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这么一句。
伸手,把药往苏暮那儿推了推,向她示意。
也不说什么解释,仿佛非常直接地把自己的话摆这儿。
但其实这个问题本就是无解的。
用不用他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关系,上个药罢了,总不可能是人故意想跟她亲近,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苏暮回神,弯了弯唇,接过“谢谢。”
“那我先去找我朋友了。”
“嗯,我送你。”
出去的时候护士站几个护士还盯着苏暮看,一边笑。
有人整理着手里笔记,等谢朝言过来时问“谢医生,这谁呀,那会在食堂就听刘主任说你饭吃一半筷子放下就走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对方有的瞧着是三四十岁的,估计也是医院里待有些年数的,和谢朝言关系不错。
苏暮在旁边有点拘谨,就听谢朝言说“一个朋友,有朋友生病过来所以去处理了下。”
“哦,朋友啊。”对方故意拖长了尾音“不说我还以为是小女朋友呢,要不然这么护着。”
闻言,苏暮面色微变,在旁边摆手。
谢朝言注意到了,淡道“不是,小姑娘脸皮薄,别瞎开玩笑的好。”
“行,不打趣她,这不是头一回看你单独跟个小姑娘一起吗,这几年也没看你说女朋友相关的,还不是想催催,本来还真以为是呢。”
就冲谢朝言休息时间单独把人带回自己会诊室,两人在一起画面又和谐,熟悉他的人都会误会。
谢朝言嗯了声“我先送她出去。”
出了科室,苏暮才放松点。
她说“好像有点尴尬。”
谢朝言说“她们就喜欢开这样的玩笑,你别多想。”
“我没事,就怕您。”苏暮缩了缩肩,干笑说。
小女朋友。
这词怎么听怎么她跟谢朝言看起来很像吗还是说谢朝言得孤寡到什么程度才能带个女生过去就被护士站当稀奇事一样看。
刚到走廊,前边人群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提着一个医生的衣领,不顾他人劝阻地大闹,推拦过程中还撞到其他病人。
混乱一片。
“前面怎么了”苏暮问“医闹吗。”
谢朝言皱眉“不知道,先去看看。”
来闹事的家属是刚到医院的。
说是家里老太太前两天心脏病发在这家医院抢救。
老太太年事高,身体各项都承担不起做心脏手术,当时医院方表明如果一定要做手术,家属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家属表示理解,什么协议都签了,允诺承担一切责任。
遗憾的是经过严密手术,老太太还是抢救无效离世,家属悲痛交加,来医院闹事,索要赔偿,这会儿已经拽着科室医生闹了好半天了。
苏暮过去大致了解了才知道,还真是医闹。
他们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好拽住一个护士小姐姐的胳膊。
恰巧就是谢朝言这边,家属拉住护士的一瞬间,他伸出手扼住了对方的手腕。
对方一愣,注意力转而到谢朝言这边来“你谁啊,在这多管闲事”
“我也是这里的医生,有什么事你可以单独跟我说,这儿还有很多要挂号看病的病人,别影响了别人。”
“什么影不影响的,我不在这闹你们医院给我解决问题吗听好了,你们这儿的医生把我们老太太给治死了,今天要么赔命要么赔钱,总之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不管是赔偿还是解决方法,我们医院肯定会给你答复,希望家属能冷静点。”
旁边也有医生过来说话,表示可以跟对方好好谈,但马上就是会诊时间,在这儿确实非常影响。
那家属甩开了周边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把刀,指着他们道“什么单独谈,你们就是想打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周围人被那把刀吓到了,连忙往后退。
就连谢朝言也有些意外,防备着那把刀。
拿凶器出来,已经可以定义为严重意义上的医闹。
一不小心就会受伤,近两年已经出现不少伤医事件。
对方指着谢朝言说“你也是医生,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之后,不管别人说什么他也不听。
事情陷入僵局。
还得防备着人,会不会一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苏暮一直在人群外担心着。
她看有人在拿手机拍,转而也拿出手机打开视频录像,想着能不能拍下点什么。
许是周围人一直指指点点加
上异样眼光,中年人面上有些挂不住,眼尖地往这边看,一下瞧见拿着手机对着他拍的苏暮。
一眼就能认出是在拍照留证据。
“你想干嘛拍照是吧”
中年男人阴翳地盯着苏暮,另只手从口袋里摸着什么。
谢朝言眼尖地看到他摸出来一个试剂。
再就是看着苏暮,往她那儿走了几步。
大家都注意着他那把刀,没多想男人这个动作,只有谢朝言瞧见试剂里的液体,察觉到不对劲。
“你拍,我让你拍”那人打开那管试剂就要朝苏暮泼过去,谢朝言冲过去用背挡住苏暮的身体,抬手帮她去挡。
