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又青已经确定,这些并非妖物。
开始有沉不住的弟子出手,退妖符和除魔咒交换着打过去,皆如泥牛入海,那些符咒穿过喜丧队伍的身体,好似通过空气,横行穿行,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梁长阳翻身跃到马车上,拔剑格挡,沉声提醒马车中冯昭昭和那两个嬷嬷“切勿出来。”
凝神开异眼,花又青错愕发觉,眼前是空。
空荡荡的树林,迷迷朦朦的白雾,一片萧索,无妖无怪。
这些喜丧队伍的本质,都是空。
再探王不留魂魄,一眼看出他惧魄有异。
他应当是冷不丁被惊吓到,惧意一生,便被这怪物寻到可乘之机。
当机立断,花又青念了清心诀,待惧魄一稳,王不留登时出一身冷汗,满目不可置信,发髻松散,垂下两丝银发,急促呼吸,似劫后余生“方才好像身体不听使唤”
来不及同她解释,花又青起身,对上傅惊尘视线。
傅惊尘说“惧魄”
花又青颔首。
傅惊尘了然,随手掐诀,花又青看在眼中,默默记下,是昨日洗澡时、教她用的那个结界之法。
诀落地成结界,四面八方铺开,霎时间,天地间如横空生了一尊透明宝光罩,稳稳罩住一行人。
比昨日她那个更大,耗费的精力亦要高出十余倍。
眼看红白队伍渐渐逼近,傅惊尘高声提醒“封住五觉,不听不闻不看不触,亦不可言”
闻言,师弟们纷纷照做,莫敢不从。
傅惊尘环顾四周,又喝“梁长阳”
梁长阳顿悟。
马车之内,那两个嬷嬷,一个教授礼仪,另一个是略通玄术和武功,还有个什么都不懂、不知的冯昭昭。
如何封住她们五感
他略略思索,道了声得罪,毅然决然来了三掌,刷刷刷,直劈脖颈,干脆利落地将三人敲晕。
敲昏之后,梁长阳放下轿帘,答复傅惊尘“已封住了。”
傅惊尘点头,他亦抬手,捂住花又青好奇一双眼,低声提醒“莫作死。”
花又青“”
她不是作死,是真的不怕。
什么鬼力乱神,她修道之人又怎会畏惧人身死之后,自有使者牵引,引他们入轮回,再度投胎转世。
佛家说今世修来生福报,但道家追求的是此生长生,早悟道升天,脱离宿命轮回。
前几年常逢战乱,天灾人祸,累累白骨生,阴曹地府的人手都不够用了,偶有疏漏,忘记几个未来得及勾走的魂魄,只能让它们孤孤单单地飘在世间。
脱离了躯壳的灵魂,即使没有孟婆汤,若无肉身依托,记忆亦会渐渐消弭。
对于修仙者来说,身死道消,亦是如此。
情感比记忆更深刻,也正因此,许多孤魂野鬼,执念不消,便时时徘徊在眷恋
、或怨憎之处,消散不尽,体弱之人,则更容易被此类鬼魂的情绪所沾染。
倘若阳气不盛、又恰逢生病,一时间被鬼魂情绪所迷,更容易受到干扰,如清水中滴入一滴墨,被沾染下,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鬼上身。
并不是上身,只是纯粹地冲撞了逝者的执念。
花又青随师兄姐们超度过不少亡魂,也曾孤身收敛过客死他乡者尸骨。
是以,初次见此等非妖非鬼非怪之事,并不惧怕,只想多看看。
但傅惊尘蒙住她的眼睛,又暂封她的听力、嗅觉和触觉。
花又青暗地间悄悄解了五感,凝神细察
近了。
那异眼看成一团空气的东西敲锣打鼓地来了,她睁开眼,悄悄地自傅惊尘指缝下看,只看那红衣穿过她的身体,好奇伸手去碰,什么都没有,一团空气。
再抬头,一个着红衣的纸人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四目相对,花又青毫不犹豫,双指做叉,直直插入那纸人眼中。
惨白脸红坨坨腮的纸人往后退一步,怦然消散,落成了一地的纸人碎屑。
她欲低头去捡,却被傅惊尘拽住衣领,提起,直伶伶地站着“当心。”
花又青明白,他也未封住五感。
事已至此,她已基本猜测到这虚无红白队伍为何能摄人魂魄。
花又青不惧什么毒啊咒啊的,傅惊尘将她视作小妹,自然会阻拦她触未知之物。
她默然不语,只盯着从她身体中穿过的白色送殡者,白布之下,梧桐棺木中,隐约听到人极力敲打棺材盖的声音,还有浑浊的男声heihei求heihei鹅heihei1818”
