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又青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傅惊尘有事情瞒着她。
他是那种宁可将秘密代入棺木中的人,不喜同人分享心事,瞒着她的事情必然不止一件
可是。
她一步踏上汁水充沛的青叶,心事重重。
没由来的预感提醒,如今傅惊尘藏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与她本身息息相关。
回想傅惊尘方才轻描淡写的话,花又青愈发沉思。
莫非
这个秘密,和她的“归来”有关
傅惊尘当初修建冰室,是为了保存她的“尸体”;但按照先前几位师兄师姐的实验,只要她“死亡”,便能立刻从现实中醒来。
花又青踩歪一棵小青草,怔怔。
刚刚醒来的时候,二师兄抱着她,欣慰地说,她还胖了些,一身伤痕。
既然是穿越,那就是说,她这具身体,还是当初“死亡”的那个。
只是最初她不曾察觉到身体的变化。
可身体理应死去,她还好好活着。
难道这也是迷毂枝的妙用吗
花又青深深吸一口气,想不太清楚,忽见头顶乌云蔽日,沉压压。抬首看,只见一个接一个的人身蛇尾怪物跳下云端,忽闪着五彩斑斓的蝴蝶翅膀,张开口,直直喷出无数雪白的小米虫。
好恶心。
花又青不回头,高声叫一声小心,传音入耳,提醒身后的师姐及王不留他们。
她拔出火灵剑,足尖点草叶,腾空而起,剑斩妖物,一剑砍断一颗头颅,毫不手软。
傅惊尘斩妖物比她轻松些,凝气幻双剑,左右手各持一柄,几剑而下,那些妖物竟纷纷避开他,不敢再攻击,转而去对付其他人。
小黑兴奋极了,他本身就是大妖,以人寿命或妖气采补。
既然这些东西都长了虫子,不能吃,他便凑过去吸收妖气,吸干一个又一个,看得旁边王不留忍不住低头呕吐
少阴默默上前,一剑刺死背后袭击王不留的妖物。
此未名妖物拍打蝶翼,扑簌扑簌地落下致幻的粉尘;山林之中,空气湿润,触之则化浓浓瘴气。
楚吟歌以绫绞断三名妖物后,大喝一声,以内力将声音扩大,提醒
“速速服药,免得中了瘴气”
花又青取出药,刚刚吞下,便见平地起黑风。
不远处站着金开野。
仍旧是最后一面,他身上染着赤焰真火,笑容苦涩,向她伸出手臂,要抱着她脱离
她蓦然睁大眼睛“哥”
一声哥令傅惊尘分神。
他习惯性地以为青青在唤他。
傅惊尘一震,侧身看,同时瞧见山上的“金开野”。
他眯起眼睛,手中双剑化弓,顺手折枝为箭,拉满圆弓,尽力一射。
韧枝化
利箭,刺破长空,一声低鸣,稳稳刺透山坡顶端的“金开野”。
顷刻间化作一团黑雾。
花又青愣住。
“是黑魔化形,它知你的异眼不能在瘴气中使用,才故意化作你最关心的人模样,借此迷惑你,”傅惊尘说,“走吧。”
花又青却不走了,她留个心眼“我怎么知道现在的你是真是假”
傅惊尘叹“你的警惕总如亡羊补牢般不合时宜。”
花又青逼问“我今年多大了籍贯何处最喜欢吃什么”
“十七,也可以说十五,籍贯永安,最喜甜食,又恐蛀牙,因而吃得少,”傅惊尘说,“问这些问题有什么用,是个男人都清楚。”
花又青“那该问什么不如请哥哥为我举个例子。”
傅惊尘垂眼“比如,倘若我和你二师兄同时掉”
“够了,”花又青打断他,“我确定你就是傅惊尘本人了,不需要再测试了。”
傅惊尘一笑。
那乌云之下,源源不断地降下生着蝶翼的妖物,和昨日解救王不留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为防止花又青再被黑魔迷惑,傅惊尘跟随她身侧,同她一路砍至山顶,渐渐同其他人走散,包括大弟子青无忧。
早在第一波妖物袭来时,他们便和青无忧失去联系。
花又青提了几句,见傅惊尘并不担忧,也放下一颗心。
师尊不急呢,她着急有什么用。
专心冲上山顶,乌云散去,只留城隍庙中破败生活痕迹。
这一次,蓝琴走得匆忙,东西没有完全销毁。
花又青沾泥土画追踪符,轻而易举找到她逃跑方向,御剑追去。
傅惊尘刚欲跟花又青而去,便听见身后有人怯生生唤他。
