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韩昭这个回答,算是间接印证了警方之前的想法,傅采的确是这起案件真正的受害人,已经永久缄默至于邵慈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只不过邵慈比顾韩昭要难对付的多,即便是信宿三番两次也没能撬开他的嘴。
不过不急,信宿有很多时间跟他耗着,而且即便邵慈不愿意说实话,他也能通过其他的方式吹开真相上蒙着的那片纱。
信宿没再搭理顾韩昭,只是把傅采参演过的电影、电视剧按照时间顺序快速浏览了一遍。
傅采刚出道的那段时间,大学刚毕业,年华正好,演的大都是校园男神、富家贵公子这种自带光环的角色,又或者是纯良无害的“小白花”,很符合他的长相,凭借那张天然甜的脸收割了无数“妈粉”。
但后面几年,角色风格就慢慢变了,他扮演的人物大都带着浓烈的悲剧色彩,遭受了不同的不幸,结局也都不尽如人意是从接了潘元德的戏开始的。
再加上邵慈曾经在市局里说过的,“潘元德是第一个对我实施性侵的人”,那么潘元德很有可能就是把傅采拖进深渊的第一双手,而戴海昌、杨建章这几个人就是下面虎视眈眈的帮凶。
信宿稍微闭了一下眼睛。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只是凭借出色的容貌和演技在娱乐圈里崭露头角的新人,被一群磨牙吮血的豺狼虎豹盯上,所及之处都有群狼阴冷环伺。
木秀于林,又难以自保。
所以只能被摧折。
这就是傅采的结局。
顾韩昭怂在沙发角落里,一点不敢吱声。
听说林支队跟信宿要一起出省调查潘元德,他本来是想带这两个人正当合理进入娱乐圈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用他帮什么忙了,他这会儿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帮邵慈守口如瓶,还要顺路被冷嘲热讽尤其信宿不带一个脏字阴阳怪气他的时候,那简直相当有攻击性。
林载川过来问他“傅采的死,是一场意外吗”
跟信宿的喜怒无常比起来,这位林支队长的情绪明显稳定许多,他看起来总是格外从容沉静的,顾韩昭下意识回答道“傅采的死因”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林载川“难道不是意外吗”
林载川只是无声看他。
雨天路滑、自己开车途中发生严重车祸,并且直接不治而亡这种事听起来就有些蹊跷。
在市局处理的所有刑事案件里,把谋杀伪装成一起交通事故,是最隐蔽、最难以被察觉的方式。
顾韩昭对上他的眼神,陡然反应过来什么,表情几乎变得有些惊悚起来,声调都变了,“你是说,傅采可能是被人故意杀害的吗”
信宿在一旁道“从傅采跟潘元德第一次合作,到他意外身亡,中间有两年时间。如果傅采是被性侵后难以接受、选择自杀,那么他不会在遭受长达两年后才这
样做,所以他的死要么是一起纯粹的意外事故,要么,就是有人不想让他活着。”
“可、可是”
顾韩昭感觉他嗓子里吐字发声都困难了。
可是那些人把傅采当做一件爱不释手的玩物,两年时间都没有“玩够”,为什么突然要杀他
信宿用一种看朽木的眼神看他,“如果你被人长时间囚禁折辱,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顾韩昭想也不想道,“找机会逃跑,拿到证据然后报警,把那些人都送进去吃牢饭。”
信宿点点头“可以,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顾韩昭当然不会蠢到认为信宿这句话是在表扬他,顺着他的意思犹豫道“你们觉得,傅采是拿到了什么关键性证据,然后被杀人灭、灭口了”
这些事是邵慈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的,而且顾韩昭感觉就连邵慈可能都没有想过这些。
顾韩昭又不解道“既然知道傅采手里有证据,只要他们把证据销毁不就可以了吗”
口说无凭,没有证据甚至无法进行立案调查,只要他们控制住傅采,把证据彻底销毁,就可以高枕无忧继续实施他们的兽行。
为什么要垫上一条人命。
信宿道“说不定傅采终于忍无可忍,决定用一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揭露那些人在他身上犯下的罪行,但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永远闭嘴了就像邵慈做的那样,只不过邵慈成功了,傅采没有成功而已。”
不过关于傅采的死因,也只是他们的猜想。
傅采究竟是怎么死的、车祸是怎么发生的,意外还是谋杀,恐怕只有潘元德他们几个人心知肚明了。