花又青没听清。
待队伍离开,迷雾渐散,傅惊尘解开所有人的五感,飞身跃上马车,撩开轿帘,看到里面昏死过去的冯昭昭等三人。
梁长阳守在马车门口“绝对毫无知觉。”
花又青跳上马车,震惊到无以复加“直接打到没有知觉梁师兄,你好不会怜香惜玉啊。”
“万无一失比怜香惜玉好,”傅惊尘赞许看梁长阳,“是个好苗子。”
花又青腹诽,是修无情道的好苗子吧。
放下轿帘,王不留已骑驴赶上,心有余悸“方才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花又青摇头,“但只要心志坚定,不怕它们,就不会被缠上;否则”
否则,就会像王不留方才那般,被放大恐惧到失态,毫无反手之力;更甚者,会被勾魂摄魄。
若非花又青及时用了清心诀,此刻的王不留的魂魄已经进了那丧葬队伍中。
王不留摇头“我不懂。”
傅惊尘提醒“太阳已经落山,天彻底黑之前,我们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日落黑幕起,深山老林中,最易徒生鬼怪。
花又青上了马,一路行,一路同王不留讲了个故事。
许久
之前,有村供奉山神像,有信者,亦有不信者。
某日涨潮,河水漫岸,有人想去对面,又无物垫足,他不信山神,便搬了山神像放在河水中,踩着神像过河;
信奉山神的人见状,批评他亵渎神明,会遭天谴,谁知几日过去,那人仍好端端的,无病无灾。
这日,信奉山神的人也有急事过河,同样匆匆踩了山神像,越到河岸,到了夜间,便周身疼痛,好似被人踩过一般。
信者心生不服,连夜跑到河边,质问山神像,同样是踩它过河,为什么日日为神像烧香祈福的自己就要被降罪,偏生那不信的人安然无恙
山神像自河中幽幽显灵,叹气,说。
他即不信我,非我力所及,不遵守规矩,我又如何能降祸于他
听到这里,王不留傻了眼“这也太无赖了吧”
“有什么好无赖的呢”花又青同他耐心分析,“神之所以是神,是承载了人的信仰之力。人在信仰他的同时,也给予他神力、权位,事事遵循神的旨意而行,不就是将自己的生杀祸福都托付给了神不就是赠予了神能惩戒自己的权利”
王不留听得似懂非懂。
“方才那东西也一样,鬼魂没有实体,唯一能伤害人的,便是迷惑其心智,影响他们的五感和魂魄,”花又青说,“你若不怕他,他自然拿你莫可奈何。”
王不留若有所思“我大约明白了,就像男女情爱,你爱一个人,将其奉之若神明,也就是给予他伤害你的权利。爱之深,痛之切,同样一句伤人的话语,若是无关紧要的人说出,自然毫发无伤,但从爱人口中出来,最是锥心刻骨。最爱你的人伤你最深是不是这个道理”
花又青沉默,委婉“将来你不要修剑道了,去修多情恋爱道吧,什么东西都能扯上男女情爱,那个更适合你。”
王不留“啊”
花又青遗憾看王不留,叹息。
若是能在现实中遇到就好了,她必定会将王不留介绍给四师兄,四师兄孤身多年,写的艳,情话本子屡被批评有谷欠无爱,他若同王不留结识,定然能写出爱谷欠纠缠之惊天巨作。
可惜了。
待天即将黑透前,终于到了一座半山腰的小山村,遥遥看去,仅有几家燃着豆大的光亮。
山路难行,一路望来,只见稀稀疏疏几亩田地,长着瘦伶伶的庄稼。
村口竖着一高高石牌坊,花又青仰脸,读出那最上方镌刻的一行字。
“贞山嫡裔高世年妻节妇万氏。”
傅惊尘夸赞“不错,十二个字都会读,大有进步。”
花又青谦虚“多谢兄长这五年殷切关怀,妹妹我才能突飞猛进。”
王不留抖身体“肉麻死了,你们杀了我吧。”
说说笑笑,下马进村。
起初,村民们还十分谨慎,待听他们说是傍晚来时,则惊慌失措问,来时的路上,可看到什么异样
花
又青欲开口,被傅惊尘不动声色拦下。
他温和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村民不答,只请出村长。
村长年逾古稀,伛偻着背,扶着拐杖,闻言,叹了口气。