“哥哥。”
他一顿,转身。
身后五步远,是小时候的傅青青。
尚在襁褓中,被乳娘抱着,她口齿不清,含糊着淌下口水,弄脏了口水兜兜,乌溜溜、葡萄般的眼睛看着他,笑。
牙牙学语的时刻,含糊着叫他,哥哥,哥哥。
身侧有人在笑,声音同花又青别无二致。
是黑魔在刻意模仿。
“蓝琴是个不中用的,成不了大器,只想着复活那个金开野;但她还做了一件好事,便是能狠下心杀人,用蛊虫,如今她留下了这么多的成虫,我也能给你一个一模一样的傅青青,圆你做哥哥的梦。”
傅惊尘手中透明剑重新化气,消散。
身上未带丝毫武器,他空手走向乳娘,目不转瞬看襁褓之中的傅青青。
仔细看,和青青还是有些不同的。
但同样冰雪聪明,是他记忆中的可爱妹妹。
“你如今也看到了,花又青完全不承你的情,她已经被清水派洗脑了,洗脑成一个满口大义的傻子,纵使你再怎么做,她都不会再留在你身边;”黑魔诱哄
,“你我都知道,她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新的威胁。不若现在就将她拘禁在玄鸮门中,先抽去她的手筋脚筋,再废了她修为,也无须用什么同生共死符,直接上捆仙绳,从今往后,日日夜夜,你想怎么便怎么着,也不必担心折损元阳失了,再采补回来。她体质鲜纯,若为鼎炉,也能助你功力大增”
傅惊尘不曾看他,自乳娘怀中抱起“傅青青”,垂眼看怀中幼童的脸庞。
婴儿的眼睛无辜,透彻干净,没有谎言,不会如她那般,明明是旁人的小师妹,明明心中有更重要的牵绊,却会甜丝丝地说世界上只爱他一个兄长,伶牙俐齿地编造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话。
黑魔契而不舍地煽动“看看,这才是你亲妹妹呢,全心全意,绝对不会背叛你。从今往后,你不必再上那女人的当”
话音未落,傅惊尘手一用力,方才还在他怀中乖乖的“傅青青”,顿时化作一滩污浊之气。
那乳娘也散作一团黑气。
事出突然,黑魔震惊。
傅惊尘转身,微笑看黑魔“你以为我会被幻境所困”
黑魔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你既然不会留恋,那现在留在这里,不去追花又青,难道只是为了给我看这一场戏”
“自然不是,”傅惊尘含笑,“难得与你单独相处,自然还有些不能为外人所知之事。”
黑魔预感不妙,卷起一团黑气便想遁逃,却被傅惊尘随手一点,凭空而出的一道金绳,将它捆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它用力挣,尝试死命挣脱,却失败了。
“你想干什么”它失声尖叫,“救”
大喊救命的声音顿住,黑魔想,不对啊,它才是妖魔啊
傅惊尘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
可这束身体的金绳
“那金绳乃定清留下的宝物,”傅惊尘静静看它,“你越挣扎,它勒得越紧。别乱动,我不喜食用支离破碎的东西。”
食用。
黑魔傻了。
这
凡人,若是修为到达一定地步,的确可以食用妖魔。
譬如昔日玄鸮门的弘光尊主。
在定清预备举全派之力斩杀黑魔时,弘光尊主便提出,可以用吸收妖魔之气的法子,来吸收黑魔,将全部妖力吞噬,还能补自己修为。
只是此举风险颇大,意志稍有不坚定,便容易堕落入魔。
且一旦生食妖魔,便彻底断绝了成仙之路。
黑魔结结巴巴“你你莫忘了,当初我们曾经立下契约,我帮你复活花又青,你会把你死后的魂魄给我”
“没错,”傅惊尘微笑,“所以我只好选择长生不死。”
人寿命有限。
为躲避天道,会有人刻意猎杀寿命恒长的妖物,吸食它们的寿元,为己所用。
而生死簿上,这笔寿命的转移也能平账,一出一收,不会引起鬼差注意。
他的意思很明显
要取黑魔攒下来的寿元,为己所用。
这些时日,蓝琴为复活金开野,辛辛苦苦,忙忙碌碌,没少为黑魔窃取人类寿命。
只要傅惊尘长生不死,契约自然不能剥夺他灵魂。
