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诚窘困之际,苏彤到底没有只顾着旁观,适时开口救了他。
“舅妈,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有不小心着凉的时候,不用大惊小怪。他一个大男人,不过就鼻塞,没什么的。”
“倒也是。”
轻飘飘三个字,让陆一诚头皮微微发麻的问题,就此揭过。
还远没到吃饭时间,孙红梅和外甥女及陆家长辈热情聊起天。
有苏彤在,两家人不管聊什么都自然多了。
陆母还说了要去汝城走亲戚的事,热情邀请魏家人一起。
苏彤也想他们去,连忙说“姨婆说他们那可以泡温泉。”
这话出来,魏秀芝和魏国豪眼都亮了。但听到母亲拒绝后,又暗了下去。
苏彤看着有些心疼,不过努力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很自然又往下说“我们也就去大概几天,一诚和爸还要赶回来上班。”
陆政点头,证明儿媳妇没撒谎。
不过孙红梅还是拒绝了“你们是去走亲戚,我们跟着去怪不好意思的。下次吧,下次去玩的话,我们两家人一起。”
这算得上是美好的约定了,魏秀芝和魏国豪眼里又有了光。
苏彤也没再继续劝说,已经明确表态,再继续劝就要让舅妈尴尬为难了。
向上攀爬的路都是费劲的,普通人家的孩子要想攀登上高峰去看另一番风景,自然是要付出的比别人多。
好在每一步走得都是踏实的,至少比她这种走狗屎运的踏实。不过她这么想并不是否定什么,毕竟运气也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那种坐在家里的天降大运,她是不相信会存在的。
哪怕在房地产腾飞的年代,要成为拆迁暴发户,你也得先有套房。所以她理所当然认为,自己的狗屎运也是因为自己理智的选择。
苏彤收起那一瞬涌过的伤感,笑眯眯看着表弟和表妹。
她真的很欣慰,表妹和表弟的前途是光明的,现在走着的路也许充满泥泞,好在前路的风景必然是更美好的。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一路又一路的惊艳。
陆一诚微笑看着妻子,愈发觉得男女有别这几个字还真是有意思。
不仅仅是性别的差异,其实在很多领域上,男女所擅长就不同。
旁人他不知道,但就他和妻子来说,他可以在商场上杀伐果断,所向披靡,但对工作之外的人际关系处理却是没半点辙。妻子就不一样了,虽然她没什么经商的头脑,第一次开店就开到倒闭才这么想,陆一诚就又立刻在脑海里否决了自己这个说法。
也不能说没经商的头脑,毕竟现在服装实体店按她的思路在经营,生意一直都很好。只能说她心思没花在经商上,没花心思,经营不好也正常。
所以他换了个说法志不在经商。
妻子虽然志不在经商,但在和家人相处这块上,却有着浑然天成的应对能力。
远点的,可追溯到她刚嫁给自己
的头两个月,回过头看,那时候的她是给自己画了一堵无形的墙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过得怡然自得。随着时间推移,你甚至无从去考据,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等一切明显到你察觉时,事实就已经是,这个家已经深深融入了她。不知道的也许会怀疑,他是那个上门女婿吧。
近点的,就拿刚才那个问题。
长辈的关心让他窘困,不知如何应对,妻子却三言两语化解了。
不过陆一诚不会理所当然去认为这一切就是容易的,恰恰相反,他认为这必然是妻子付出了很多心思,才能做到如此从容。
他还是很相信一句话的,一切看似从容不迫的背后,必然有你看不到的付出。
只是,联想到妻子的身世,陆一诚难免会带上几分怜惜,认为她是因为从小没了父母,才小小年纪就有这样一颗善解人意的心。
如果苏彤知道,自己不过帮丈夫解了小小一个围,就引发他就想了那么多,估计会忍不住放声大笑。
天可怜见,她纯粹是因为懒。
能用嘴巴解决的麻烦,为什么不用嘴巴能嘴甜一点就化解的矛盾,为什么不嘴甜一点
言语上说几句好听的话又不会缺块肉,所以她从来不逞口角之能。真若触碰一下她的底线试试,怕也会让人诧异到掉下巴。
不过在口角之能这一块,苏彤是非常敬佩舅妈的。若能像舅妈这样,只凭着一张嘴就让人避忌,她倒也乐意的。
不说什么输赢,而是不论什么不快都能发泄出来,那是怎样一种痛快。
此时此刻,苏彤就是这么想的。
孙红梅陪着聊了一会后,就钻进厨房准备午饭。
苏彤坐太久,便抓了一把瓜子来到院子门口,本只是想欣赏一下这个朴素的村庄,不料却意外目睹了一场精彩的争吵。
因为什么不得而知,只听两家人吵得厉害。
魏国豪适时跑过来,兴致勃勃告诉她原委。
“小明家要建新房子,华子家认为他们占了点自己的地,小明家则认为这地方本来就是他们家的,吵了好久了。消停了两天,没想到才大年初二就又吵起来了。”
苏彤哦了声,盖房子争地这种事确实是屡见不鲜。
她下意识和表弟聊了起来“两家互不相让,华子家的房子还能建起来吗”
“能啊。”魏国豪说的肯定,“在农村建房子哪有不吵的,反正吵到最后总有解决办法的。当年我们家建房子,不也和隔壁吵得一年多没说过话。”
