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注视着荆寒章的晏行昱看到他朝自己走来, 差点就不受控地扶着轮椅起身了,还是阿满在身后按了一下肩膀,他才坐稳。
晏行昱借着桌案的遮挡翘着脚, 眼睛眨都不眨地注视着荆寒章穿过人群朝他走来。
很快, 荆寒章快步而来, 他隔着桌案和晏行昱对视, 冥思苦想要和他说什么。
他垂眸的时候, 无意中扫到桌子上摆满了大鱼大肉,和其他桌案上的没什么分别。
荆寒章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最开始到晏行昱身体中时, 曾让阿满给他做一桌子肉来吃,但肉刚一上来,荆寒章嗅着那很香的肉香,本该食欲大振, 但没想到晏行昱的身体却极其排斥,连一筷子都吃不下去就吐了出来,差点把胃给呕出来。
自那之后,荆寒章只要魂魄换到晏行昱身体中,再也不敢提肉了。
晏行昱正想要伸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 就看着荆寒章突然沉下了脸, 冷冷道“来人。”
整个大殿的人都在轻声交谈,荆寒章这声毫不控制的声音震得众人全都回头, 看看到底谁在太和殿大声喧哗。
只是一扫到是荆寒章, 众人又默不作声扭回了头。
哦, 七殿下啊,那没事了。
很快,宫人擦着汗快步过来,躬身道“殿下, 有何吩咐”
荆寒章眼神冷厉“此次赴宴的官员,你可是有数的”
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讷讷道“是。”
“既然有数”荆寒章的眼中全是冷意,“丞相公子自幼跟着国师在寒若寺修行,这件事你是不知道吗”
宫人一怔,视线落在那满桌大荤上,吓得立刻跪在地上。
“殿下恕罪是是奴才疏忽了”
荆寒章却没想轻拿轻放,他垂着眸,漫不经心道“国师桌案上的吃食,你也是这般敷衍吗我若治你个怠慢皇亲国戚之罪,你觉得你能挨多少刀”
这这就要杀人
宫人吓得抖如筛糠,冷汗簌簌往下落。
旁边的人全都朝他们看来,一旁的晏为明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谁能想到,只是因为一桌子菜,就引得七殿下大怒,竟然要在宫宴当日杀人。
晏行昱歪着头看着,对着满身暴戾之气的荆寒章,他却突然弯弯眸子,唤了声“殿下。”
荆寒章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紧皱着,他不想给晏行昱惹麻烦,又不忍心别人这般怠慢疏忽他,想了半天,才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次张开眼睛时,眸中的杀意已经消散不少。
荆寒章道“还等着干什么等本殿下把这桌子菜给扫到地上去吗”
宫人一愣,立刻如蒙大赦,唤人来给晏行昱换菜。
没一会,满桌子菜被替换成素食。
荆寒章眼皮掀着扫了一眼,懒洋洋“嗯”了一声,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条命保住了,忙磕了个头退下了。
荆寒章没地方坐,便坐在晏行昱的轮椅扶手上,手搭着轮椅椅背,这个动作几乎像是将晏行昱环抱住似的,十分亲密。
晏行昱微微仰着头,笑着道“多谢殿下。”
荆寒章看到他那毫不掩饰的笑容,不知怎么突然说不出话了。
自己今日的做法,可以说是异常招摇,完全是在给晏行昱找麻烦。
晏行昱自从来到京都城后一直想要安分守己,但即便日,晏行昱第一反应还是感谢他为自己解围。
回想起之前章岳之事,晏行昱帮了他,荆寒章却皱眉责备他不该如此冒险,根本没有被帮了的欢喜。
荆寒章不着边际地想“我是不是真的待他很不好”
他想到这里,打了个冷战,又呆呆地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理我了,我怎么办”
荆寒章竟然不敢去想这个假设,立刻甩甩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他认真地对上晏行昱的眼睛,在那崇敬又依赖的眼神下沐浴半天,才逐渐找回自信。
“我是他殿下,他才不会不理我。”荆寒章想,“我以后再对他好一些好了。”