惊觉上了大当的黑魔,气得发抖“咱俩究竟谁是魔啊”
傅惊尘不言语,从容欣赏地看黑魔身躯,从头看到尾,温和一笑“这段时间长得不错。”
“你原来一切都在你算计之中,”黑魔明白了,震撼,“当初你故意将我从体内剥离,又故意放我携蓝琴离开玄鸮门,故意看我诱骗蓝琴,同她合作,要她去为了救金开野而杀人取魂这些年,你看着蓝琴以生魂伺养我,却始终按兵不动,是因为你想等我强大后再吃掉我、夺取寿元”
它愤怒,欲挣脱那束缚身体的金绳,爆发出锐利尖鸣“你当在这养猪呢傅惊尘”
咆哮声阵阵,黑魔声音能震倒树木,惊天劈地“我好心提醒你,还不计前嫌,帮你复活了花又青。这么多年,帮你扫院子扫房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
它话没说完,只觉身体一凉,低下头,难以置信。
黑魔无心脏,也无具体形态,此刻中心位置却被掏了个空,那团黑雾,此刻正细细绵绵地化作长线,源源不断地往傅惊尘掌心去。
它身上的魔气越来越微弱,而傅惊尘吸收妖魔之力,反倒越发清明。
一个凡人一个凡人
傅惊尘分明是凡人之躯,纵使他前世
此生此世,他家破人亡,入了邪道,做尽恶事,不曾觉醒半点记忆,更与修仙之路背道而驰。
区区一个凡人,吸了如此多的妖力,为何反倒白衣飘飘,若神似仙
黑魔颜色越来越淡,庞大身躯越来越弱,声音低下去,像极了孩童“你疯了你疯了你吸食了我,其余的黑魔碎片都能感受得到难道你也想成魔吗你想要与我们黑魔、和全天下修道者为敌吗留着我,我还在这世上活一天,他们最恐惧的东西便是我,天下修道者还能将我当作靶子;可若没了我,你便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傅惊尘不发一言。
眼看力气越来越微弱,它痛苦求饶“留下我,我还能帮到你。世上如今还有五个黑魔,没了我,你便是要与它们为敌,它们能感应到我的死亡况且,难道你不想要自己的子嗣吗一旦你入了魔,便脱离人胎,再不能令凡人女子受孕”
未得到任何回应,妖魔之力急速流失。
彻底消散的前一刻,傅惊尘微笑说“对不起,我只想活着。”
最后一团黑气消失殆尽。
唯有冷风拂山。
傅惊尘运气平息,压内蓬勃、欲出的妖魔力,抬首望天。
虽然已经生食了黑魔,但彻底吸收、转为己用,还需要些时间。
既然不能彻底剥离,无法
撇清关系,那便吞并了它。
他傅惊尘从不会受人、或受魔操纵。
就要与这命运相搏。
乌云犹在。
看来那蛰伏在蓝琴体内的黑魔,也有些本领。
傅惊尘起身,手中,以空气凝结的长剑逐渐成形。
下一个
不知蓝琴体内残余的另一个黑魔,功力如何,能否令他再涨些修为。
傅惊尘平静想。
该整理好自己,去找青青了。
花又青已追蓝琴入密林。
越靠近她,那些骇人的怪物越少。
原因很容易猜得到,傅惊尘说了,黑魔为蓝琴捏出了“金开野”的肉身,又只有金开野的残魄,据此推断,必然是十分虚弱的。
一缕残魄的人,能不能生活自力都是未知数。
人首蛇尾的妖物身怀迷幻粉,为了保护这来之不易的肉身,蓝琴也断然不会令妖物靠近“金开野”。
轻轻松松寻到蓝琴踪迹。
蓝琴将无知无觉的“金开野”小心地放入猎人破败的小木屋中,又在院外设下禁止入内的阵法。
刚画好符咒最后一笔,便听得花又青平和一声“好久不见。”
蓝琴起身,转过头,半是惊艳半是欣喜地望向花又青。
阳光下,果真还是活生生的那个人,记忆在,身体在,什么都在。
黑魔所言,果真为真。
真的可以聚魂魄,当真可以让人复原如初。
蓝琴说“傅惊尘果真复活了你。”
有了傅惊尘那句话做铺垫,花又青没有什么惊讶,只安静地看着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女孩子。
失去父亲的保护,离开玄鸮门的供养,又多奔波,蓝琴的状态比先前差了许多。
可也强健了许多。
先前在玄鸮门中怯怯诺诺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瘸腿的蓝琴不再,这是与黑魔为伍的琴夫人。