想起那段日子他还是下意识皱眉。
苏彤电拖,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段。
当年舅舅和舅妈建房子,就因为地界不明确这个问题和邻居吵得很僵,最后还是做出了让步,让出了一米的距离才最终顺利将房子建起来。也是因为这事,舅妈才咬牙多花了一笔钱,把院墙砌了。
把自己的宅基地圈起来,别人再不可能有争议。
想到这些
,苏彤忍不住叹了口气。
上辈子,年轻气盛的年纪,她其实非常不理解有理为什么要让步。慢慢长大了才明白,被烂人烂事缠上,退一步确实才是海阔天空。
日子就是这样,总有各种糟心事,但又都会过去。
她的注意力再次被不远处邻居们的争吵勾了过去。
时间洪流滚滚向前,文明发展到一定地步,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利益的事才会慢慢多起来,在这时候的广大农村,维护自己的利益基本都靠嘴吵,靠那一口气争,靠村里辈分大说话有分量的人主持公道。
果然,没多久,村长就到了。
在他的努力劝说下,两家人总算停止了争吵。
大过年的还要做这种调解工作,应该也挺无奈的。
苏彤退回院子里,对表弟说“印象中这两个婶子都很能吵。”
确实,不过再能吵也比不过我妈。”魏国豪神情有几分骄傲。
苏彤看得好笑,先是感慨后是羡慕道“也不知道这样痛快吵一架是什么滋味,也许也会很痛快吧。”
魏国豪脸上的洋洋得意瞬间化作诧异,不可思议看着自己表姐“姐,姐夫知道你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吗”
在他印象里,表姐虽然也会偶尔凶自己,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温柔的。竟不曾想,原来体内也藏着一颗想吵架的心。
“怎么可能知道”苏彤接的时候还很得意,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她这想法可怕吗
“我只是觉得额能将情绪发泄出来也挺好的,可怕吗”她带着警告问表弟。
人类生存的危机嗅觉让魏国豪连连摇头“我刚才脑子没转过弯了,说错话了。“他立刻改了个说法“姐夫知道你有这么可爱的想法吗”
“什么可爱的想法”从客厅走出来的陆一诚恰好听到了小舅子最后那句话,好奇得不行。
突然蹦出来的姐夫,将魏国豪下了一跳,心里直叫,完了完了,他只是和表姐开玩笑的,并不是真要坑她。现在被姐夫听到了,该怎么办
他慌的不行,却听到表姐满不在乎说“哦,他听到我说不知道痛快和人吵一架是什么滋味,说我这想法很可爱。”
魏国豪满脸错愕,虽然这话不是他说出来的,但就是莫名有一种自己是罪人的错觉。
然而姐夫的反应又出乎他意料。
陆一诚只是淡淡一笑,一本正经回答妻子“我觉得应该是挺舒畅的。”
这太超乎魏国豪十八岁人生经验带来的认知了,不是说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女人吗
啊呸,这话问的好像他不是男人一样,魏国豪庆幸自己没说出口。
他对陆一诚有滤镜,很快就自己找了个理由。
不愧是他最最最敬佩的姐夫,果然心胸宽广,处变不惊。
察觉到小舅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好像格外炙热了些,这让他心头一震。
他不着痕迹走到妻子身
边,挡住了那道追随着自己身影的炙热的光。
没多久,孙红梅喊吃饭。
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苏彤的食欲瞬间被吊起。
“咱们这日子真是肉眼可见一年比一年好,瞧今年的饭菜,又比去年丰盛多了。”
身为主家,准备了多丰盛的饭菜也都是要谦虚的,所以孙红梅轻飘飘说了外甥女一句哪有哦,不过几道家常菜。19”
魏秀芝在一旁看得直笑,待母亲转身又去了厨房,小声对弟弟说“瞧咱们妈刚才那样子,还不过几道家常菜呢。”
吃过午饭,苏彤提议打升级。
这个扑克牌玩法,就是人越多,牌越多,才越好玩。
难得今天这么多人,所以她早有预谋,准备好了三幅扑克牌。
只是除了她,其他人都不会玩。
好在这种玩法并不复杂,讲解过后,就连一开始一直强调自己学不会的陆老夫人都学会了。
开始,可能除了苏彤,所有人都秉着消磨时间随便玩玩的心态。但几轮下来后,除了苏彤,所有人都来劲了,包括几个男人,也包括说看一会他们玩就去学习的魏秀芝。
在这场升级之战中,男人们还是能和另一阵营的女人们保持势均力敌之势。你升几级,我追几级。但随着几个女人牌技越来越娴熟,他们慢慢处于被压制的弱势地位。
在又一次败北后,努力维持了一天慈父形象的两位父亲情绪有些失控了。
先是陆政责备儿子“还说是管理着一间那么大服装厂的老板呢,连牌都不会算。”
魏光亮也是一肚子火,说魏国豪“还说自己数学很好,还保证下学期要考年级前三,打个牌都那么懒。”
最后,两位极其败坏的父亲,出奇有默契地同时重重叹了口气。
生意做读书读得好有什么用,打个牌都不能带他们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