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载川中午回家做了瓦罐鸡汤,煮了一锅米饭,等午饭做好的时候,信宿又在床上眯着睡了一觉。
那鸡汤被炖成了浓郁的金黄色,一掀起盖子香气扑鼻,咕嘟咕嘟的冒泡,色相极为诱人,信宿咽了咽唾沫,感觉他因为发烧消失的食欲又回来了。
他在床上坐着,眼巴巴等着林载川给他投喂。
林载川用勺子将鸡汤盛进他的碗里,夹了两块最鲜嫩的鸡腿肉。
信宿两口吹凉了,直接端着碗尝了一小口,鸡汤在舌尖上的质感丝滑的像绸缎,味道又鲜又甜,回味悠长。
吃林载川做的饭绝对是一种味觉上的极致享受,信宿还没吃米饭,就吨吨吨喝掉了两碗鸡汤。
林载川这时已经吃饱了,他看着坐在床边专心吃饭、心无旁骛的信宿,突然开口问他“你上午出门了”
“咳咳、咳咳咳咳”
信宿本来就做贼心虚,听到这话一下被呛到了,抽过一张纸狼狈的擦了擦嘴唇。
他浑身僵硬抬起头,神情难得有些懵懵茫然的震惊。
林载川是怎么知道的他连鞋柜里鞋子的角度都摆的跟出门的时候一模一样
信宿可以确定他那一套流程下来是全无破绽的绝对、绝对没有任何瑕疵
他的反侦查意识在整个市局也是排的上名号的
信宿开始怀疑林载川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什么gs定位。
林载川跟他截然相反的平静,道“回家的时候,门卫问我,我们怎么开了两辆车回来。”
信宿“”
他记得用牛肉干买通干将,忘记买通小区门口的看门大爷了。
这可真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那门卫平时见到他从来不说话的
今天突然跟林载川八卦什么
信宿张了张嘴“我”
他沉默几秒,罕见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向来舌灿莲花,不打草稿都能即兴演讲一个小时,只有在跟林载川说谎这件事上,总是不擅长。
林载川给他盛了小半碗米饭,放到他的面前,轻声道“去看陈叔了”
信宿不能跟他说去霜降解决祸害了,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嗯我下午跟你一起去市局。”
林载川看他一眼“嗓子不难受了吗”
信宿道“嗯。”
反正嗓子难不难受的,也不耽误他四肢健全地往外跑。
信宿吃的饱饱躺回床上,本来因为喝到鸡汤的美好心情,又开始变得阴雨绵绵起来。
而且,他总觉得林载川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因为不想逼迫他并非出于自愿的、被迫的坦白,所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甚至还主动给他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信宿突然意识到
,或许林载川心里也清楚他们将会走向哪一步,甚至比他更加清楚。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但他知道他将来一定会“做什么”。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总是信宿更粘人,他毕竟年纪小,在林载川面前也黏黏糊糊哼哼唧唧的,有事没事就往他的办公室跑,所以外人的视角看起来,好像是信宿主动更多。
但其实创造、维持或者改变整个局面的人,一直都是林载川。
信宿稍微闭了闭眼睛,脑海中思绪乱七八糟。
他其实很少“往前看”,因为不是什么人都有“前路”这一说,所以当他尝试去构建一个“未来”的时候
得到的结果果然都不尽如人意。
吃完午饭差不多就是下午上班时间了,信宿还没完全恢复好,林载川的意思是让他在家里再休息一下午,但是信宿还是跟着他一起去了市局。
刚进刑侦队办公室,就收到了章斐等同事的热情慰问,“小信宿,听林队说你又生病啦,这么快就好了吗”
信宿保持面部微笑“什么叫又生病了,难道我很经常请病假吗”
信宿在市局工作半年多,其实没缺勤过几天,除了高烧在床上爬不起来,一般他不会请假,只不过信宿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半失活的,没什么生气。
信宿简单收拾了一下他的办公桌,随手从他的“百宝箱”里翻出了一包薯片,问道“李登义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贺争道“关于赵雪那一家人的情况,林队跟你说了吗”
信宿怔了怔“什么”
贺争道“我们刚调查到,赵雪跟她的母亲素含玉都患有情感缺失人格障碍。”