荆寒章哼了一声,俯下身伸手捏了捏晏行昱的脸颊,扬眉道“晏行昱,你以后会不会不理我”
晏行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但也乖乖地让他捏,含糊道“不会。”
荆寒章更得意了“我就说”
荆寒章更开心了,不过他想了想,晏行昱这个一遇到事情就喜欢找个地方藏起来的样子,让他莫名没有安全感。
“如果有一日你不开心了,也不要躲起来。”荆寒章又加了一句做保险。
晏行昱歪歪头,道“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荆寒章瞪他“你为什么躲起来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晏行昱眸子一弯,悄无声息往荆寒章臂弯里蹭了蹭,小声道“我藏起来,就是为了让殿下找到。”
荆寒章不明所以,拿着那串佛珠在手指上转来转去“这是什么道理既然要让我找到,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躲起来”
晏行昱抿抿唇,只知道笑。
不过他说这句话,倒是让荆寒章想起来,这只鹿每回躲起来都是往他能一眼瞧见的地方躲,好像并非是为了躲避人,而像是期望有人能找到他,把他从黑暗中拽出来。
荆寒章转着佛珠的手突然一顿,佛珠发出一声轻撞声落回他掌心。
就在此时,一旁传来一阵脚步声,封尘舟那讨人烦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公子,殿下。”
荆寒章不耐烦地朝一旁看去,果不其然发现了那讨人厌的封尘舟和他的妹妹封青龄。
封青龄年纪看着和晏行昱差不多大,并没有和她兄长一样是个阴天乐,明眸善睐,款款一礼。
“见过公子。”她说罢,又冷淡地对荆寒章行了一礼,“七殿下。”
荆寒章翘着腿,冷哼一声,他本不想理这兄妹二人,偏头却发现晏行昱正在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封青龄出神,似乎极其感兴趣。
荆寒章当即不开心了,他故意蹭了蹭晏行昱的发冠,吸引他的注意。
但晏行昱看得太出神,被蹭了下发冠只以为是自己碍事,往旁边撤了撤,不想挤着殿下。
荆寒章“”
封青龄胆子大,连七殿下也不怵,眸子冷淡扫过去,但在落在晏行昱那双纯澈的眼睛时,突然一怔。
接着荆寒章就眼睁睁看着封青龄羞怯地垂下了头。
荆寒章“”
荆寒章本来还担心晏行昱见了封青龄会伤心吃醋,没想到现在伤心吃醋的反倒成了自己。
封尘舟扫见妹妹这个样子,立刻恨铁不成钢。
封家还是如出一辙的容貌至上,见了晏行昱第一眼,全都在那美色下沉沦。
但封尘舟却知道,这并不是人畜无害的鹿,而是一只杀人不眨眼的蛇蝎美人,若是有人被他这副乖顺的模样骗过去,恐怕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封尘舟的右手伤势才刚好,不想去招惹晏行昱,他尴尬一笑,正要说点什么,一旁的荆寒章就阴阳怪气道“怎么,蹲大狱没蹲过瘾,又故意来本殿下眼前晃”
封尘舟被噎了一下。
封青龄抬眸淡淡道“殿下说笑了,只是今日我的位子在公子身边而已,并非为殿下而来。”
荆寒章“”
封青龄根本不怕他,行了一礼后,直接坐在了晏行昱一旁的桌案上。
荆寒章气得够呛,他不高兴地戳了晏行昱发冠一下,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一个女人看得这么专注不是说不能碰女人吗
荆寒章好气哦。
“看封青龄。”晏行昱如实回答。
荆寒章还没来得及冒火,晏行昱就仰着头,眸子发光看着他,有些高兴地说“她果然没有我好看。”
荆寒章“”
荆寒章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晏行昱不明所以“殿下笑什么”
荆寒章笑够了才伸手撩了晏行昱的长发一下,懒洋洋道“没什么。”
说罢,像是个常胜将军一样,趾高气昂地回去了位子。
瑞王见他像是求偶成功的孔雀一样颠颠跑回来,就差开屏了,挑眉道“哄好了”
荆寒章哼道“谁去哄他了”
“哦。”瑞王说,“方才是哪家的孔雀这么威风,只是为了一桌子菜就要杀人啊。”
