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对嫌疑人的犯罪心理掌控可能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说潘元德三天内一定会主动找他,最后果不其然
甚至没有等到三天,在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下午,潘元德就主动给信宿打了一个电话,说他昨天只是一时糊涂,并没有冒犯他的意思,想要当面跟信宿道歉,态度诚恳,语气情真意切。
但这件事听起来就是相当不合理的。
金主潜规则不成、大不了一拍两散,最多就是永远不联系,或者觉得脸上挂不住、在背地里使绊子,再怎么也轮不到“大名鼎鼎”的电影总制片人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道歉。
潘元德打过来的这通电话,简直是把“别有用心”四个字贴在脸上了,明显不怀好意,但“林婵”是个没有一点心眼的傻白甜,他不会察觉到这些。
所以他很快心软原谅了潘元德的唐突,欣然赴约。
挂了电话,信宿对身边人摇了摇手机,不出所料的语气“潘元德约我明天下午跟他见面,不出意外,他这次就会有所行动了。”
信宿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或许也是当年的傅采遭受过的,潘元德没能让心仪的“玩物”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利诱不成,很可能会用一些其他手段。
人往上走到了一定高度,俯瞰众生的时候,有时候很多东西都不放在眼里比如法律。
林载川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做”
信宿弯了下唇“我最后去跟他见一面,我们应该可以合法取证。”
潘元德那点拙劣的算计,在信宿面前根本不够看,两个人单独相处,只有他被信宿玩的团团转的份儿。
但林载川有些担心信宿的体能。
换市局任何一个刑警过来,就算是女警章斐,都能在面临人身危险的时候单手把潘元德按在地上、一秒拷上手铐,但是信宿
实在不好说。
但现在临时换人也来不及了,让潘元德感兴趣的明显是信宿这张脸。
信宿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身体懒懒散散往后靠到他的怀里,故意拖长了语调,“怎么了,林队长担心我啊。”
这个姿势,让他那一头有些过长的柔软的头发都散在林载川的身上,看起来莫名有些旖旎,林载川从后微微揽住他的身体,低声道“信宿,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不喜欢接触这样的人。”
信宿笑了一声“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想不想做一件事,跟我喜不喜欢这件事,没有必然联系。”
他想了想,转身看着林载川的眼睛“严格来说,我现在只想跟我的男朋友在一起,其他的所有事情都不喜欢所以,你要每天把我绑在身上吗”
没等林载川说什么,信宿又道“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男人把他腿脚不便的妻子放在竹篓里,走到哪儿背到哪儿。”
虽然信宿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但是他很憧憬那样的生活,并且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林载川也能把他背
在篓子里。
如果他们能走到那么长的“未来”的话。
林载川打量他一下,道“装你的话,可能要做一个大一点的竹篓。”
还要温软、舒适,足够养人。
顿了顿,林载川又低声道“明天跟他见面,要注意安全。”
信宿不知道从哪儿变魔术似的翻出一片薄薄的刀片,锋利至极的刀刃贴在指尖熟练地飞舞旋转,他漫不经心笑了一声“确实要注意,万一一不小心把他的喉管划开就不好了。”
信宿很会用刀,林载川知道这件事。
在家里,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衣机的时候,林载川经常在他的衣服裤子各种口袋里摸到很多没有开叶的刀片,每一片都几乎锋利的见血封喉。
这人平时穿的一身“刀片”服,没有一次把自己割伤,也是很有本事了。
“等潘元德把地址发过来,你不放心的话,就在我们隔壁等我好了。”
信宿带着不太正经的玩笑意味,挑起一双凤眼看他,“如果我一个小时没有跟你联系,你就踹门而入来英雄救美,然后我顺势以身相许怎么样,林警官”
林载川没有说什么,神色不像信宿那样轻松,只是一言不发把他转刀的手握进了手心里。
林载川其实并不想走到这一步,让潘元德上钩、原形毕露的办法总会有很多,只是时间问题,即便这样可以在最短时间里抓住潘元德的狐狸尾巴,他也不愿意把信宿当做那个“饵”。
林载川已经不太想让信宿接触到这些东西了,他对潘元德显然有一种明显超过常人的厌恶,林载川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以前的经历有关系,但总归是有原因的。
只是信宿想要这样做,林载川也不愿意强行阻拦他。
潘元德很快发来了见面的地址,是一家收费堪比六星的酒店顶层。
这家酒店的顶楼是特供给“上层人士”的,很多男人都把外面的小情人养在这里,保密性非常强,没有房卡连电梯都进不来,信宿稍微用了一点钞能力,买下了潘元德隔壁那间房间的一天居住权。
虽然信宿觉得没有必要,但是怕林载川担心,还是让他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下午五点,穿着简单白衬衫的信宿准时推开门,走进了这一场“请君入瓮”的局。