“三年前起,村子里开始闹鬼,白天还好,傍晚时,但凡是出村的人,回来后就都疯了,”他摇头,“问看到了什么,也不说,前几天还好端端的,能吃饭能下地,不出七日,便像丢了魂,不说话不吭声,就把自己关进房子里,自言自语,说那个东西要来了,要接他了活生生把自己给饿死了。”
说到这里,他唉声叹气,忧心忡忡“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有胆大的过去看,回来也疯疯癫癫,不过十日,必定猝然暴毙。
渐渐地,再无人敢去。
三年来,村民们都守着规矩,夜幕降临后,绝不踏出村口半步。
花又青想到方才看到的红白喜丧,心下了然。
多半是撞见了那些队伍,被摄走魂魄。
说到这里,村长凝重问傅惊尘,当真没有看到吗
傅惊尘摇头,只说大概是一行中男子多,阳气重。
他出了银子,小村子里各家各户地安置下去,倒也住的开。
村长家中的女儿刚出嫁不久,闺房空置,刚好可以让花又青、冯昭昭两人过去休息,至于那俩嬷嬷,则决定睡在地上。
花又青起初还是想同傅惊尘睡,谁知她刚提出,傅惊尘便摇头,直言不妥。
奇怪,哪里不妥
花又青思前想后,猜测对方夜晚多半又要做些什么事情,没有继续坚持,只问他“当真不帮么”
傅惊尘在他们房间内加了两道符咒,若感应到妖异气息,既是格挡,又是提醒。
他看花又青一眼“我们不是菩萨,只是凡人。”
花又青哦一声。
冯昭昭悠悠醒转不久,她没有看到外面那些妖异之物,自然没有被蛊惑。
现在只觉头痛脑昏,晚餐吃得也少。她胆子倒大,人也聪慧,绝不多言,未问敲晕一事,只向花又青道谢。
花又青连连摆手,受之有愧。
吃过东西,临睡前,傅惊尘又提醒花又青,睡前记得封上冯昭昭等女眷的五感倒不必效仿梁长阳等人,他教给花又青一个小法术,只催眠觉魂,便能令她们陷入长时间的沉睡。
花又青问“你觉得那鬼东西晚上会进村”
“防患于未然,”傅惊尘摇头,“但愿是我多想。”
花又青嗯嗯点头,说了声好,关上门,爬到床上,躺在冯昭昭旁边。
冯昭昭身上很香,香得令花又青想起三师姐,夏天的凉夜,她格外惹蚊子喜爱,又没学会防蚊虫的法子,被咬一身包,痒到一直挠。
三师姐便会用艾草和金银花做水,擦在她身上被叮咬处,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入睡。
冯昭昭羡慕极了,柔声问花又青“令兄很是
照顾你。”
花又青说“可能因为我们自小相依为命吧。”
“真好,”冯昭昭神色黯然,“我曾经也有个哥哥。”
全家获罪后,哥哥没有挺得住流放时的折辱,死在路途之中。
唯独冯昭昭活了下来。
纵使苟且偷生,受尽屈辱,她仍旧保住一条命。
谈到这里,冯昭昭轻声“昨日未敢问,和我一起被俘虏的姐妹”
“哦,”花又青说,“除却自裁的那位,其余的都已经送到冯节度使处,他会为她们脱去贱籍,大约会留在府上,或许配给一些人家。”
她说得隐晦,却也莫可奈何。
都说乱世百姓苦,民间寻常女子更苦,甚至有人干起了典妻的行当。
人力亦有不可及之处。
冯昭昭默然,苦笑“青青姑娘,若我说,我觉自己幸运,你是否会觉我过于冷血”
“为什么”花又青惊讶,又摇头,“这不是冷血,是人之常情。难道男子狠心便被称为杀伐果断,而女子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便要被称为冷血”
冯昭昭凝视她。
“盛世美女,乱世便成了祸水,”花又青说,“弱者受了欺负,只想在更弱者身上发泄可我们只是寻常百姓,无权无势,纵使看尽天下不平事,又能”
忽而顿住。
灯光下,冯昭昭面若牡丹,倾国倾城。
花又青联想到她此后身世,天机不可泄露,纵使这是幻境她仍旧郑重说“昭昭,倘若有朝一日,你手握权势我是说,倘若你手握权势,请尽力帮助那些如你我般的寻常女子。”
冯昭昭展颜“一言为定。”
二人又聊了一阵,待嬷嬷醒来,才沉沉睡去。
临睡前,花又青悄悄施法,关了她三人五感。
但冯昭昭却睡不安宁,翻来覆去,只听冥冥中一身悲叹,凄凉哀婉。
“既是失节之身,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呢”
