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过了半个多月,薛氏拿着一张帖子愣神,这也是说亲的帖子,可这人家就了不得了。
正是史侯爷家的小儿子,要纳许诺为二房。
史家和许家相差的太远了,薛氏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史家会向自己家提亲。
要是提亲的对象是许茹,薛氏肯定就回了,宁为鸡头莫为牛后,别看是侯府,这主母和妾室到底相差甚远。高门大户的日子不是小门小户能玩得转的。
可现在提亲的对象是许诺,薛氏得顾忌着魏姨娘,她答应了不好,不答应也不好。
于是薛氏把魏姨娘叫了过来,给她看了史家的帖子。
初一听是史侯爷家,魏姨娘心跳的扑通扑通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侯府啊,和御医出身的许家隔了十万八千里,说直白点,一个是真正的贵人,许家只是服侍贵人的下人。
自家老爷进侯府看病,不是挺着胸脯去的,那得微微弯着腰,察言观色的替人家诊病,收到打赏还得谢恩。女儿一进侯府,以后回娘家,许家人都得供着!
薛氏看魏姨娘的样子,像是动了心,想着许诺素日里的好,就提醒道“侯府确实是我们家高攀不起的高门,可诺儿过去不是当太太,是二房,说起来好听,你应该明白这意思。”
要不是许诺对她这个嫡母一向孝顺,薛氏不会和魏姨娘说这个话,她已经告之了魏姨娘,人家生母都愿意了,她这个嫡母总不能拦着庶女上进吧。
她要是拦着,保不齐有人说她嫉妒庶女嫁的比自己的女儿好,所以才一力搅黄了。
魏姨娘一愣,太太的话她明白,可魏姨娘嫁进许家后日子着实过的不错,人家主母磨搓妾室,薛氏可从来没作践过她,一来薛氏为人不错,二来也是自己识趣。
自己的丫头自己知道,面上看着和软,待人总是笑嘻嘻的,可心里主意正着呢,魏姨娘怕自己这里答应了,回头女儿敢掀了自己的桌子。
哪怕再觉得这是门好亲事,魏姨娘不敢一口应下,赔笑道“太太且让我考虑考虑。”
薛氏道“应该的,我看着诺儿长大,必不会让她稀里糊涂的嫁人。”
许诺得知后惊讶道“史家向我提亲?为什么呀?”
魏姨娘喜滋滋道“你管他为什么,总之人家就是看上你了,那可是侯府,家里出了贵妃娘娘的,你一过去就是二房奶奶,谁敢不听你的……”
许诺接口,“谁都敢不听我的!姨娘,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当二房?我听说那史小少爷为人下流,惯爱调戏良家女子,这种下作胚子,你让我给他当二房?你就不怕我废了他?”
接着许诺想了想道,“我倒是摸出一点头绪来,半个月前我买点心的时候遇着一位想当街调戏我的登徒子,后来我趁乱走了,莫不就是他?真是个找死的胚子!”
魏姨娘一听许诺的话,整颗心都凉了,她就是再眼红侯府的权势,女儿不同意一切都不可能。
看着魏姨娘痛惜的模样,许诺冷笑道“你眼里只看着侯府金光闪闪的招牌,你就没想过,我真嫁过去你以后就别想看到我!一个二房有什么资格回娘家?你又怎么能来侯府看我,能进侯府的只有爹和母亲。但一个二房,谁准许你娘家人隔三差五的来。一入侯门深似海,你以为这句话是瞎说的!要是将来主母是个厉害的,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以为人人都和母亲一样。单看大房,焦姨娘的日子和你能比,人家也生了哥儿呢!”
一席话,把魏姨娘的想头打的七零八落,晚上许二老爷过来,说起这个事,这当爹的道“我也不看好这门亲事,诺儿一手的好医术,当个二房太可惜了,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舒心自在的当家岂不好?”
魏姨娘这一听就彻底不报这个希望了。转天回复薛氏,“太太和老爷都说不好,那就算了,我见识浅薄,也就不掺和了。”
于是薛氏找了当初递帖子的官媒来。官媒觉得这桩亲事是十拿九稳的,哪知道薛氏把帖子递了回来,言语里都说自家高攀不起,婉拒了。
官媒瞪大眼睛,“太太不多考虑一下?人家侯府可是实心实意求娶的,听说聘礼不下于五千两呢!”