信宿沉静思索几秒“情感缺失的人,难以对周围环境产生共情,这就导致她们不理解那些约定俗成的规则,甚至是法律,这些人往往有一套自己的社会法则,也就是所谓的反社会人格。”
“而且这些人通常都反常的聪明疯子和天才的大脑构造是非常相似的。”
信宿蹭了蹭下巴,“十一岁的赵雪不在杀害李登义的嫌疑人范围之内,但如果她是精神病患者,那就不一定了。”
贺争一拍手,“你说对了,发现这个线索之后,我们几个中午又在市局加了会儿班本来林队也要加班的,但是他好像着急回家给某个人做饭,下班没一会儿就匆匆走了。”
信宿“”
“某个人”自觉对号入座,不过还好他从来没脸没皮,听到这种话也能面不改色,甚至坐在椅子上有恃无恐地挑眉笑了一声。
贺争道“赵雪有自己的手机,用的是素含玉以前的电话号码,平时除了打给她爸就是她妈。但是在李登义出事的两天,她跟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有过一次通讯,而且是在删掉后被我们技术人员复原回来的,然后我们重点调查了这两个号码之间的来往记录,往前推一年,发现这个手机号在赵洪才死后的一段时间里,跟赵
雪频繁通话过,而且大多是由赵雪主动拨出的。”
即便是赵雪天生有犯罪天赋,能够策划出一场完美的复仇,那她也一定也有一个帮凶,只凭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无论如何都处理不了一个强壮的中年男性的尸体。
如果这个人不是她的家人,那就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警方视野中的“第三人”了。
贺争说“我们已经让同事去调查那个电话号码的归属者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章斐皱皱眉,有点不愿意相信,“一个小女孩有这么凶残吗,李登义那死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而且,听林队说起他们的谈话经过,感觉赵雪的精神状况还挺稳定挺正常的,说话有条有理,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副队长郑治国道“国内最小的反社会杀人犯,九岁的时候就能独立制造一起惊骇世俗的命案了,年龄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们已经知道赵雪患有情感缺失人格障碍了,她现在表现的越正常,就越反常。”
章斐一时没吭声。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
章斐探头从窗户往下看,看到隔壁楼下停了很多辆警车,疑惑道“缉毒的这是什么情况”
旁边刑警对她说“哦,听说桃源村背后那几个装神弄鬼的人找到了,桃源村那几十户村民都从分局带过来配合调查了,那么多张嘴,他们这几天可有事儿忙了。”
信宿心道“那几个废物点心动作还挺快。”
那些人果然按照信宿说的,最后推了一个“罪魁祸首”出来顶罪背锅,主动送到市局门口,让缉毒支队的人没怎么费力就逮了个现成的。
信宿已经把人送到缉毒支队的手心里,至于能不能从他的嘴里撬出什么线索,那就是那些条子的本事了。
信宿嗓子还有点疼,吃了两口薯片就不吃了,他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警察,想了想,还是起身向楼下走去。
几辆押送车停在缉毒支队楼层的门口,他们的支队长罗修延亲自下来指挥,把桃源村的村民安排到审讯室。
见到信宿过来,罗修延看他一眼,惊讶道“哟,病美人来上班了”
信宿“”
罗修延又道“林载川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正合适我还有几件事想问他。”
信宿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几秒。
罗修延“”
小年轻变脸那么快干什么。
在林载川面前看着还挺乖的,怎么人里人外还有两副面孔呢。
信宿收回视线,看着远处带着手铐被押进缉毒支队的“熟人”,轻声开口说道“友情提示一下,他有一个女儿,现在在国外留学,两年后毕业。但如果断了资金链,就不得不回国面对一个有牢狱之灾的父亲了。你觉得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这一点本来就是一颗被推出来顶罪的弃子,对组织没有什么忠心可言,他应该能吐出不少你们想知道的东西。”
听到他的话,罗修延收起方才的嬉皮笑脸,变得有些严肃的、稍微皱起眉看着信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