后面的,苏暮恍惚,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人群一阵惊呼,像炸了开,有人喊疼,有人叫医生。
有护士说“有人被硫酸溅伤了,快再喊几个医护人员过来”
再然后就是身前的谢朝言。
他单手扶着她的肩,问“没事吧”
“我没事。”苏暮摇头,想到了什么,连忙去拉他的手要看“你怎么样,有没有被硫酸溅伤”
动作被他避了开。
谢朝言说“暂时先别碰我,我衣服上可能还有些硫酸残留成分,碰到会受伤。”
苏暮才看到他的手背,已经有灼伤的痕迹,一片暗红色。
只是一眼,就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苏暮有些慌张。
“那怎么办,硫酸溅伤该怎么处理”
“先用水冲一会儿可以缓解。”
“那我们快去洗手间”
苏暮是真慌了,陪他一起去洗手间,就在外面的洗手池里简单清洗。
谢朝言不想她看到自己手上的伤口,全程一直有心避着,怕吓到她,但苏暮还是眼尖看到几眼,反正手背上很大一片,谢朝言冲洗时手一直在抖,明显是疼极了。
这要是苏暮,她觉得自己能疼哭出来,可是他还能强忍着,全程不吭一声,也不表现出来。
甚至还安慰她“没事的暮暮,只是一点小伤,别怕。”
哪是说不怕就能不怕的。
苏暮这会恨不得要怕到哭。
后边有护士找谢朝言“谢医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快跟我们去处理伤口,不然伤口恶化以后就不好了”
谢朝言对苏暮说“
你先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
苏暮点头。
谢朝言走后,走廊那儿陷入短暂寂静。
刚刚医闹的那人早已被保安制住带走,外头候诊室内病人正常待诊。
除了刚刚受伤的人被带去处理伤口,其他一切好像已经暂时恢复正常秩序。
苏暮在走廊上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捏着手机,看了眼谢朝言离开的方向。
失神。
她又想到了刚才惊险的那一刻。
其实她压根都不知道对方带了硫酸,估计当时在场很多人的注意力只在那人捏着的刀上面,哪管其他的,谢朝言肯定是发现了,所以替她挡了住。
如果没有他,今天会被烫伤的就是她。
可是,可是。
为什么偏偏是手。
对于医生而言,手多重要,刚刚单是看着谢朝言强忍着,手还是发抖的样子都觉得心疼。
苏暮的心情非常复杂、愧疚。
很久之后谢朝言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暮一个人抱着胳膊孤零零坐在走廊长椅上的样子。
她身子单薄,许是等很久了,眼睛闭上靠着在闭目养神。
温度有点低,所以她才抱着胳膊,想缓和一下。
谢朝言走了过去。
苏暮察觉到有人过来,睁眼,看到是他,连忙坐直身“伤口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吧。”
“嗯,没事,处理了就好了。”谢朝言问“你坐在这儿不冷吗”
苏暮摇头“不冷。”
话是这样说,谢朝言还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搭到她身上。
温热覆上来的时候多了些暖意,苏暮这才发觉确实有些冷,她身子都有些僵了。
她吸了吸鼻子,坐直身“你把衣服给我,你不冷吗,碰到伤口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注意。”
“我刚刚坐在这儿一直怕,怕你的手出什么事,以后会影响生活,。”
“怎么会。”谢朝言淡笑“别怕,这些只是小事,不要紧。”
苏暮盯着他垂下的手,问“你的手,真的没事吗”
“嗯,真的。”
“我想看看。”
小姑娘说这话的手一直认真地看他的手。
像是要去完成一件事,确定了,她才能放心。
“好。”他说。
谢朝言在她身旁坐下,把右
手递了过去。
灼伤的是右手手背,那会苏暮看到过,暗红的一片,这会伤口已经开始泛黑了。
她知道被硫酸灼伤伤口会呈黑色,谢朝言这还算好的,但看到的时候苏暮还是心疼。
那么修长漂亮的手,却添了那么道黑红的伤口,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上多了道痕,以后就算好了也不能再完全恢复原状。
苏暮说“都是我,以后要拉低你的整体颜值了。”
他说“手而已,以后能做事就行,问题不大。”
“怎么不大。”苏暮忍不住伸手去碰,又不敢碰到他伤口位置,只能半托着他手掌,把他的手搁到自己手上。
“你是医生,这双手是要济世救人的,就这么伤了是多罪恶的事,我这种普通人看着都心疼。”
“心疼”
“嗯。”
苏暮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她对着他的伤口,忽然低下头,很轻柔地哈了口气,触碰到伤口上,有点像柔然的羽毛,还有点痒,可是苏暮做得很认真。
像是这样就能抹平他伤口,让他不疼了一般。
这个动作,让谢朝言都是没由来一怔。
这种愣怔和听到她说心疼他一样,很让人意外。
然后他看着苏暮另只手手指轻柔地摩挲他手背侧边没伤到的地方,感叹“手一定要好好养,千万不要有事。”
谢朝言忽的笑了声。
他一笑苏暮就觉得自己像做错了,问“笑什么”