薛氏心下不快,想着难道我是那卖女儿的!笑得更客气,言语里却坚定的拒绝了,官媒只能悻悻的离开。
至于史家,压根就没想到许家会拒绝,他们也看不上许家,小小的御医家的庶女,哪配进侯府的门,架不住这个小冤家在家里闹腾,又是一个二房,所以才请了官媒,哪知道人家还不答应。
为了这个事给许家上眼药倒不至于,没律法规定你求娶人家一定要答应,可家里的小祖宗不肯啊,又开始闹腾着绝食,把侯夫人气的不得了,又厌恶许家不识抬举,没办法给了儿子两个绝色的丫头,才把人给哄住了。
可这事就让史家对许家没了好眼色。好在史侯爷和御医也没多大关联,两人也能相安无事,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从这里开始许诺的命运就发生了转变,上一世原主就是这么进了侯府,小侯爷朝三暮四的性格,上手的女人就不会珍惜,原主的性子有些天真,后来遇着小侯爷娶回来的厉害妻子,她就成了主母的眼中钉。
侯府不比小门小户的御医家,家里虽然没有皇位继承,却有爵位要传承,原主比主母进门早,主母还未有孕,她就有了孩子,大夫诊断下来还是男胎,她和孩子威胁到了主母的地位,最后人家下手去母留子已经算手下留情,一个生下来就没了母亲的孩子,主母也养的熟。
原主的悲剧在她姨娘点头答应把女儿嫁到史家的时候就注定了。王熙凤为什么容不下尤二姐,就是因为尤二姐有二房的身份,她再生下男孩,就能威胁王熙凤的地位。
……
御医这名头听起来好听,实际上伺候的人都比他们位高权重,特别是宫里的贵人,一不小心那就要挨骂挨打。
许家三兄弟在宫里当差一贯是谨小慎微的,许诺的父亲当值回家,确实累的很,劳心劳力不说,有时候吃力还不讨好。
后宫的女人一门心思在争宠上,御医虽然是看病的,但是这些女人还要求御医开美白瘦身的药,这还罢了,更有甚者,让御医开助孕的药,加上乱七八糟的要求,说是看病,和贵人们掰扯医理都要半天。
连宫里养的猫狗不舒服,得脸的贵人也敢请御医来看病,谁敢说半个不字?
所以许二老爷回家爱去魏姨娘那里,也不是没道理,上班已经身心俱疲,下班了实在想放松一下。
薛氏如今管着家,又在惦记怀孕的女儿,哪有这外国时间开导丈夫。魏姨娘旁的不会,伺候男人是好手,所以许二老爷自然喜欢过来,哪怕什么也不干,就让魏姨娘捏肩捶背也是好的。
而因为许家推了史侯爷家的提亲,再来提亲的人一时间少了一大半,大家都怕惹的史侯爷家不痛快,继而连累自己家。
薛氏生了一回闷气,许诺倒是开导薛氏,“母亲何必发愁,女儿年纪还小,等过一段时间大家不记得这件事,也就结了。”
薛氏点点头,“也只能这样,那些畏惧侯府权势的人家也不值得我们关注。”
许诺十六岁了,因为一直在外院帮忙,她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手上颇有几分力气,她给许二老爷按捏肩膀比魏姨娘都舒服,因为她认穴位准。
最近许二老爷回家一直愁眉不展,问起来是因为宫里史贵妃的孩子生了病,几个御医围着诊治,却始终不见好转,贵妃看见御医都快没好脸了。
许诺问自己的爹,“那皇子究竟得了什么病?”
许二老爷和女儿讲起皇子的病症,自己诊断的结果,然后皱着眉道“怕是白喉。”
许诺心里一咯噔,白喉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致死率非常高,最后转为心肌炎那就完全没救了。
许诺出手或者还有一线希望,可偏偏她不能插手,人家几个御医围着转,你一个窝在家里的十六岁姑娘出什么风头?
即便许诺排除万难治好了,对许家来讲也不一定是好事。
何况许诺压根无法插手,她连宫门都摸不到,只能和自己爹爹斟酌药方,连药材都不能用自己家的。
皇家用药有自己的规矩和流程,不是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即便如此,这位小皇子最后还是没挺过来,贵妃哭的死去活来,皇上一直在安慰贵妃。
几位给皇子治病的御医都受到了惩罚,打完板子让人给抬了回来。
许诺捏紧了拳头,这操蛋的社会,看不好病连自己都要折进去。
史夫人得知许诺的爹爹也是给皇子看病的一员,想起被许家拒婚的事来,进宫时就在贵妃耳朵边唠叨了两句。
贵妃正处于丧子之痛中,那里受得了嫂子的挑拨,于是一力要把许二老爷给治罪,打了板子还不算!