潘元德面色如常招呼他进门,好似几天前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在信宿毫无防备走向客厅的时候,反身把房间落锁,房卡扔到了鞋柜里面。
他若无其事微笑道“前天你走的太急,有些话都没来得及跟你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跟你再见一面。”
信宿转过身,同样温和无害地看着他,“没关系的潘监制,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同一时间,隔壁房间。
林载川轻靠在墙壁上,微微垂着眼,一条笔直单腿撑地。
没过多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无声震动了起来,林载川神情
一凝,猝然把手机拿了出来
看到来电人是“魏局”。
“”林载川眉眼间神情放松些许,接听电话,轻声道,“魏局。”
魏平良那边开门见山问道“走了也快一个星期了,你们那边调查的怎么样”
林载川看了眼跟隔壁连在一起的雪白墙壁,低声说“今天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那还挺快,”魏平良问“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目前还不能确定,顺利的话,三天内可能回去。”
魏平良又叮嘱道“你们两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地盘,一举一动都别太惹眼,不要被什么人盯上,以个人安全为先。”
林载川“嗯”了一声。
魏平良语气有点头疼,“案子查完了就早点回来,这两天你不在,局里那些小崽子有事没事就往我办公室跑,吵的我脑子都大了一圈。”
“嗯。”
顿了顿,魏平良忽然敏锐道“怎么了,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林载川向来是不动声色的人,他的情绪从不表露一丝一毫,就算跟他朝夕相处的同事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只有对他有一万分熟悉的人,才有可能从细枝末节的反应里窥见一二。
而魏平良就是其中之一。
林载川现在并不是正常的工作状态,而这种情况出现在他身上是非常罕见的在魏平良的印象里,他的这位年轻的支队长,总是有一种非人的理智冷静。
林载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们的计划跟魏平良如实汇报了,信宿现在一个人跟潘元德单独相处,一小时后二人汇合。
魏平良在手机那边睁大眼珠,声调都抬高了两个度,“一个小时”
万一信宿在房间里出了什么事,等一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
可能是为了某种便利,客房的隔音效果相当好,房门关上,房间里一片安安静静,什么都听不见。
一开始,林载川本来想让他带着监听设备进去,但是信宿拒绝了。
用后脑勺想想,潘元德那张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信宿不太想让林载川听到那些。
魏平良完全没想到,最后羊入虎口的人竟然是信宿,声音听起来都不太对了
“信宿那个小身板,入职的时候体测成绩就是十年来所有录用人员的倒数第一,今年春天市里的体测都不一定能过,上次让他帮我办公室里抬个水桶都抬不起来你让他一个人面对可能有强奸前科的嫌疑人,啊”
而且这两个人还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林载川那滴水不漏的性格是怎么放心信宿一个人跟潘元德相处的
林载川喉结轻微滚动,轻声道“魏局,我相信他。”
听了他的话,魏平良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信宿就是看着花瓶,玩心眼子十个人加起来也玩不过他,以他的智商,总不可能把自己主动置于危险的
境地中,信宿敢这么做,就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好揣摩了。
魏平良叹了口气“别出什么事就好,那就等一个小时,你接到人打个电话给我。”
“明白。”
信宿坐在沙发边缘,潘元德站在客厅背对着他,从自动过滤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很欣赏你,总是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很吸引人。”
“所以那天在你面前情不自禁说了那样的话,还希望你别介意。”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在圈子里演戏。”
“我可以给你很多资源当然,不用交换什么条件。”
信宿垂眸低声道“谢谢您,其实我那天去试镜只是机缘巧合,还没有做好进娱乐圈的打算我很喜欢钟婧导演,才想要试试她拍的戏。”
潘元德道“这两天她都在外地,过段时间等她回来,我带你去家里见她。”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相当坦然,好像前几天背着原配在外面养情人的烂人压根不是他。
信宿眼神微亮“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潘元德失笑,递了一杯水过来,语气自然“我这边没放什么好酒,一路过来,先喝杯水吧。”
信宿双手接过,看了一眼杯子里的水。
温暖、清澈,波纹荡漾、一眼见底。
带着温热的余温。
信宿眼睫微动,在潘元德的目光注视下,将那杯水一饮而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