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善唯这一嗓子嚎的, 皮皮险些从屋顶摔下来。
支岐正听他滔滔不绝抱怨着, 一时脑子没能转过弯。
等回过神, 根本顾不上震惊, 第一反应是出手拿下江善唯作为人质。攻入他意识海, 操控他的身体。
江善唯顿时手脚麻木, 周身黑气缭绕,如同鬼压床一般动弹不得,口中艰难喊道:“前辈……”
江善唯出门前观察过, 门禁是从内部锁着的。此时天色才刚蒙蒙亮,剑仙前辈应在房间里睡觉才对啊。
而且他刚骂皮皮时, 故意说了“师姐和剑仙前辈都在”,皮皮也没有反驳他。
应是在的啊。
“你竟然欺骗我!”支岐冲击他意识海的同时,既伤心又怒不可遏。
支岐从没想过伤害江善唯, 谁曾想, 竟被他所伤害!
不, 不是他的错。
都是这群人类,连天道善果也能教出一肚子坏水来!
房顶上的皮皮惊呆了,本以为江善唯又在抽风, 可突然瞧见他满身黑气, 从脚底板蹭蹭往上冒,皮肤爬满了黑色的蛛丝网,只剩下眉心一点清明。
皮皮并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直觉告诉它眉心很重要。扑扇翅膀赶紧飞过去,伸长脖子朝他正被攻陷的眉心用力一啄。
支岐操控江善唯一掌将它击飞, 可江善唯的眉心已被啄破了皮,灼热的鲜血顺着鼻梁流淌,脸上的黑色蛛网也随着血气消褪。
完全操控是不可能的了,支岐强行控住江善唯往外逃。
倏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从饮朝夕房间里飞出来,是他的碎剑,穿窗穿墙而过,整面墙都被穿成了筛子。
碎铁片子像之前环绕元化一一样,将江善唯包裹住,嗡嗡作响。
天啊,好吵,江善唯捂着耳朵,捂了一手的血,想封闭耳识,却浑身无力。
他身体里的支岐同样是瞬间失去了所有法力。
饮朝夕走出来,惊叹:“你这邪魔厉害了,在我眼皮子底下,竟都发现不了你的气息。”
他屈指,准备以剑气将支岐绞碎在江善唯身体里。
“前辈,手下留情!”匆匆赶来的君执落在院中,“这只邪魔不能杀!”
“为何?”饮朝夕看向他。
“他关系到盖世前辈的冤案,还有……”魔种世界的来历,君执不好说他是合道恶果,曲悦交代过,这会引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抓他就好。”
说着话,转头看向曲悦的房门,闹成这样也不出现,估摸着是趁夜间回去自己的世界了。
“你是何人?”饮朝夕也不是见魔就砍的直性子,但他没见过君执,自然不会轻易听他的。
“晚辈覆霜君执。”君执彬彬有礼的拱手。
“君执?哦,就是你将天缺剑从外头捡回来的?”饮朝夕想起来了,是这魔种的器灵。
“正是。”君执道。
那就没问题了,饮朝夕询问:“我若不使剑的话,修为只余六品,敌不过他。我收剑的同时,你可有能力拿下他?”
君执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不伤害江善唯的情况下,将支岐从他身体里抓出来。
但饮朝夕的剑对江善唯的伤害未免太大,他道:“您收剑吧,晚辈先以缚灵绳捆住他再说。”
饮朝夕吹了声口哨,碎铁片子飞蛾般飞离江善唯。
君执瞬间出手,一条明晃晃的绳子从袖内飞出,将江善唯捆了个结实。
江善唯倒在地上,耳朵还在往外冒血水,好半天才能听见响动。
等略清醒后,虽浑身散架,发现自己没有死,终究是开心了片刻。
他又抱怨起饮朝夕:“前辈,您在屋里做什么呢,动作这么慢?”
饮朝夕抬头望了下天:“尚未日出,我的剑有起床气,我抗争赢了之后,它才肯出手救你。”
江善唯:……
师姐还吩咐若她不在,有事儿就找剑仙前辈帮忙。
为何感觉剑仙前辈不太靠谱啊?
竟还没有皮皮靠谱。
“啊,皮皮!”江善唯连忙四处去看皮皮被拍去哪里了。
饮朝夕转身走到墙角去,皮皮被支岐借用江善唯那一掌拍的晕晕乎乎,周身有些黑气缭绕,隐隐有些中毒的迹象,白羽变成了灰羽。
饮朝夕抓住它两条腿,将它倒提起来,掂了掂,一口黑气从嘴里泻出。
他夸赞:“这只小鹤竟知去破你的灵台,实在机灵,且勇气可嘉呀。”
皮皮满心想的都是:早知被打成这样,谁会管他?