蓝琴看到花又青手中火灵剑,笑了。
手腕上,仍旧是昔日金开野送她的软剑,莹莹紫光,如蛇缠在胳膊上,蓝琴微动,那蛇般软剑落在掌中,但她此刻无意对花又青用剑。
“若是哥哥还在,必然不想看到你我相互残害,”蓝琴说,“我只想复活哥哥。”
花又青说“但你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蓝琴轻柔一笑“傅惊尘为了救你,不也是杀了白衣派那么多无辜人么”
花又青问“什么”
“少和她废话”王不留一声怒喝,从树上落下,警告花又青,“现在她同黑魔厮混,不知学了什么东西,她已经不再是我们朋友了看剑”
一剑刺去,蓝琴闪避,胸口忽而伸出九只黑色触手,一只夺了王不留的剑,另一只卷起他身体,狠命往地上一摔。
王不留呕出一口血,双手结印,直直打在腰间触手上,将那触手斩断
,腥臭血液喷了他满头满脸,他在地上一滚,捡起佩剑,持剑又上。
花又青也不啰嗦,催动火灵剑,干脆利落地斩掉三根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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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触手断后便迅速再生,上面甚至还有吸盘,稍稍用力,便吸走王不留束发簪子,吸得他衣衫残破不堪。
士可杀不可辱。
银发垂下,彻底激怒了王不留。
一怒,剑法便出了破绽,花又青面色一凌“不留小心”
九根触手着实难缠,六根同时攻向王不留,她只堪堪斩去四根,眼看剩余一个要击往王不留心口,青无忧腾空而降,一剑逼退那根致命触手。
王不留赞“好小子以后我少说你师尊坏话了”
青无忧“”
有了青无忧加入,战局并未好转到哪里去。
时隔多年,花又青终于再度见识到黑魔的力量。
蓝琴此刻已经完全将身体献祭给黑魔碎片,整个人皮肤上都蔓延出黑色的花纹,黑发白肤,红瞳黑纹身,那九根触手,根根如巨蟒,乍一看,她反倒像是寄生在黑魔身上的东西。
青无忧毕竟年纪小,又是头一次与妖物对战,眼看着要劈断触手,谁知那触手在他面前忽幻作人形。
是被师尊囚禁在玄鸮门中的花又青,只着中衣,站在师尊的小院中,对他嫣然而笑,慢条斯理地脱去一件件衣衫。
他一愣,耳侧听王不留惊叫“青无忧臭小子”
回过神时,身体已被触手卷住,死死绞紧,裹挟着他,忽往深渊方向跳去
吸盘有毒素,死死地注入他的脖颈,令青无忧瞬间麻痹,顿时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就要葬身深渊,忽嗅蜜渍梅花蕊香。
青无忧眼睛中,瞧见一清丽少女,犹如神明,从天而降,救他性命。
花又青毫不犹豫,追随着跳入悬崖,一剑刺中蓝琴胸口。
蓝琴吃痛,一声咆哮,触手直直往花又青胸口打去,花又青侧身一避,未曾想,另一个触手吸盘贴到她手背上。
饶是花又青反应迅速,挣脱开来,仍不可避免地中了微毒;
她不在意,趁蓝琴和触手痛楚,手快速结印画符,附着火灵剑上,近距离齐齐自根部斩断九根触手。眼看青无忧要跌到深处,花又青忍着渐渐麻痹的手臂,剑挑他腰带,用力一挑、抬
将青无忧稳稳抛到悬崖之上。
这也是跟傅惊尘学的。
跟他学来的东西,都是实用的招数。
如今能救了他最疼爱的弟子,也可以算回报了吧。
半边身体都麻了,花又青没办法控制下坠速度,只期望不要摔得太惨
修仙之人体态轻盈,不会这么容易摔死,况且有楚吟歌在,定能保住她一条性命。但若是这深渊当真有百丈,那大约会真的粉身碎骨了。
如此想着,谁知方才被她砍掉九根触手的蓝琴,忍着胸口剧痛,忽而伸手拉住
她腰带
手中剑直直插入悬崖岩石缝隙中,蓝琴咬牙,抱住她,吸一口冷气,缓过气息,拽着花又青,一跃,顺势滚入侧壁草木遮掩中的一个山洞。
花又青跌倒在地,听见空旷山洞中传来一个男女不分的声音。