谢朝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样有点有趣。”
“有趣”
“嗯。”
他垂眼去看两人相贴着的手。
两人掌心贴着,他几乎都能感觉得到她手心的柔软,温温热热,会让人去想要是去牵着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说“可能是,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苏暮不解“什么感觉”
谢朝言看着她,眼里是细碎缓和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暮竟然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很宠溺,就像那天晚上他揉她头发时那种感觉,像看着什么小孩子,知道对方很单纯,所以愿意去惯着。
也是这时,苏暮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看,是谢予的电话。
这个名字让人有些如梦初醒。
苏暮看了看谢朝言。
谢朝言收回了手,示意她接。
苏暮起身,接起了电话。
她才发现,距离两人约定的见面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电话几乎刚接起,谢予的声音传了过来“暮暮你现在在哪呢,那会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也不接,你在干嘛。”
“我在”苏暮下意识看了谢朝言一眼,对方没注意这边,头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她说“没干嘛,那会陪朋友到医院打针,没注意时间。”
“那现在应该打完了吧,你快过来,活动马上要开始了,不然等会儿咱们赶不上。”
“等等。”
“怎么了”
苏暮有些犹豫。
谢朝言伤成这样,她总不可能现在跟人说和谢予约好了出去玩,马上就得走,让他一个人处理接下来的。
他还是因为她伤的。
是个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我朋友针没打完呢,我还得陪他才行,他手受伤了,没人在旁边送回去很多事都不方便。”
长椅上的谢朝言睁开眼,掀起眼帘看她。
女孩背对着他,手上还拿着他的外套,一边说话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像是怕他听见她是怎么说的,然而话还是传进了他耳里。
苏暮撒谎了。
他以为谢予打电话过来,她肯定会走的。
其实走也没关系,她本来就不属于这儿,也不属于他,回去是必然。
谢朝言都已经做好了她很快挂电话,然后过来说谢予有事找要过去,谢朝言不会挽留,事实上他也没有挽留的资格。
然而她没有。
谢朝言手搁到旁边的座椅上,指尖触着冰凉的金属感,慢慢轻触,往下。
他视线也跟着轻慢地垂下,没去看她。
耳边是她说话声,隐约还能听见电话里谢予的声音。
“真的走不了,手受伤了我总得把人送回去。”
“为什么一定要你送,那个人自己走不了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情况有点复杂,事情挺多的,你再等我一会儿吧,或者,我们下次再去。”
其实今天发生这些事,苏暮也没什么心情再去玩。
谢予沉默了两秒。
“暮暮,你要知道我在这等你很久了,而且可能还要等更久,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来,结
果我满心期盼的时候你说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我一直觉得今天意义还蛮深重的,你却因为别人就这么对待。”
“暮暮,你知不知道我马上要走了,我们约好今天很久了,你就这样因为别的事而改变主意。”
“你说的那个朋友,就这么重要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更何况”苏暮说着说着,忽然就失了跟他争的意思。
许是觉得有个人在这,她现在说这些话,会显得很失去自我。
会让人觉得她的那段感情原来这么不牢固。
也让她发现,原来她早就缺失了再去和谢予为这种事而争的想法,因为这些话她很熟悉,一贯是她以前和谢予说的,只不过现在两个人位置调转。
到了谢予身上,他却不愿意耐心一次。
苏暮回头看了眼,谢朝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看着她。
电话里谢予还在问“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她没开外音,走廊安静,这句仍然清晰地传到两人耳里。
她没说话。
谢予像是猜到了什么,也不深究,压了压语气“我再等半小时应该还来得及,你直接过来,行吗。”
苏暮沉默了会。
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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