皇帝也在痛惜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本就少,贵妃这个已经算是宫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皇子了,听了贵妃的话,自己心疼加上为了让贵妃息怒,就下旨把许二老爷给流放了。
许家二房顿时愁云惨淡,一家子都慌了,老爷的板子伤还没养好呢!这么拖走不就是死路一条?
许诺满脸严肃的站起来,“这事说到底也是因为我而起,母亲,我送爹爹去流放地,一路我会照应好的。母亲在家里安心教养弟弟即可!”
茂哥儿抹着泪道“要去也该是我去,我是男儿!”
许诺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正因为你是男孩子,更应该留下了,爹爹走了,你就是我们这一房唯一的男丁,有你在,母亲和姨娘就有主心骨,爹爹也能心安,不要在和我争,就这么定下来。要知道我的医术可比你强多了,你留在家里,大伯也三叔也会照看你,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家里!”
许诺站了出来,薛氏心里就稳了一些,听许诺说的头头是道,她也顾不得什么,赶紧筹措银子。
穷家富路,没银子可照顾不好老爷。
魏姨娘没说什么,只是给许诺收拾了衣物出来,许诺道“我不能以女子面目照顾爹爹,姨娘给我准备男子服饰吧。”
又对薛氏道,“对外就说我病了,送去庄子上养病!”
此时也不是矫情的时候,衙门里的人正如狼似虎的等着押解呢。
薛氏给他们递银子求着宽限半天,然后家里忙忙的整理起来。
许诺把自己能兑换的银子都兑换出来,薛氏还给了许诺一千五百两银票,大房给了两百两,三房给了四百两,老太太拿了一千两,连许茹都拿了五百两回家。
等到许正涛押解出京的时候,许诺带着两辆马车和几个家人一起跟了上去。
家里人都来不得伤心落泪,时间太急了,没闲工夫让人执手相看泪眼,许诺身上带足了银子,一路上应该无碍了。
等到许诺低调的离开京城,薛氏就把多余的房舍给关了,让魏姨娘搬过去和自己住,茂哥儿一下子就像长大了一样。
一出京城,许诺就给两个押解的官差递了银子,赔笑道“我是许家的侄儿,受了托付照顾叔叔,叔叔的棒伤还没好,还请两位官爷通融一下。”
这种押解的活又累油水又不多,看着递到手里的银子,两位差爷互相看了一下,“那也不是不行,可规矩还是要的。”
许诺赶紧道“我懂我懂,必定不让两位官爷受累!”
如此,许正涛出城后总算坐上了马车,他知道是二女儿出门照应他,如今也不是他能拒绝的,只能一言不发。
一路上与其说是照顾许正涛,还不如说是照顾这两位差爷,许诺鞍前马后把什么事都替他们安顿好了,于此就得到了自家老爹没受太多的苦的待遇。
要知道光是那脖子上的枷锁,最轻也要一二十斤重呢,真要一路带枷过去,脖子也压榻了。
如今两位押解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正涛带枷的日子就不多了。
赶在人烟荒芜处,一行人还能坐车行走。许诺更是好茶好饭好酒的招待两位官差。
知道许正涛是御医,因为没把小皇子的病给看好,所以才被流放。两个官差也挺同情他,“贵人哪里是好伺候的,一个不慎自己不算,就怕连累家小呢,您还好,家里没牵连到。”
许正涛苦笑着点点头,他能说什么,要是朝中的大臣,皇上可能还会顾忌一二,一个御医罢了,且皇子又没救回来,可不得承受皇家的怒火,说起来他不过是最倒霉的,挨了打还被流放,可也没处说理去。
一路向南,气候变得湿热起来,要不是许诺,这一行人还真不能顺风顺水的赶到,水土不服不是大病,却能要了人半条小命。
全靠许诺一路上高超的医术,才让众人慢慢适应了南边的气候。
许正涛自己也是大夫,可他如今形容憔悴,心神失守,指望他看病是不可能了。
一路到流放地,许诺银子花了差不多一半,到了地方还要塞银子,两个官差交接的时候就说了很多好话,以后老爹分配到的活也能轻省些。
此地流放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做苦力,不管你以前多高的官,没人打点在这里一样得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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