“蓝琴,你救她做什么”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蓝琴拢好衣襟,被斩断的虽是黑魔触手,可她已将身体奉献给它。方才花又青砍的那一剑,黑魔痛,她也有痛觉。
“哥哥用命救下你,”蓝琴坐在地上,意味不明地看着花又青,“我不能这样随便杀了你,他定然会伤心。”
花又青看着她“多年前推我下黑水塘的,也是你体内这个东西吧”
“是它,也是我,”蓝琴痛快承认,她说,“杀了你,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花又青苦笑“只为了这个。”
“就是为了这个,”蓝琴目光幽冷,“你生来便有哥哥,你不懂,有了哥哥又失去是什么滋味。”
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那蛰伏在蓝琴体内的黑魔,在愤怒地骂了几句“女人就是成不了什么大事后”,也屏息养精神了。
花又青正尝试将手臂上麻木的毒逼出,而蓝琴也在快速聚气,疗愈胸前的伤口,弥补精神。
“小时候,旁人都欺负我,嫌弃我是瘸子,唯独哥哥不会,”蓝琴忽然说,“我住在外山上,父亲又不能常去看我,但哥哥会。他天天往外山跑,给我带新鲜玩意,给我带好吃的,给我带衣服我知道,他在透过我,看他那个死去的妹妹,我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但我不介意,只要哥哥对我好,我便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后来你出现了,”蓝琴盯着花又青,“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要长着和金玉倾相似的脸你明明有哥哥了,为什么还要来抢我的哥哥”
“因为我就是金玉倾,”花又青静静,“金开野就是我的亲生兄长。”
蓝琴愣住。
“哥哥为我而死,我更加痛苦自责,”花又青轻声问,“但,他既然已经去了,已经重新投胎转世,你何必再拘着他这一丝残魂,令他今生今世也不安稳呢”
蓝琴说“转世后的他没了记忆,也不再是我熟悉的哥哥。”
她自嘲一笑,喃喃“难怪,难怪竟然是亲生的难怪哥哥会”
说到最后,蓝琴止住笑声,捂住心口,似感应到什么东西,眉头一皱,脸色煞白,喃喃“傅惊尘竟杀了他的黑魔”
花又青问“什么”
蓝琴并不理会她,蹭地站起,苍白一张脸,踉踉跄跄几步,顾不得尚未痊愈的身体,回头看花又青一眼。
踌躇片刻,她说“按照你的速度,很快便能解此麻痹之毒。”
花又青说“回头是岸,莫再戕害无辜百姓。”
“我不认识那些人,他们的性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要哥哥而已,”蓝琴起身,身姿犹如弱柳扶风,“少说这些无用话,我现在不杀你,不是因为我心存善意,而是因为你是哥哥的亲妹妹,我总不能让他断了血脉。”
说话间,蓝琴已经走到洞口,拨开青草。
准备离开前,她回头,冲花又青温和一笑“别用那种同情眼光看我,至少我还有哥哥这么多年的爱,而你什么都没有。青青,你这一生都活在谎言中,你以为你的大师姐还是原来的大师姐现在的傅惊尘还是以前的傅惊尘他们早就商议好这一切,迷毂枝,引路香,水月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们不过都是棋”
嘶。
冰冷长剑贯彻胸膛。
花又青的毒终于解开大半,踉跄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蓝琴一声不响地倒下,扑在地上。
轻柔一声。
透明长剑拔出,随意抛下,渐渐隐在空气中。
幽冷石壁之上,满是蓝琴温热血液。
一身白衣的傅惊尘缓步迈入,温润如白玉,出尘若仙。
他不曾看地上的蓝琴,只微笑望花又青。
“青青,”傅惊尘叹息,“你还是心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