,把人放到沙发上,打开空调,又从柜子里拿出太空被,盖到他身上。
信宿这么折腾一趟竟然都没清醒过来,在柔软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脸颊埋在被子里,没到两分钟又睡了回去。
林载川那铁打的身体素质已经进入工作模式,打开电脑,调低屏幕亮度,把u盘插上去,读取里面的视频资料。
七点多的时候,刑侦队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到岗,林载川起身去了楼下办公室,给他们安排后续的侦查工作。
何方在案发后到自首前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是去见了什么人。
这个人会是整个案件的重要突破口。
等林载川回来的时候,信宿已经醒了,坐在他的电脑桌前,一边捧着一包薯片,一边盯着电脑屏幕。
看到林载川进来,信宿把手里的薯片一抬,咔嚓咔嚓着问“林队要吃薯片吗”
林载川看他片刻问“这也是你开的薯片店吗”
他知道信宿有一家奶茶店。
听到这话,信宿弯腰笑了好一会儿,“不,这次是垃圾食品。”
他理直气壮说“有时候吃垃圾食品可以让人保持一个好心情。”
“是蜂蜜黄油口味的”
“留给你自己吃吧。”林载川摇摇头,走到他身后,“监控录像有什么发现吗”
信宿说“我才刚开始看。”
他又不死心地推销自己的薯片,拎起一片转身抬手送到林载川的嘴边,“真的很好吃的”
林载川不能理解他这种固执奇怪的分享欲,但也低下头还是吃了。
看监控是非常无聊且耗费时间的一件事,几个小时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一动
不动是很痛苦的,
,
这是断案最直观、最有力的证据。
三小时后,楼下办公室的同事传来了消息,他们把监控分时间段切割成很多部分,几十人一起看,比信宿一个人的效率要高很多。
信宿本来以为他们发现了何方的行踪,但
没有。
刑警们把监控从头到尾一帧不漏地审视了一遍,然后愕然发现,小区的所有出入口竟然都没有何方经过的身影。
但这是不可能的。
林载川的身手可以轻松翻墙进出小区,但何方的个子基本不可能让他翻过三米多高的围墙,他想要离开盛光小区,只能从某个出入口经过。
除非何方会隐身,否则一定会被摄像头拍到。
听到这个消息,信宿轻轻闭上眼,皱眉低声道“难道何方不是从这个小区离开的。”
是他们的侦查方向出错了吗
但,已经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
信宿不是一个会怀疑自己判断的人,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出错,更何况林载川跟他做出了同样的推定
何方一定是在盛才小区内消失的
信宿脑海中快速思索着什么,喃喃道“何方能完全避过小区内部的所有摄像头,说明他对里面的布局非常熟悉,说不定提前走过许多遍。”
“所以他是怎么离开的没有直接从出入口走出去,坐了别人的车吗”
林载川突然道“如果他要见的人,就在这个小区里面呢”
信宿倏然睁开了眼睛。
林载川的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上,在脑海中进行一场推演,“晚上十一点,何方从案发现场离开后,把沾了血的衣服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然后从护栏间隙里钻进盛才小区,他一路上躲避开小区内部所有的监控摄像头,没有直接离开,反而进入了某一栋居民楼中。”
“除非有住户在门外安装了摄像头,否则楼道内部是没有监控的。”
“何方或许在某个人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或者在他自首前的任意某个时间点,那个人开车带着他离开了小区这样一来,何方从始至终都不会出现在监控摄像头下。”
这个假设是完全合理且没有任何破绽的。
只要何方对盛光小区的监控排布足够了解,他完全可以避开所有电子眼,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居民楼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很难继续往下调查了。完全不能判断何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信宿托着下巴道,“难道要把那两天所有进出小区的车辆都排查一遍吗起码也有几百辆车,感觉明显不太现实,而且现在我们也没有明确的排查方向。”
他们无法得知何方背后那个人的特征,甚至连幕后黑手的存在,也只是警方基于案件事实,得到的一个合理推断。
何方在监控摄像头下挥刀杀人,而后到警局自首,除此之外,没有留
下一丝证据。
信宿想通其中的关窍,不由笑了一声“好完美的犯罪手段,简直是天衣无缝,借了未成年人这把刀,不需要任何成本,就能带走一条人命。甚至何方的年纪如果再小一点,他回到社会以后,可以如法炮制地继续杀人。”
林载川瞥了他一眼“如果你不是在市局说这句话就更好了。”
信宿被上级批评了,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警方侦查了两天没有任何进展,他还在这里夸赞敌人的犯罪手法高明。
确实是不合时宜了。
信宿自知理亏,看向窗外若无其事转移话题“受害人那边呢有什么线索吗”
“根据贺争他们的走访调查,吴昌广这个人性格憨厚老实,在公司里人缘极好,家庭邻里关系也非常和睦,他的妻子说,吴昌广基本不会跟任何人发生冲突。”
信宿一针见血评价道“是个唯唯诺诺的老男人。”
受害人确实是这种性格,人缘好的原因是不管谁在公司里打压欺负他都不会跟人起冲突,遇到事能忍则忍。
退一步海阔天空,吴昌广的胸怀就是那一片广袤的碧海蓝天。
说好听点,是不喜欢跟人计较,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典型的窝囊废。
这样一个从来不跟人结怨的老实男人,竟然横死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一刀毙命,简直匪夷所思。
“十二点了,先去吃午饭吧。”信宿起身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
“”林载川看着垃圾桶里满满当当的垃圾食品包装袋。
信宿在他办公室里看监控,一上午嘴就没闲着,各种口味的薯片咔嚓咔嚓地往嘴里塞,还吃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林载川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竟然还没吃饱。
信宿没察觉到他的沉默,下班前半小时就想好了中午要去吃什么大餐,步履轻快地走出了办公室。
信宿开车去了一家新开的888位的顶级海鲜自助,直到快到上班时间,才恋恋不舍从里面走了出来。
回到刑侦队的时候,信宿发现他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巨大的大箱子。
不是快递,没有收件人。
信宿有点阴谋论里面可能装了定时炸弹什么的。
他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是谁放过来的,只能小心翼翼打开地打开箱子盖
然后他看到了许多真空包装袋,里面有牛肉粒、水果干、鱼条、芝士条、坚果是各种各样的“健康零食”。
信宿有些迟疑地,拿起一包水果干晃了晃,包装袋里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
是有人送给他的吗
除了林载川好像不会有别人了。
但林载川看起来也不像会给他买零食的人
信宿一时难以置信,抱着一大包零食跑去林载川的办公室“队长,这些是你买给我的吗”
“嗯。”林载川从电脑后面抬起眼,“怎么了,吃不惯吗”
信宿“唔”了一声,抱着在沙发上坐下,“没有,只是以前从来没人送过我零食,有点受宠若惊。”
以前信宿以“张氏独子”的身份游走在形形色色的上流宴会上,很多人想要巴结他,名车名表、美酒香烟,所有世间好物,都有人上赶着送到他的眼前。
但是从来没有人送过他这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意义的小零食。
是他真正喜欢的东西。
信宿抱着盒子低头坐在沙发上,心里浮起一股很奇怪的、难以形容的感觉,像一股暖流不远万里经过冰川,微微融化了冰雪的边缘。
浮冰碰撞,叮当轻响。
是对他来说很陌生的情愫。
信宿拆开一包鳕鱼条放进嘴里,鲜嫩、腥甜、美味,他口无遮拦地说“林队,你这样好像在养一只宠物。”
林载川淡淡道“你觉得自己是宠物吗”
信宿跟他对视片刻,嗓子里轻轻“喵”了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