她愣住。
月冷如霜,好似天际一道弯钩。
冯昭昭坐起,借着明月光,看到旁侧睡得昏昏沉沉的花又青。
那声音就像梦中所发。
冯昭昭却觉遍体寒意。
她倒不怕什么失节。
什么贞洁男人生不出孩子,注定无法拥有从腹中诞生、血脉相连的孩子,只能同女子成婚,生子。
他们无从辨别妻子所诞育的孩子是否是自己的,畏惧妻子同旁人有私,畏惧自己的子嗣并非亲生,才会编造出什么贞洁,大力称赞那些守贞的女子,圣洁,善良,单纯,毫不吝啬地夸赞,又对那些不顺从此套法则的女子进行羞辱,打压,浸猪笼,守住所谓的权威,惶惶不安地维护着“血统”。
无能诞育偏执,恐惧滋生权威。
冯昭昭唯一忧虑的,是入宫之后,倘若被皇帝察觉,那便是欺君之罪。
她已无父
母再能连累,此刻唯一忧心的,是耽误了青青他们,这样冰雪通透的妹妹,不应当被世俗所沾染。
她披衣下床,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两个嬷嬷鼾声如雷,她想出门小解,却寻不到鞋子,好不容易摸到,穿在脚下,又觉鞋子小了些,挤着脚趾,不甚舒适大约是误穿了青青的。
思及此,冯昭昭抬足一看,愣住。
月光下,她脚上赫然是一只红色的绣花鞋,恍若新嫁娘。
那脚腕也不是她的,青青白白,似是死去多日的女人。
愣神间,冯昭昭又看到,地面上,那两个背对她的嬷嬷,头忽然转了一个圈,状若夜鸮。
身体背对着她,脸却冲她笑,脸色煞白,脸颊两坨嫣红,似是祭奠用的纸人。
嬷嬷们异口同声“既是失节之身,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呢”
冯昭昭一声叫,却惊异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dashdash
回头看,冷月如霜。
花又青犹恬然安梦。
忽而一阵冷风,她惊醒,坐起,身旁的冯昭昭仍旧好端端地睡着,不声不响,安静极了。
原是窗子年久失修,松了窗闩,被夜风吹开。
花又青关上窗子,欲检查冯昭昭的五感是否还被封,凑近一看,吃了一惊。
侧躺在她身旁的,哪里是什么冯昭昭
五官皆是纸笔描画上去的,一动不动。
分明是一个纸人
她毫不犹豫,翻身下床,速速念咒,暂且将整个房间封住,是傅惊尘用过的那个法子,她天资通透,只一遍就通。
封印完毕后,花又青转身奔向傅惊尘处。
刚一落在床上,沉睡的傅惊尘骤然惊醒,一掌掐住她脖颈dashdash
花又青叫哥哥是我1616”
傅惊尘松开手,看她面色“冯姑娘出事了”
花又青点头“对。”
傅惊尘颔首,披衣下床,走出门外,又折返,皱眉把花又青抱起,要她搂住自己脖颈,松了外衣,将她两只赤足放进怀中取暖“慌张到忘记穿鞋”
花又青催促“快去叫人,找冯姑娘”
人很快齐了。
王不留住的房间最宽敞,一群人便在他房间内商议。夜间寒冷,王不留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连天地打着哈欠。
看花又青赤足坐在椅子上,他问“你这是在模仿赤脚大仙吗”
花又青说“忘了穿鞋,房间封住,以防万一,暂时不能打开结界。”
冯昭昭如今在何处在弄清楚这里闹什么鬼之前,花又青绝不会再破坏那个房间谁知万一动了纸人,又会出什么事
她有皇后之命格,将来身上亦有真龙气息,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
“哎”王不留挠了挠脑袋,“我记得睡前在这里看到一双女孩子的鞋来着等我找找,你试试能不能穿。”
说话间,他低头,摸啊摸,自
床边摸出一双红色绣花鞋,同花又青在那丛林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傅惊尘眼皮一跳。
离他最近的石山,看清那绣花鞋,骤然脸色一变,爆发一句失礼之词。
其余弟子齐刷刷后退一步,拔剑而出。
王不留惊讶“你们怕什么这鞋是新的,我看过,能穿,干干净净的呢,也不臭啊。”