时间过去太久,当时发生事故的车子早就报废毁弃了,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受害人的尸体和证据一起灰飞烟灭,就算他们想查也无从查起。
信宿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还是要找机会跟潘元德再见一面。”
就以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潘元德在他面前的百般“炫耀”,信宿觉得说不定他会把证据主动送到自己的眼前。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希望试镜结果早点出来。”
等到片方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信宿那一分钟即兴发挥的无实物表演意料之中没有入选,制片方选择了另外一个非常有名的一线演员,几位导演给他的评价是,“样貌上乘,灵气有余,但技巧和经验不足,缺乏捕捉镜头的能力”,钟婧说让他多学习观摩其他前辈的作品,以后有适合的角色会再联系他。
以钟婧在影界的地位,能对一个新人说出这种话,足以看出她对信宿的欣赏。
信宿则是在电话里恰到好处地表示了遗憾,跟她说“一定会好好打磨演技,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够跟钟导合作”。
信宿当然很愿意落选,他求之不得,收到消息没多久,他就主动给潘元德打了一个电话,声音显而易见的难过,语气带着逼真的失落,他低低道“潘监
制,
我试镜没有入选。”
潘元德的声音温和“嗯,
我听说了。”
“竞争对手的实力很强,你第一次接触这个圈子,表现已经很好了,放平心态,慢慢来,以后会遇到更合适你的角色。”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一些经验,以后在娱乐圈会发展的很顺利你应该还没有离开本市吧”
“没有。”
挂了电话,信宿微一皱眉道“潘元德让我明天下午跟他见一面。”
林载川平静看他“你的想法呢”
信宿当然想去,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不去的理由,但有些话他们两个之间没有说明,不代表林载川不知道。
潘元德对信宿是什么心思,基本上是纸里包的那团火,这种时候跟他单独见面必然不怀好意,虽然信宿完全不觉得那个伪善恶心的老男人能有本事对他做什么但还是要询问一下男朋友的意见。
林载川垂下眼,轻声道“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信宿歪头从下往上看他,小声问“你不高兴啦”
林载川没说话。
市局里很多同事看信宿,都觉得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但林载川知道信宿或许经历过什么,在极限危险中求生,那可能是信宿早就习以为常的事,他非常清楚怎么能做到最大限度地自保。
否则他恐怕活不到今天。
一株过于美丽的花朵,如果无人去折,那就一定带着毒刺。
但知道信宿能独善其身是一回事,不想他接触那些人性阴暗的东西,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不过信宿自己的选择,林载川不想过多干涉。
最后信宿还是应了潘元德的约,这样的机会不能错过说不定这是潘元德自己送到了枪口上,他们再不拿起枪就不礼貌了。
次日下午,信宿来到跟潘元德约定的酒店,林载川送他过来,在楼下停车场等他。
信宿在霜降的时候,什么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基本上都见过了,他不觉得自己会在潘元德身上遭遇滑铁卢这人恐怕还没有那个本事。
但为了不让林载川担心,他们还是约定好,如果信宿半个小时没有下来,也没有给他打电话,林载川就直接上去找他。
信宿在客房门口稍停,一垂眼,又变成了一副柔弱无害的样子,他抬起手敲了敲门。
过了没一会儿,有人走过来开门。
信宿看了一眼,差点没绷住,很想掉头就走。
这次跟他见面,潘元德甚至都没有穿正装,从上到下一身睡衣模样的打扮,好像根本没有把信宿当“外人”。
信宿艰难维持着他得体的面部表情,感觉他的视觉神经、整片视网膜都受到了污染。
潘元德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心理活动,对他笑了一声,转身微微让步,“来了,进来吧。”
信宿“嗯”一声,神色晦暗跟着他走了进去。
房间门“咔哒”一声关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