它嘴里哼哼唧唧,咿咿呀呀,一副受伤很重快要翘辫子的模样。
果然骗了饮朝夕一颗小药丸子,虽不知是啥,剑仙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连忙吞下吃了。
曲悦原本打算只待一下午,黄昏回去。
因为十九洲来客的事儿,她留下来等消息,等了一整夜。
等到的 消息是,叶蓝倾一行人决定留在华夏,坐等九荒印记稳固。来去一趟不容易,何况对于修道者而言,几个月几年打个坐的功夫就过去了。
“真不知说你们十九洲什么好。”曲悦将九荒送回天罗塔,“三千界金字塔尖上的第一等世界,竟还实行野蛮的连坐制度。”
九荒附和:“我只喜欢南蛮洲,也非常讨厌其他十八洲。”
曲悦无语:“得了吧,其他十八洲好歹处于封建时代,你们南蛮洲则是半石器半奴隶时代,一群野蛮人。”
曲悦在遍地妖魔鬼怪的南蛮洲待了两年,三观不知被刷新了多少回。
九荒不太明白她口中的“时代”是什么意思,看着牢房们慢慢阖上,问道:“你不喜欢南蛮洲?”
曲悦实话实说:“不喜欢。”
九荒拧起眉头:“可我记得你从前说过,山上住着比城市里舒适,盖三两间木屋,养一群绵羊。”
绵羊吃草,在毒山活不下去,但他特意去学了盖木屋,造山景。
曲悦回忆了下,好像真的说过这话:“可我所向往的,是无拘无束的归田园居,不是周围一群领主虎视眈眈……”
九荒沉吟:“我明白了。”
待他出狱,先去把整个南蛮洲的领主全部杀……赶走,所有山头林地都刻上他的名字,盖世英雄。
曲悦回到魔种世界,天已大亮。
刚落地,微微侧耳,便听见院子里一叠子说话声,有君执也有饮朝夕。
曲悦赶紧出门去,瞧见江善唯被一条绳子捆住上半身,盘膝坐在地上,眉心一个窟窿,满脸的血。
她吃了一惊:“小唯,怎么回事?”
“师姐,你还记得我几个月前做的梦吗,竟是真的!”江善唯一瞧见曲悦,赶紧道,“我真有个弟弟,和我长得一样,他还跑到了我身体里来。被我发现后,装可怜求我帮他离开这里……”
曲悦听他说着,揪心不已,真没想到千防万防,这恶果子竟能与江善唯相容。
江善唯也是心有余悸:“若不是那个梦,我险些犯了糊涂,不知他竟是个大恶贼……”
“呵。”支岐在他体内发出一声冷笑。
几人看向他,自从被束缚住,支岐一声也不吭。
支岐的冷笑又转为苦笑:“哥哥,我从不曾想过伤害你,感应到你没死,一直在找你,得知你过的愉快,根本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怎么会伤害你。”
曲悦此刻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传音给君执:“前辈,您知道江善唯的身份了吧?”
君执:“合道善果?”
君执知道也无妨,他是器灵,并不需要合道果,且口风紧。曲悦又问:“饮前辈呢?”
君执道:“不知吧,这颗恶果并没有暴露自己的来历,他也知道轻重。”顿了顿,“或者,他是不想江善唯暴露。”
曲悦刚放下心,听见饮朝夕传音:“合道善恶果?”
曲悦:……
饮朝夕笑笑道:“放心,善果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曲悦敛了下睫毛:“那还望前辈保守秘密。”
她取出金光琉璃罩,放大以后,将院子罩住。正躲在角落里消化丹药的皮皮被隔绝在外。
“师姐?”江善唯看着曲悦走到他面前。
曲悦一记手刀,将他给劈晕过去。
江老祖瞒着他的身份是经过考虑的,若让江善唯知道自己是合道善果,他指不定自己就暴露了出来。
别看今天做出一件凸显智商的事儿,但他智商欠费的时候更多。
曲悦半蹲下:“合道恶果……”
“支岐。”他在江善唯身体里冷冷道。似乎很不喜欢“合道恶果”这个称呼。
“支岐。”曲悦如他所愿,喊他的名字,“将九荒养的蛇转化为杀人的蛇,是你?联合南蛮洲毒医,骗九荒修炼《修罗涅槃诀》换血祛毒的人,是你?”
只要他承认,九荒的冤狱就算尘埃落定了。
支岐却不语。
曲悦继续道:“唐家老祖三百多年前神魂可跳出世界,但转修魔道后,神魂受损,已经无法离开魔种。将魔种从冰川下挖出来,扔来我地球太平洋的也是你?你想借用天罗塔十八层的火焰,为你爆发魔种的力量?这颗魔种究竟是什么东西?”
支岐慢慢道:“我为何要回答?你们敢杀我?我死赖在江善唯身体里,你们又能耐我何?”
她的确没办法,估计饮朝夕和君执也没办法,不然不会一直僵持着。
曲悦微微一笑:“对,我奈何不得你,但我可以请个大佬出来对付你,勾黎魔君,认识吗?”
曲悦站起身,准备连接一线牵,向曲宋询问八号笼的开启咒。
饮朝夕突然出声:“勾黎?”
曲悦顿住动作,扭脸看向饮朝夕:“您认识?”
饮朝夕惊讶:“他也在天罗塔里?”
曲悦点头:“是啊,您在七号笼,勾黎魔君在八号笼,晚您一步进去的。”
饮朝夕稍愣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要放他出来。不,你放他出来也行,先送我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