花又青还真的接过那双绣花鞋,左看右看“看起来大小刚好”
她惊奇叹,做势要往脚上套“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用上死人的东西。”
傅惊尘在她身旁闭眼,叹息“童言无忌。”
言闭,他飞快打掉花又青手中那鞋,自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掌心一转,便成了一双精致的素底布面鞋。
花又青愣住。
待傅惊尘将鞋子丢给她,她摸了摸,心下一沉。
这的的确确是一双真的鞋子,而非障眼法。
万物五行转化术,能参悟者甚少不过短短五年。
他倒不在乎那衣服,只吩咐下去,留三人守住这里,其余的人分作三队,寻找冯昭昭,彼此间符咒为信,一旦有异样,立刻焚符集合。
留下守住房间的人是花又青、王不留和梁长阳。
花又青对这个安排不服“凭什么不让我去搜救”
“不留一团稚气,出去不妥,长阳沉稳却过于古板,你更懂得变通,”傅惊尘叮嘱,“密林中意外横生,论历练,你们不如师弟他们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尚未知道她们底细。”
花又青想了想“你若想夸我冰雪聪明、一点就通、实力强劲,直接夸就好了,干嘛如此拐歪抹角。”
傅惊尘笑了,想要抬手摸摸她的头,忽又察觉不妥。
妹妹年纪大了。
有些亲密之举,要稍稍避开。
白日里她天真无邪的话给兄长留下不轻不重的警醒,他先前只觉兄妹连心,又亏欠于她,并不会做疏远之举
可。
傅惊尘放下手,叮嘱她,有事同长阳商议若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记得以血滴衔尾蛇玉佩。
花又青点头。
傅惊尘正欲走,忽又问“你确定睡前封住了冯昭昭的五感”
花又青点头“是啊。”
傅惊尘沉思“那封五感之法,以你的修为,定然不会出错,她也是凡人,不可能会自动冲开除非”
花又青追问“除非什么”
傅惊尘观察她表情“身有真龙之气护体者,有上天庇佑,寻常术法,无法奈何。”
他清晰地看到妹妹一愣。
她果真知道些什么。
能预知未来还是,能望天子气能看事物本真异眼
微微眯起眼,傅惊尘看她额前那粒小红痣,微笑“若真如此,倒不必太过忧心,寻常鬼魅,害不了她的性命。”
花又青欲言又
止。
是,能真龙之相者不惧魑魅魍魉可如今的冯昭昭尚未显露啊
大约因为她还未入宫,命格虽贵,却不外现。
踌躇间,她点了头。
梁长阳端了茶水出来,给他们一人一杯,提神醒脑,缓解焦渴。
傅惊尘一饮而尽,持剑步入丛林。
枝影摇曳,明月落了他满衣袖,卓木跟在他身侧,问“傅师兄,你如此看重梁长阳,是想撮合他和青青么”
直身入林,傅惊尘淡声“青青还小,莫胡说八道。”
“若不是想撮合他二人,那恕师弟直言,”卓木跟随傅惊尘,低语,“此等时刻,孤男寡女,最易生出感情。”
傅惊尘说“不留还在。”
“听闻不留和青青青梅竹马,”卓木不以为然,“即情同手足,那日常生活必定如兄妹般,没有半点其他心思,所以算不得男人。”
傅惊尘不言语。
“危险四伏,唯独他们守的房间安稳这种情况下,最容易滋生出男女之情,”卓木提醒,“忘记了么徐师妹便是如此和董师弟结为伴侣,那一次,他们也是留守客栈。”
傅惊尘脚步微微一滞,侧身“你似乎有更好的建议。”
“是的,我有一个绝佳的主意我愿舍弃此次历练机会,同长阳师弟做交换,让我和青青一同守村,”卓木毛遂自荐,“首先,我同修无情道和剑道,身手好却注定无情,绝不会同青青产生多余情愫;另,当初您曾救我一命,若有意外,我必定能舍身护住青青安危,以报答师兄您当初的救命之恩。”
傅惊尘颔首“师弟所言极是,我们立刻回去换人。”
片刻后。
傅惊尘领欢喜雀跃的花又青往密林中走去。
而村子口,凄风冷月。
卓木站在房门外,同梁长阳相看两生厌。
默然良久,梁长阳犹豫发问“卓师兄为何会被送回来莫非”
卓木打断他,一脸冷漠“嘴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