荆孔雀“”
晏行昱还在不远处看荆寒章,好像大有这场宴席他什么都不做、就只看荆寒章一人的架势。
他正看着,一旁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公子。”
晏行昱又抓紧时间看了荆寒章一眼,才回头,发现是封青龄在唤他。
他微微颔首,脸上已没了对荆寒章时才有的鲜活,极其疏离道“封姑娘。”
封青龄不知为何,极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小声道“家兄有什么事做错,惹了公子不快吗”
晏行昱闻言笑了笑,他不愿对一个姑娘家冷言冷语,柔声道“小事而已,而且你哥已经将功补过了。”
封青龄看了不远处的封尘舟一眼。
封尘舟都要急死了,唯恐晏行昱凶性大发吞了他妹妹似的。
察觉到两人都朝他看来,封尘舟不能再装死了,忙跑了过来,故作发怒对封青龄道“青龄,别对公子无礼。”
晏行昱似笑非笑看着他,手中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旁的玉箸,在修长的手指上来回转动。
封尘舟冷汗都要下来了,唯恐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玉箸扔远,然后要自己去接。
他虽然脸皮厚,但不至于能在太和殿百官面前面不改色地出糗。
好在晏行昱没那么恶趣味,淡淡道“没什么无礼不无礼的,再无礼的事,封大人都已做过了。”
封尘舟“”
封尘舟装傻充愣,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神情。
同时心中暗暗咬牙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吗,这人也太记仇了些,那些官场上的算计和刁难,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么会功夫,皇帝也差不多该到了。
封尘舟听到安平的声音,如蒙大赦,忙回到自己的位置,暗自想着要如何才能让这记仇的蛇蝎美人饶过他。
听到皇帝很快要过来,荆寒章才恨恨将放在封尘舟身上的视线收回来。
瑞王笑道“怎么,还在暗中刁难封大人”
荆寒章哼道“谁暗中了我那是正大光明地给他使绊子,谁让我是七殿下呢,权势不就是这么拿来胡乱用的吗”
他小声嘀咕“让他敢再胡乱下药。”
瑞王“”
瑞王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起先有人说他弟弟断袖了,自己还不信,毕竟就荆寒章这个臭脾气,除了皇帝和他能忍得了,谁见了他不得骂一句混世魔王其罪当诛。
皇帝能宠荆寒章,但下一任新帝却不会,这些年荆寒章不知招惹了多少是非,立了多少仇敌,但凡换个人登基,必定是要先杀他解心头之恨的。
若非如此,瑞王也不会这般积极地争夺皇位。
就算无人爱荆寒章,瑞王也要让他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不必再任何人手下苟且偷生,受人折辱。
他只是想让弟弟一生无忧。
现在看来
瑞王的视线穿过人群去看那端坐在轮椅上,视线热烈地盯着他弟弟的少年,不知怎么,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紧提了数年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无论男女,有人爱荆寒章,他替他弟弟高兴。
瑞王想到这,叹息道“七啊,你什么时候能把你那别扭的脾气改一改,哥也能早日喝上喜酒了。”
不远处的晏行昱趁着荆寒章看他时,冲他一眨左眼,荆寒章立刻捂住胸口像是中箭似的往椅背上靠,脸都红透了。
听到瑞王这句话,他茫然道“啊什么喝谁的喜酒”
瑞王高深莫测道“你喜欢谁,哥就喝谁的喜酒。”
荆寒章一听急得差点跳起来,本能反驳道“我才没喜欢晏行昱,喝、喝什么喜酒瞎、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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